顾逍的吻很轻,从灵淮的唇角一点点啄吻,最后撬开他唇齿,灵淮顺从地张开嘴,任由顾逍索取,被亲得脑袋晕乎,身体一点点软下去。
他后退,顾逍就追上来,等灵淮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他已经整个人都陷入被褥里,顾逍撑在他身上,停下了吻,目光很沉地看着他。
灵淮见他的视线从自己的眼睛又缓缓移到嘴唇,他脸颊泛起红,眼睛湿漉漉看着顾逍,胸膛剧烈起伏着。
顾逍把手放在他心口,说:“你的心跳得好快。”
灵淮伸手想把顾逍的手拿开,他觉得被顾逍触碰的、盯着的每一处都在灼烧,让他丧失神智,但事实上他连推开顾逍的力气都没有,这样把手放在心前,像在虚弱地防守。
好在下一刻顾逍就把手拿开了,他摩挲着灵淮额边濡湿的头发,最后亲了灵淮的额头。
灵淮就把眼睛闭上了。
再后来灵淮昏昏沉沉,等到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客栈,而是侯府。
月璃和符音都不见踪迹,灵淮一动,听到两声清脆的锁链声,然后他发现那声音的来源正挂在他手腕上。
他被锁上了。
锁链放得很长,另一头固定在床角。
他抬手仔细端详了会儿,确定自己被铐上了,而拷他的那个人此刻正坐在不远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正看着他。
灵淮懵懂地看顾逍,一时有些分不清,不久前顾逍的话和顾逍的举动是不是都是他的梦,他的痴心妄想,又或者是顾逍骗他,顾逍实际上是来抓他的。
这时,顾逍开口了,“你在想什么?”
灵淮就望着他,不说话。
顾逍过来摸了他眼睛,手指一边顺着他眼角向下缓缓挪到嘴唇,一边问,“在骂我?还是在说顾逍是个大骗子?”
灵淮偏过头,咬住顾逍的手指,顾逍的动作一顿,随后眉头轻微蹙起,灵淮的动作就放轻了,不敢真的用力去咬,但也没放开顾逍。
两个人对峙了会儿,最后,还是灵淮先松开了牙齿。
“你要杀我吗?”灵淮很轻地问,耷着眼,语气有些受伤。
顾逍坐到床沿,低头给他揉着手腕,说:“只是意思一下,怕你跑了。”
他语气平常得好像根本不是在囚禁一只妖。
灵淮说:“你早就知道我是妖,我会跑到哪里去呢?”
“我也不知道。”顾逍这会儿语气听着也有点低落,好像灵淮真的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跑开过一样,“就是感觉你会跑。”
这一刻灵淮已经分不清他究竟是要困住自己这只妖,还是怕灵淮跑了,又或者是两者都有,毕竟不久之前顾逍对自己表白时的神情是那样的真,灵淮知道对付一只妖是不需要付出感情的。
但是在被表白后又被拿锁链拷着,这确实让灵淮有些不高兴,他想向顾逍发脾气却在看到他那张脸之后又没能发出来,就这么憋着直到脸都涨得有些红。
顾逍把他神情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久久盯着他脸,两个人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会儿,最后仍然灵淮先别开眼。
他换了话题问:“我朋友呢?”
