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磕到了人下巴处,褚奕浑身的力气一松,是彻底没了抵抗的能力了,他就顺着人抓着他的手,身子垂了下来。
穆城溪:“......”
下颌无端被撞了一下,褚奕的头发质软,他又还发着烧,根本没几分力道的,撞这一下也并不怎么疼。
又看到人彻底卸了力,穆城溪心中装着案子,心道吓吓人就够了,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
“褚公子可听说过人彘,那种,把人的手掌与脚掌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穆城溪松了手,转身坐在床边,声调冷漠而认真,“再将人毒哑......若是褚公子感兴趣,本官倒可让你试试。”
“彘......你,”最后一个字终究没说出口,褚奕表情一滞,却再没有了反驳的力气,他道,“算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如今正在病中,昨晚一番又伤了腿脚,也是庆幸现下双腿还有知觉,肩膀上的伤经过一番拉扯估计也扯开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好,”他开口,“昨晚,当朝太子给本官送了一件物品,说是某个在酒楼喝酒的武夫身上的,这东西上面有万福布行布匹上专有的标志,太子的人问了,那个人只道是一身形瘦弱的公子买的布,说那公子道暂时没钱,要将这布匹给他做抵押,要他几日后申时到晏城外等他,事情是那天你协助之前发生的,估计和那日你的毒杀有关,你......”
穆城溪话说着,猛然发觉褚奕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整个人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
听到外面的声音消失了,褚奕才敢掀开被子一角,从角里露出一只黑黝黝的大眼,乍一看好像某种隐居洞穴的生物露出自己试探的眼神。
“穆大人,我其实才疏学浅,之前的事也不过是事急从权,其实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褚奕好脾气地跟人商量,“这样,您放我走,我保证将这两日见闻烂在肚子里,咱们俩这样子怎么样?”
穆城溪垂着脑袋,什么话都没说,只安安静静的,片刻,他抬手放在遮了衣摆的大腿之上,手指轻轻地点着,一下一下。
“褚公子知晓本官留你的原因,”穆城溪开口,“也知晓本官为何会说这些话。”
他没将话说得太明白,他知道褚奕是个聪明人,否则当初就不会亲自去将人强硬带回,只是这人暂时还未被逼到绝处,才会如此。
若是再逼一逼......
“好啊,”穆城溪开口,他倏然起身,走到屋中的桌子前,拿起了刚刚周杰进来留下的刀,“褚公子估计早就知道,之前本官让你见那地牢中人的用意了吧?”
褚奕身子抖了个激灵,黑黢黢的双眼盯着他手中的刀,好似被什么胶水给黏住了。
“你,”褚奕咽了口唾沫,缓慢开口,“你想干什么?”
穆城溪直接而诚实:“杀了你。”
褚奕:“......”
褚奕:“!”
“不能为我所用之人,”穆城溪道,“最好将他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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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褚奕要动作,屋子的门猛地被人给冲开了,周杰急促地喘着粗气,目光先落在坦着胸脯的褚奕身上。
愣了一下,最后被他右肩膀的血色惊醒,又移到站在一边手持佩刀的穆城溪脸上,才回过神,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大人,江城的县衙程大人有请,”他顿了下,继续开口,“说,昨夜在客栈休息的钱公子被人暗杀,今早店小二上楼打扫时,听到客栈房间中貌似有打斗声,便......”
穆城溪抬起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本来好好听故事的褚奕猛然一顿,忽而又想起之前穆城溪的话,心下一凉。
“穆大人,您是认真的?”
穆城溪眉梢一挑,抽出一寸雪白的刀瞬间又被收了回去,他转身与周杰擦肩而过:“你留下看着,本官去看看......昨日是太子身旁人过来的,还是太子传的书?”
“是传书,”周杰一板一眼道,“大人,怎么了?”
穆城溪抬手,并没有多言的意思,他转头一掀衣摆,大步便走出了房门,转眼便消失不见。
待到人离开之后,褚奕迅速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囫囵给盖住了,一双小鹿似的眼瞅着周杰。
片刻后,又抬手朝人招了招:“哎哎,周大人,您过来、过来,我有点事儿想问问您。”
周杰又回:“怎么了?”
“你家大人平时都这么嗜杀成性?”褚奕这话说出口,又有点退缩,不说别的,就对方身居着的高位来看,也怕是身不由己,他抿抿唇,开口,“算了算了,你给我讲讲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吧?”
