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年丁夫人［三国］ 第2章 少年曹操

——时局

老鸨死后，珠翠做主许了丁燕自由，但她却出言婉拒了：

“让我呆在姐姐身边吧，外面这样的世道，一个孤女又能到哪里去呢？”

彼时朝廷时动荡，桓帝刘志早死，现位皇帝刘宏是由太后窦氏及其背后家族势力扶持才得以继位。

可那刘宏本就无君主之能，在位做了十数年傀儡皇帝，本性骄奢淫逸，卖官鬻爵，亲小人，远贤臣，将家国大事全权交于宦官手中……

从而导致众多流民失所，民用维艰，难济生存；与之相比对的是东都洛阳内的繁华昌盛，达官显贵夜夜笙歌。

丁燕向来见微知著，无权无势无亲无故的她若是走出这玉舞堂门，岂非要被世道生吞活剥？

“也罢，小燕就好生在院中看看书，练练字。

离堂中腌臜远些，以后姐姐替你寻个良人嫁了去……”

珠翠对她说话总是那么温柔。

一双含情碧瞳仿若要透过丁燕寻得她母亲的影子。

“姐姐，让我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吧。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突然闲下来，我只觉会寂寞无聊。”

丁燕笑着拒绝了珠翠的好意，她多少要用些干些活才可心安理得地继续寄人篱下。

更何况继续做堂中烹茶婢女也没什么不好，染身茶香，自得其乐。

未来呢？年华老去后呢？丁燕都没有打算，或者说她没资格去打算。

“好孩子，你倒是肯。”

如今珠翠已换上由紫色精美织缎而成的曲裾，俨然是副稳重老板形象。

——奢望

玉舞堂落座在洛阳最繁盛的驼铃大街上，作为久负盛名的“雅”院，不少上头大人也会常来光顾。

作为茶水小妹，丁燕能自由进出每个房间，敏锐的耳朵总能让其透过门窗听到些达官显贵的奇闻异事:

今个他说哪家乡绅死了个小妾，

明个他说哪地的官爷又落下马来，

后个他说哪处又开了个新娼馆，

……

那些男人们，瞒着家中结发妻妾，寻几位相交好友，到此间寻花问柳，怀抱美人，醉语连天。

临走了与美人依依惜别，许几个遥不可及的山盟海誓，回到府中后继续坐享齐人之福。

【假如，我是男子就好了。】

突然间丁燕萌发了这念头，回过神来，她只觉得天真又可笑。

——碎语

给这包房客人送去茶水点心后，丁燕正欲推门离开，屋内人的交谈却使她止住了步子。

“曹操那家伙，阉宦之后！

仗着有个太尉父亲，刚到洛阳上任就敢管本大爷的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您别气恼。”

“总要让他知道厉害……”

没听完后面，丁燕就被别屋客人喊去，只得先行离开。

【曹操】

这个名字，翌日间，她听闻不下数次。

——

从不同人口中只字片语里，丁燕可以拼凑出那男子的大抵模样。

一，

他方二十及冠之年，孝廉出世后，便立刻来到京中走马上任，暂居北部尉官署内，可谓是少年奇才初入仕途。

二，

他不惧强权，不甘与如今脏乱的官场沆瀣一气。做事讲究雷霆手段，只要来人触犯了法律，无论对方有什么后台，他都会禀公处理，因此得罪了不少豪绅。

三:

他被前太尉乔玄相中，举荐给汝南月旦评的许劭，对方评其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自此曹操声名远扬……

这一通整合分析下来，丁燕心想:

这位叫曹操的大人，也是位作风正派之辈呢，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怕有人要害他呢。

她不由得替这位未曾谋面之人担心起来。

同时她心中也期待着，有一天对方也能踏进玉舞堂，好让自己见识见识这位如何出淤泥而不染的。

——初遇

平常的傍晚，玉舞堂中乐声悠扬地传到后院。

“上工啦，小燕！”

堂内另位茶水婢女姜铃来催丁燕交接班。

“来了！”

丁燕急忙穿好红白相间的襦裙，系紧腰带，匆匆出去。

彼时外面日头落下，华灯初上。

正是玉舞堂最热闹的时候。

堂内二楼最大的包厢要价不菲，今日倒是难得打扫出来，想来是某个大人物要到此……

丁燕这样想着，她得先去准备些茶点。

茶汤制作不易，可不是单往热水中扔茶饼那么简单。

先是煎茶，将新茶放置在陶罐内小火煎炒至叶片焦黄，待到能闻见到四溢茶香时。

才好将预先准备好的沸水倒入其中焖煮稍许，此举能将茶之香最大化呈现。

最后放入几粒盐调味，撇干净茶渣，将茶汤倒进预热过的精美容器中，方便客人随要随饮。

很快，有位小厮来叫丁燕去奉茶。

她端起茶具刚准备出去，却被对方叫住，那人走上前往透明茶汤中倒入包白色粉末。

“管好你的嘴，我家大人弄死你像掐死只蚂蚁一样。”

哪怕不用恶语威胁，男子脸上刚痊愈的疤痕就足够让其心生畏惧。

前往那包厢路上，丁燕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刀疤脸男人监视着。

她下意识咽了咽唾沫，感觉自己被无形阴影所笼罩，从而陷入诡谲的暗局之中。

【他在里面放了什么……蒙汗药？毒？还是其他？】

越想越后怕，这汤可是她煮的，要真是喝死个人，怎么说自己也难辞其咎，得想个办法。

——

厢房门侧开一角，丁燕端着茶具低身入内。

屋内丝竹管弦混着女子嬉笑声不绝于耳，炉鼎中冉冉升起缕缕馨香之气，衬得里屋本就华丽的装潢更显奢靡。

“你，去给孟德大人奉茶。”