“他们走了。”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就是……就是不可能。”灵淮知道月璃和符音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抛弃他自顾自离开的,他怕顾逍会为难他们,但也不敢问,毕竟现在的顾逍早已经是连他都看不懂的人了。
“妖灵的案子刚结,上京城戒严,接下来一段日子,京城的妖魔邪祟都会被肃清,他们这个时候不走,往后再走就难了。”
他几乎算得上是明示了,虽说京城有禁制,但到底还是有胆大的妖魔闯入,而他话语背后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被达官贵族私底下豢养的妖灵,也都会一一被揪出来。
天子脚下,没有什么是能逃过帝王的眼睛的。
“就算是你说的这样,他们也不会走的。”灵淮仍旧坚定道。
果然下一刻,室内的帘子就被挑起来,符音手提着把剑,眉目凌厉地盯着顾逍,月璃紧随其后,她倒是没出什么声。
灵淮看到他们,心里突然就明白顾逍什么意思了。
他是想要自己去劝月璃他们离开,但并不打算放走自己。
其实顾逍大可以不用这样大费周章,还拿了锁链来绑他,他不说灵淮也会留下的,而如果真的有危险,灵淮也会让月璃他们走。
顾逍侧眸,道:“擅闯侯府劫人,可是死罪。”
他是故意恐吓,侯府哪有那么好进,要是说闯就能闯,凭他这种招阴的体质,侯府早就被邪魔吃空了,分明是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人行了方便。但说来也不怪符音这样气势汹汹,在清辉楼,顾逍带走灵淮时,他们早就交过锋了,主要是符音拔剑,渡春风自发护主,一时也打消了月璃怀疑这柄剑或许另有其主的顾虑。
只是那个时候灵淮已经又昏迷过去,错过了这场交锋。
但这会儿灵淮已经清醒过来,也很快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情势,他赶紧在符音发作前制止道:“好了,都别打了。”
他对符音和月璃道:“你们走吧。”
符音道:“自然要走,但你要跟我们一起。”
灵淮这一世头一次怪顾逍,他想顾逍好端端的干什么不好好说话非得把他铐起来,这下好了,他是无所谓,符音他们肯定要担心死了。
“我是自愿留下来的。”灵淮道:“我找到他了,我不走了。”
顾逍的神情有一瞬的变动。
符音又道:“你看清楚了,这个把你锁起来的人,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是疯了还是瞎了。”
没疯也没瞎,灵淮确定顾逍就是他在等的人,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他很少和他们讲起这段往事。
灵淮只能诚实地点头,说:“看清楚了,不会错的。”
“公子听到了吗?”顾逍这时候话语带笑来了一句,“我可提醒你们了,远道而来皆是客,上京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游玩几日没什么,可若要久待下去,只怕还是不能够,我与灵淮有缘,所以留他多住几日,届时自会送他归家,不劳诸位操心。”
早在灵淮入上京城那一天,月璃就说过,顾逍他们是千年的老狐狸。眼下也终于一个个都露出狐狸尾巴来,萧回借妖杀人,顾逍又心怀不轨,月璃这时候也不免讽笑了声,但她在笑顾逍什么,却没有说明。
“既如此,那看来是我们多虑了。”月璃对灵淮道:“你既然执意要留,我们也不好劝阻,今夜别过,你多保重。”
她眉眼有说不出的悲伤,灵淮也看出来了,灵淮知道他们担心自己,怕自己犯糊涂交代在上京城,他自己也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也很难对月璃解释,那就是不管顾逍看上去有多么危险,他也还是会信任顾逍。
灵淮很是愧疚地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有什么事,你随时喊我和符音,我们会一直在的。”她最后斜了顾逍一眼,也放狠话道:“要是有人说得出却做不到,也只管等着我吧。”
说罢她转身离去,符音在原地看了灵淮一会儿,也跟月璃一道走了。
灵淮的心空落落的,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其他的朋友,月璃和符音无疑是陪伴他最久的,灵淮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离别的感觉,他极少对他人付出太多感情,就是害怕面临这样的时刻。
他心里难过,眼眶不知何时已经通红,而罪魁祸首坐在他身边,像是不理解他的伤心,漆黑的眼睛盯着灵淮,最后,顾逍又一次吻了上来。
灵淮却避开了他的吻,眼睛发红,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顾逍一眼,终是在他面前显出了脾气。
顾逍也头一遭对灵淮露出一丝不悦,像是终于露出面具下的真实面目,他伸手捏住灵淮下颌,更深地吻了上去。
“为什么不开心?”顾逍的声音流露出不解,低沉着问:“我难道不是你要找的人?”
灵淮眼皮一颤,“……是。”
“那你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情愿?”
灵淮听着这没凭没据的指控,完全没理解自己哪里不情愿了,他都做到这地步,心甘情愿被顾逍困在这里,可目的达成的顾逍却似乎并不满意。
顾逍吻得有些凶,灵淮的喘息都被他吞了下去,他终于攒起力气把人推开了些,咬了咬湿润殷红的嘴唇,还没平息下呼吸,眼神有些哀怨地看着顾逍。
“那要怎样才算情愿呢?”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顾逍还要什么呢?
灵淮问:“跟你圆房吗?”
