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颜只觉自己胡编乱造的水平愈发强了,简直信手拈来。
她要是说自己是被一阵风吹进来的,打死叶景翎也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她保持这狗吃屎的姿势良久,也不见叶景翎有什么动作,估计就想看她笑话。
倒是原先孟浪的沈晏华没了动静,她疑惑的瞄了眼周围,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半裸的女子,已经不省人事。
殊颜对撞破人家房事颇有心得,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叶景翎干笑两声。
“对不住,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她说完便飞快转身,抬起一条腿打算退出去。
谁知叶景翎速度更快,将她一把扯住,拽回来。
殊颜脚下一个趔趄,撞上他滚烫的身躯,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去。
叶景翎凤目冷洌,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躲开,手上的焦灼透过肌肤传递而来。
“我没有碰她。”他忽然开口道。
“嗯?”殊颜一愣,不知他是何意。
他又道:“也不会碰你。”
殊颜无语,那你倒是松手呀。
叶景翎胸腔剧烈起伏,冷不防吐了口血,他额上满是汗液,凤目扬起,竟有了一丝撩人之意。
虽然讨厌叶景翎,但是殊颜也不得不承认他着实好看,哪怕顶着个光头也丝毫不影响他精致的五官。
“你这个出家人,赶紧放开我。”殊颜不耐的挠了挠脖子。
叶景翎只是冷着脸看她,手上并不动作。
殊颜没柰何,只好伸出手,将他的五根手指一个个掰开,掰到最后一个手指时,叶景翎突然换了另一只手抓她。
“你想干嘛!”殊颜差点破口大骂。
“就是……不想放开。”叶景翎一脸正经。
“我看你不是中春|药,是脑子坏了。”殊颜没好气道。
叶景翎指了指一旁案上的香炉,那香燃了一半已被灭掉。
“合欢香。”他道。
难怪沈晏华一副难耐的样子,原来她不是下药,而是用香。
殊颜一边挠着脖子,一边为她着急,今天若换做她来,肯定单独给叶景翎下药。
她又想到一事,急忙问道:“这香何时灭的?”
“我发现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补充道,“在你进屋之前。”
殊颜这才放了下心,“你一直在吐血,难道这合欢香效果这么强?”
“起先我并不知有人燃了合欢香,在屋里呆了一整晚……”
殊颜又抓了抓脖子,感觉屋内有些热。
“我出去透透气,这屋里一股味。”
叶景翎闻言松手,跟着殊颜走了出去。
“你跟着我干嘛?”
“你……脸好红。”叶景翎忽然指着她。
殊颜心下一沉,她不耐的扯开领口,脖子上有红色的抓痕。此时凉风吹过头顶,她顿觉清爽。
“吹吹风就好了,你离我远点。”
叶景翎还是跟在她后头,一双凤目幽深,盛满了月光。
“叫你离我远点,没听到啊!”
殊颜只觉自己脸颊发烫,心想这下完犊子了,本想害叶景翎,结果栽他手里了。
叶景翎不由自主的摸上她的脸,声音沙哑,“舒服吗?”
殊颜耐住心中的渴望,“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
“叶景翎,再碰我,你就要破戒了!”