上座之人指着那玄衣男人，对丁燕命令道。

佝偻着身子的丁燕眼眸微微抬起，怯怯地往对方所指方向瞄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快步走上前去……

【孟德？莫非是近日颇受争议的那位？

曹孟德？曹操！】

虽然丁燕不大能肯定这男子身份，但她感觉对方气质倒是不俗。

身着得体玄色袍服正襟危坐，眉头紧蹙。至于面貌么，丁燕可不敢正视。

熟练地将滚烫茶汤倒入杯盏，丁燕能感觉到，身边有些不怀好意之人目光皆聚集于此杯。

结合前情，她明白果然是有人来找位正派大人麻烦了。

丁燕暗下决心：【这碗茶汤不管是被加了药还是下了毒，我都不能让对方喝下去！】

一声【哐当。】，引得房中众人侧目。

碗盏从女孩双手中直直落下，瞬时茶汤四溅。

那股热流沾上了男子的玄袍亦打湿了丁燕的裙装…

四目相视间，丁燕看清了男人的容貌。

见对方眉毛微微挑起，对自己露出抹意味深长之笑，深邃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仿佛看见猎物的鹰隼。

——

“奉个茶都不会？来人，把她拖下去！”

上座之人眼见计谋没有得逞而显得气急。

下座丁燕佯装害怕跪倒在地不停求饶，想以此作实自己刚才却是无心之失。

刀疤男闻声进来，丁燕看着对方健硕的体格，心生胆怯，这人拖起自己像拎起只鸡仔般轻易。

那双大手朝丁燕伸来，她下意识撇过脸去……

可，头皮上没有想象中的撕痛传来。

“高兄，何至于对小丫头这般疾言厉色呢？”

那人声音暗哑中透着低沉，抬手拦下了刀疤男。

上座之人听到此话后，不屑地冷哼了句:

“倒是少见曹大人怜香惜玉。”

明眼人都察觉得到，屋内气氛明显剑拔弩张起来。

丁燕依旧是那副畏畏缩缩模样，跪倒在地，弓着身子将头埋在双臂间。

不知是不是头与身体太接近的缘故，她竟然能听见自己心跳。

“也罢，到巡夜时间了，高兄，恕我曹操先行离开。”

男人边说边起身，准备离席。

“不成，茶，还没喝呢。”

但是，上座之人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曹操。

身后几位侍从也蠢蠢欲动，此“茶”曹操是不饮不行了。

——

听见脚步靠近自己的声音，丁燕木然抬起脑袋，面前的曹操面带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下一刻曹操弯腰拿起桌上被下了东西的茶盏，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诶！别！”

事情发生得突然，丁落拉住曹操衣角喊道，但为时已晚。

几大口下去，茶盏内已一滴不剩。

见此情景屋内众座均屏气凝神，他们今日相会于此，为的就是毒死曹操。令小厮将砒毒置于茶汤中，正好将矛头顺势指向奉茶婢女……

不过令他们意外的是，□□本应令其速死，但曹操喝下后并无半分异常，反而脸上挂着诡笑。

“可别把我曹操想得太蠢了。

来之前我就打听到谁家家仆去药房买了砒石说是要毒鼠……

如今看来，诸位是把我曹操当老鼠了呀。”

他边笑边拍手:

“可惜可惜，我是猫，你们，才是要被我吃掉的鼠。”

——

见计谋被拆穿，那些人索幸也不装了，拍桌子起身，厉声用威胁曹操道:

“曹孟德！自古以来就是官官相护，你一个阉宦之后也想当清流，正法纪？

上头大人可饶不了你！等着吧！”

面对恶言恶语，曹操不屑轻哼一声，随即将茶盏往前奋力掷去，陶器碎裂之声刺耳，引得众人大惊。

这是曹操对这混沌官场的无言反击，他明白此处是容不下自己了，随即推门离开。

但他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便迟疑了。

［那女孩怎么办?

留在房中保不齐那些家伙会因自己而迁怒于她。］

内心挣扎了会曹操退回房内，快速拉起地上的丁燕，将她也一并带出来。

——

“大人，谢谢你带我出来。”

男人一路无言，那只温暖而宽大的手掌轻握住女子瘦小而白皙的手臂。

拉着她穿过那莺莺燕燕，翠翠红红。

临近玉舞堂门口时，丁燕犹豫了。

她停下步子开口道:

“大人，我，我不，不陪客……”

说这话时，她眼眸低垂，面上粉红，唇瓣轻抿。

听闻此言，曹操笑着放开手，解释道:

“我没那打算。

只是怕他们找你麻烦，想着先带你避避来着。”

“啊?”

听后为自己刚刚龌龊想法而感到无地自容，从脸红红到了耳朵根上，心跳愈加噗通。

她匆匆朝对方告别后，逃也似得走了。

——

子时已过夜色深浓，曹操正带着差役们在街头巡夜。

上任几日，洛阳人尽皆知他雷霆手段——

胆敢犯禁者，无论是谁，均先受以五十大棍后收监。

特漆的五色长棍，别说五十棍，一棍落下都得要命了。

此得高官公子的忌惮，他们也不敢肆意妄为，

故洛阳城近期治安，可是难得安宁。

巡夜的众人步于城内，安静肃穆的氛围让她们赶紧很是无聊，于是差役凑到曹操跟前打趣道：

“老大，您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高公子请您吃了好东西?”

“哪有?我与他结下梁子了。”

曹操对此冷哼了声，自己得罪的人不少，也不缺他一个。

“不可能吧?”

那差役微微歪头面露怀疑，明明他们老大今天看起来……春风满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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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