此话一出,饶是一向从容自若的顾逍也不免愣了一愣,停住了自己险些要失控的动作。
两人挨在一起,因为太近,能清晰地听到彼此交错的喘息。
源自本能的**驱使顾逍向灵淮靠近,顾逍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制止,那个声音告诉顾逍,灵淮还太小,不可以。
他今天犯了这辈子都没犯过的浑,尽管如此,顾逍也没有打算真的对灵淮做什么,莫名冒出的念头更是让他烦躁——他也确实很久没有这样烦躁过了。
灵淮攥紧自己的衣领,下一刻,他像是豁出去似的把衣衫解开了,白皙肌肤若隐若现,顾逍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声音喑哑地说:“我不是那意思。”
灵淮也有些不好意思,箭在弦上他现在也紧绷得很,从眼角、耳后根到脖颈都泛起绯红。
他发自内心地询问:“那你是想要什么呢?”
顾逍道:“是我不好,我犯浑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亲完人他又说这话,灵淮怪不爱听,别过脸去,又转回来,“那你说你喜欢我,也是犯浑吗?”
“喜欢你是真的。”顾逍视线放在灵淮因为被他吻过而过于红的嘴唇上,说:“吓到了吗?”
灵淮摇头,他抬起右手,另一只手抚摸上那手腕上冰凉的镣铐,小声说:“但是这个手铐有一点凉,可以在我的手上加一层棉筒子吗?”
“……”
到这一刻顾逍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究竟都做了些多荒唐的事了。
他低头,接过灵淮的手,把那锁链解开了,灵淮看那链子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愣愣看了会儿,才抬起头问:“你不怕我跑了吗?”
顾逍眼底阴暗一闪而过,语气却温和地说:“那我锁着你,你就不会跑了吗?”
灵淮道:“我不会跑的。”
顾逍望向灵淮眼底,他一双眸清透干净,哪怕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也没有对这双眼造成什么影响,灵淮只有在看向顾逍露出受伤的神情时,眼神才会变得有一些沉重。
这意味着灵淮此刻很坦然,并没有撒谎。
顾逍想起他不久之前的话,他说他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顾逍一直以来的疑惑在今夜也得到解答,灵淮欲言又止的眼神里确实藏了心事,而这心事也确确实实和顾逍有关。
可是顾逍并不记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灵淮。
“你说你找到我了,我们曾经认识吗?”
顾逍把疑惑问出口,灵淮的心这会儿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他点头。
顾逍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
灵淮这一刻却无法说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他已经很少去想四方降魔之际的事了,而在今夜,他和顾逍坦诚相见,愿意向对方交付自己的真心,灵淮应该将前尘往事一一说来,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顾逍和洛朝是不同的。
前世的种种,百家降魔,聚少离多,因为是悲剧收场,灵淮私心里并不想将那些告诉这一世已经安稳度日的顾逍。
因此他道:“你曾经救过我……可能你不记得了。”
“是吗?”
灵淮点头。
顾逍是不会看出任何不对的,因为灵淮说的也是一件事实。
“那时候,我还是一只没有化形的小妖,被仇家追杀,你路过,顺手救了我,从那以后,我就记住了你。”
顾逍摩挲着灵淮的手腕,神情看不出是相信还是没相信。
他确实也记不得了。
但他觉得他不该,他不该记不得的。
“难怪我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你。”
顾逍说这话时却没有多大惊喜,反而有种愁闷,好像对于不记得灵淮这件事感到亏欠。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灵淮轻声说道:“让我又再见到了你。”
他伸出手,忍不住摸了顾逍的脸。
顾逍又露出那种任他摆布的臣服模样,他俊美五官在灵淮看来是很有吸引力的,灵淮少时就很喜欢盯着顾逍这张脸看,而现在顾逍不仅让他看,还纵容他摸。
这个念头出来灵淮不由心一动,有点舍不得收回手了,他看着顾逍眼睛,问:“你真的不要和我圆房吗?”
……
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顾逍记不得了,他只记得灵淮的温度,亲吻灵淮泛红的眼角时,那酸涩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顾逍把眼泪也带走了,指腹轻揉灵淮左眼下那颗朱砂痣,最终及时停了下来。
“你伤还没好,今天不让你累。”他又亲了那颗痣,说:“睡吧。”
灵淮迷离视线花了很久才重新变得清明,等他回过神转头时,顾逍不知何时早已离开房间,他坐起来,看自己身上被留下的指痕,有些依恋地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