叶景翎忽然自嘲一笑,面上苦涩一闪而过,遂收回了手。
他也不知为何,尽管沈晏华在他面前妖娆多姿,衣衫褪尽,他心中清明,只有佛祖。可是当这个女子破门而入,他忽觉心中难耐,只想将她禁锢在怀中。一切都不是他本意,如同那日随她坠崖,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在驱使他,他便照做了。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他赶忙道。
殊颜同他拉开距离,“你还是先想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吧,我的药性没你强,过会儿就好了。”
她忽然想起沈晏华还在屋子里,正想进屋去看看,却被叶景翎拦腰扛起,扛在肩头。
“怎么你脑子又坏啦!快放我下来!”殊颜在他肩头拼命挣扎,捶打着他。
“先解决问题。”
叶景翎扛着她一路走,路上碰到风骑兵,那些士兵眼都看直了,他们的小侯爷从来不近女色,眼下出了家,却扛着个男子在肩上。
再听到殊颜的叫声,他们面面相觑,小侯爷果然口味独特,喜欢娘儿不拉几的男子。
叶景翎冷眼扫过他们,士兵们赶忙退到一边去,眼中的震惊久久无法散去。
随即叶景翎走到寺内的一处瀑布之下,水流飞泻而下,溅起白玉般的水珠。
他径自走到水潭中,将殊颜放下来,潭水没过他的腰际,却已到了殊颜胸口。
“你不是要我生不如死吗?”他忽然说道,“让你失望了。”
话毕,他走到瀑布下,闭着眼,双手合十,任冰冷的泉水冲过他全身,替他浇灭不该有的**。
殊颜埋在水潭另一头,离他远远的,她用水洗了洗脸,脸上发烫的迹象逐渐褪了下去。
“你要不要……把沈晏华也扛出来……泡一泡……”
殊颜知道这话非常不应景,毕竟这破事是她出的主意,她怕沈晏华会因此出事,只好硬着头皮提醒他。
叶景翎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清明与冷漠。
“我会派人去。”他起身,走到殊颜的身侧停下来,声音冷淡至极,“再有下回,我不会放过你。”
他衣衫全湿,透出极致的腰线,白衣之下的后背坚实有力,精壮的胸膛更是……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殊颜一头栽进水里,太没出息了,恨不得立刻戳瞎自己。
随着趟水声,叶景翎湿着全身离开了水潭。
眼看天色都要亮起,殊颜还在水里装死,眼下她全身湿透,衣物也不在身边,怎好出来见人。
“殿下,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都不珍惜!星儿都替你们着急!”
忽然一个声音自头顶响起,殊颜从水里猛地抬头,看到紫烟和兰星浮在云头对她笑,一瞬间两眼汪汪。
“紫烟!兰星!你们可算来了!”殊颜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她俩盼来了。
兰星率先落地,飞奔而至。
“没想到少府主如此好定力!可惜,实在可惜!”她叹道。
“方才那阵风是你……”殊颜想起那阵古怪的大风,还有往后拉扯她的力量。
兰星堆起笑脸,“为了少府主和殿下,我可是操碎了心。”
“殿下,星儿又胡闹了。”紫烟朝殊颜微微欠身,她眼中盛满笑意,“倒也没做错。”
殊颜一时哑口无言,她们怕是还不知她与景翎君的纠葛。
“殿下的元神为何会在这凡人身上?”紫烟早就察觉异样,只是被兰星胡闹耽误了功夫。
“此事说来话长……紫烟你先施术法将我衣服弄干。”
殊颜从水中起身走出来,墨发贴颈,长袍贴身,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看得兰星双眼发直,心中暗叹,简直仙品。
紫烟捏了个诀,双指携灵力在殊颜身上一划,那湿透的长袍瞬间全干。
殊颜摸了摸衣袍,顿觉一身舒爽。她娓娓道来,将自己如何遇上九幽,又如何被九幽提出元神附在了范小桃身上,后来又同叶景翎被人追杀坠崖,被太子威胁,逃难云林寺,一股脑都告诉了她俩。
如此跌宕起伏,兰星激动的握住殊颜的手,“殿下受苦了。”
“技不如人,该我的。”殊颜叹道,若是没有九幽这一出,她也记不起前世。她没将前世纠葛告诉她俩,一是不愿再想,二是不愿揭伤疤给旁人看。
“紫烟,兰星。”殊颜想起正事,“你们替我去寻一趟柏音仙子,我想知道,前世的范小桃是被何人所害。”
“殿下放心,此事我去办。”紫烟应下,“只是……殿下的元神该如何归位?难道要在凡间渡完这一世?”