这话周大人没马上接,他用眼神将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后又和褚奕对视。
然后立刻站起了身,步调急促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褚奕:“......”
这是要闹哪样的?
“周大人?”褚奕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两人目光相接的时候,褚奕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点熟悉的东西——这东西从前他也看过,就是曾经这人说什佬子的兔儿爷的时候,“......您有问题可以直接说,不用忍着。”
忍嘛呢?
是觉得他对他的地位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威胁吗?
褚奕:“......”
真真高看他了!
“我兄长在朝为相,”周杰缓缓开口,“我曾送走一位大理寺少卿、两位大理寺卿。”
褚奕看着他略带风霜的脸,心里不禁好奇:“敢问您贵庚?”
“二十有七,自一十八参加科举中第之后,被圣上调入大理寺做大理寺少卿,一直到现在。”
褚奕听他讲述自己的光辉历史,嘴巴缓缓地张成了“o”字形,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成了崇敬。
他吞了口唾沫,顿了顿,心里一遍打着鼓,道:“......周大人,您超厉害的。”
周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只持续了两秒,转头又消失不见,他重新紧绷着脸,而后清了清嗓子。
“褚公子,其实和我之前效忠的两个大理寺卿来比,穆大人是很好的人了,”周杰开口,“您说草菅人命......实在是有点有失偏颇。”
褚奕脑子混乱一瞬,勉强将注意力从左脑转移到右脑又转移回了左脑,才理清楚了周杰话中的意思,抽了下嘴角。
“周大人,你想多了,”人想得不正经了他反而正经了些,“我和穆大人除了......算了,这话说不好,对了,您还没跟我说说当下发生的事。”
周杰顿了顿,开口:“今早客栈的伙计打扫的时候......”
“停,”褚奕抬手做了个二倍速的手势——拉进度条,最后在周杰看傻子一般的眼神中收了回去,他清清嗓子,开口,“您可以直接从那什么县衙过来这一点开始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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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城溪身后跟了个昭卫。
昭卫是他从前还是王爷时培养出来的乞儿,年龄大多都在十几岁的,流落街头,有的人还身患恶疾,后来经过治疗和训练,才又恢复了健康的身子。
自王位被夺之后,曾经王府跟在穆城溪身边的众人树倒猢狲散,留下之人寥寥,穆城溪便将人都安排在暗处——这暗处自然是躲不过某些人的眼睛,比如说头顶的那位,又比如说他的合作伙伴。
穆城溪抬脚踏入客栈时,客栈中当头站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男子叉着腿坐在长木头椅子上,见到人过来,起身朝人躬身行礼。
不过这礼只是表面,一礼结束之后,那人抬手便对人挥下:“将人抓住,押到我县衙的大牢中!”
周围众人一拥而上,快速将穆城溪层层围了起来,穆城溪幽深的视线穿过众人,落在面前的男子身上:“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打算就这么定下本官的罪了?”
“这,”见状,那程大人也是一愣,紧接着又想到什么,双眼直直对上穆城溪的双眸,“穆大人可是说笑,现下在我江城的地盘,怎么样的还不是我说的算,您也不是不知道,钱公子乃我江城一富豪之子,这城中一半的产业可都是他们家的,这等势力,我等可万万得罪不起。”
穆城溪顿了片刻,道:“你这意思,是希望本官帮忙了?”
“大人明智,正是如此。”
“可大人这架势,可一点没求人办事的样子啊,”跟在穆城溪身后之人开口,“这等架势,倒像要强押着我们大人顶罪。”
闻言,程大人又上前一步,双手拱在胸前,将脑袋压得极低:“不敢不敢,只是此事背后牵扯众多,下官不敢轻易动作而已,那钱家背后有当朝妃子撑腰,又有子弟在朝中为官,在本地拥簇的人,自然就多了不少。”
穆城溪摆摆手,他对这些说辞不感兴趣,左右也不是在他的地方,帮这人的忙倒是顺手的事。
“钱公子是昨晚夜里来的客栈,”程大人偏过身,抓出在这客栈当值的伙计,示意他交代事件,“其实昨晚我也听到穆大人的房中传了声音,但我一小小伙计,您也知道的,您们又是大人,小的自然是不敢造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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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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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