殊颜点头,“起先五哥来寻过我,他道元神归位会伤及魂魄,不宜再动。”
“还有一事,你们替我去查查,当朝太子许元修背地里的勾当。范程颐被污蔑私通外敌,我想应是太子栽赃陷害。昨日范相被召进宫,我只能躲在这云林寺中,行事多有不便。”
紫烟不知殊颜为何如此在意这凡间局势,见她面色发冷,也只好应下命令。
“殿下身无灵力,我总归不放心。”紫烟上前,将一只青玉短笛放置在殊颜掌中,“若遇危险,可用笛声唤我。”
殊颜拿着短笛甚是欣慰,还是紫烟懂事,青枢简直不管她的死活。
“回去吧,叫人看到怕要生疑。”
“凤栖宫内一切安好,我同兰星只等殿下回宫。”紫烟唇角一勾,笑道。
“殿下如有危险,我定十万火急赶到你身边!”兰星眨着眼睛,依依不舍的同殊颜道别,“殿下记得吹笛。”
殊颜冲她们挥挥手,紫烟一拂袖,二人的身形转瞬既散。
东方日头已出青山,金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寺中传来僧人的诵经声,她转身往清风斋走去,总归要问清楚。
走到清风斋前,她忽然想起昨夜的荒唐事,敲门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就在她犹豫之时,“吱呀”一声,大门从里头打开,一身白袍的叶景翎出现在眼前。
他换了一身长袍,胸前挂着一串紫檀佛珠,神色清冷。
殊颜见他开门,也就不客气了,绕过他进了屋子,一眼便见到缩在角落里的沈晏华。她瘦弱的肩头还露在外,全身瑟瑟发抖,衣衫还湿着,想来也是去泡过水了。
沈晏华看到殊颜,眼中生怨,怒斥道:“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殊颜心中发虚,嘴巴却硬气。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我分明让你来寻我。且不说昨日你一副犹豫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屑于此事。”
叶景翎扫了殊颜一眼,眼中神色复杂,随即注意力落在她腰际的青玉短笛上。
沈晏华被她说的面上一红,心中却满是苦涩。
“我也是逼不得已,我爹已将我许给太子殿下了。你们不知道太子的脾气,我若嫁给他,简直往火坑里跳!”
许元修是沈琦玉一手教大,沈琦玉也时常带着幼时的沈晏华去宫中伴读。他俩也算有些情谊,只是许元修生性顽劣,喜爱捉弄沈晏华。
有一回,沈晏华带了两只白绒绒的兔子前往东宫伴读,本想在休息时逗弄兔子玩,不料被许元修抓了去。他以为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没想是两只丑兔子。他本就嫌沈晏华唯唯诺诺的样子,对她的东西也颇为不屑。
沈晏华眼见他亲手将两只兔子丢进火中,活活烧死。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去过东宫,对许元修也是避而不见。若嫁给太子,她的下场怕是比那两只兔子更惨。
“我心中只有景哥哥,与其毁在太子手里,倒不如……”她心知自己的行径难以启齿,遂撇过头去不再看叶景翎。
殊颜想起许元修阴鸷的眼神,不禁后背发凉,难怪沈晏华剑走偏锋,给叶景翎燃香。她宁可毁尽名声,也不愿做太子妃。
叶景翎一言不发,将身上的白袍拿下披在沈晏华肩头,将她颤抖的身躯裹住。
“你的青梅就要嫁给太子了,她都如此大胆,难道你还畏畏缩缩?”
殊颜倚在门边看戏,前世他为了同沈晏华赌气,才纳了自己为妾。这一世如此良机,他岂能错过。
“沈姑娘,即便贫僧还俗也不可能娶你。”叶景翎立于一旁,正色道。
沈晏华闻言,顿时泪流满面。虽早已知晓,他的心中没有她。但听到他亲口说出,还是难以接受。
半晌,他又道:“你可不嫁太子,贫僧定护你周全。”
“多谢景哥哥。”她喜极而泣,他终究还是心软的。
“家父昨夜被召进宫,生死未卜。敢问小侯爷可知实情?”殊颜问道。
“不知,范相只是托我护你。”叶景翎神色淡淡。
“传言父亲私通外敌,这可是真的?”殊颜又问。
“不知,丞相并不与侯府交好。”
“你怎么一问三不知!”殊颜气道,“你若真不知,为何父亲要将我托付给你,而不是托付给九皇子!分明他才是我的未婚夫。”
“你若要寻九皇子庇护,且走不送。”叶景翎冷笑道。
“你……”殊颜气结,“走就走!”
说罢,她抬腿便走,一路气冲冲行到云林寺大门口,正好碰到昨夜送她来的僧人道化。
“范姑娘这是要走?”他惊道。
“你的好师弟赶我走!”殊颜咬牙切齿道。
道化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只好劝慰道:“师弟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范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呸!我才不会把他放在心上!”殊颜碎了一口,一脸不屑。
她方要踏出大门,此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后头穿来。
“许澜羲同太子一党,你身为他的未婚妻,你竟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