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 第4章 第四章

吃完面，陆家睿重新把自己裹起来，人搭在出租车的车门上跟季辰告别，“行，我这边就先走了，后面有需要直接电话联系我。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当我还你的恩情。”

话说着就打了个哈欠：“但咱打个商量，下次如果不是很紧要的事，就不早上见面了，我现在还犯困着，走了哈。”

说完钻进出租车后座瘫坐着，手懒洋洋地挥手做再见状。

季辰把车门给他关上，也挥手作别。

黄色的出租车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季辰看着手机里二十万的汇款信息，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陆家睿给他多转了十万。

医院就是个碎钞场，再多的钱在病没完全治好前都经不住用。如果不是季辰储备的钱快用完了，季辰也不会想到先找陆家睿借着，避免出现交不上医药费的情况。

季辰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有些发怔。

手机持续振动了一分钟，季辰回过神，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季辰没有立刻接通，电话自动挂掉。

随即陌生的号码又拨打过来。

季辰盯着它振动了半分钟才终于按下接通键。

“季辰少爷，我是季家的管家，您可以称呼我老张。”电话那头的人主动报上自己是谁。

季辰轻轻嗯了一声就要挂断。

“等等，您先不要挂，家主也就是您的爷爷想见您。”

“我不想见他。”

“家主知道您会这么说，所以让我向您转达一句话，如果您听了后依旧拒绝的话，他以后便不会插手这件事。”

季辰没有说话，耳边只有话筒的静流声。

管家：“家主说，你外婆的生死在你的一念之间。”

季辰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声寒如刀：“你们威胁我？”

“不，您误会了，家主是想帮您。”管家一如既往保持着谦卑的态度，不急不缓，“您可以当面与家主聊这件事，我相信您会得到一个让您满意的结果。”

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豪车顺滑地停靠在季辰前方，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司机从驾驶座下来，小跑到后座车门前，半躬着腰打开车门。

头发鬓白但梳理整齐的老人，从车里迈了出来，双手搭放在身前，和善的面容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他微微一躬，一手作请的姿态，看向季辰道：“季辰少爷，家主在主宅等您，上车吧。”

周边的路人见这一阵仗，纷纷好奇地看过来。

季辰沉着脸，身体绷紧，牙齿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眼神如冰。

他很抗拒。

管家静静地站在车门前，保持着得体的礼仪。

过了半晌，季辰松开咬住的口腔软肉，坐进了黑色豪车里。

管家看向挨着车窗坐，脸朝向窗外的少年，嘴角礼节性的笑容微微上扬了些。

“回主宅。”他吩咐道。

年轻司机应了一声。

窗边的景物不断快速倒退，管家看向沉默的季辰，开口道：“季辰少爷，到主宅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您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会儿。据我所知，您因为忙您外婆转院和手术的事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

季辰薄薄的眼皮上抬，声音辨不出喜恶：“你们查我？”

管家莞尔一笑：“季辰少爷，您的一切在老爷找您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透明了。”

季辰闭了闭眼睛，压抑住胸腔即将呼出的一口长气。他看向管家，隽秀而清冷的脸庞如雪。

他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管家：“季辰少爷不用担心，您的一切都显示出您的优秀，家主对您很满意。”

季辰不再和管家说话，他倚靠在椅背上，侧过头看窗外风景。

管家并没有因为季辰的冷漠而保持安静，“家主只有老爷一个儿子，您是家主的亲孙子，家主看重您是应当的也是幸运的。当初老爷提议接您回家，家主的态度起了很大的作用。”

“那我真是应该感谢你们。”

季辰闭上眼睛假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阴阳怪气味十足。

管家微微笑了，不再言语。

季辰醒来后，发现车停靠在一栋三层洋楼的大门前。车外候着的人见他醒了，轻轻敲了敲车窗道：“季辰少爷，家主说了，等您醒后便让您直接去他的书房。”

季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他睡了有两个多小时。

他没打算睡，谁知假寐变成了真睡。

季辰一下车就被人引着进了大厅，随后在管家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季辰少爷，到了。”管家停在一处房门前，侧身对季辰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管家敲了两下房门，恭敬道：“家主，季辰少爷了来了”

“进来。”苍老但雄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管家退后一步，双手作出请的姿态。

季辰手搭上门把，管家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季辰少爷，建议您进去后不要和家主起冲突。”

季辰暼了管家一眼，随后开门进入书房

“把门关上。”

书房是中式装修风格，屏风隔障，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紫木椅凳上，带着褶皱的大手按着手中的白玉茶壶微微倾斜，一道嫩绿明亮的液体从壶口流泄进白玉小杯里。

“过来喝茶。”

这是季辰第二次见到季穆雄，第一次是昨晚在季邦成也就季辰父亲家里。

老人满头白发用啫喱水梳成大背头样式，完整露出老人苍老却又威严的样貌，是不怒也能带着三分威赫的长相。

季辰落坐到紫木椅凳的软垫上，他不想和季穆雄过多周旋，直接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季穆雄微微一笑，将手边的白玉小杯放到季辰跟前，反问：“这就要看你能给我什么。”

一老一小端坐在紫木桌两侧，桌上茶香缭缭。

季穆雄将问题抛回给季辰，他的脸上带着笑意，但季辰知道季穆雄并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和善。

“来之前，我并不认为我一个一穷二白的私生子有哪里可以值得季家家主惦记的。直到在车上，管家状似无意地对我说了很多没有必要的话。”

季穆雄端起白玉小杯放在鼻尖轻嗅，而后轻抿一口。

“但你找错人了，我对你们季家从始至终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们家的财产我看不上。你需要的是一位能力出众的野心者、开拓者、掠夺者。可惜我不是。”

季辰如一把利剑，直白地将一切挑开。

季穆雄依旧保持着从容的笑：“年轻人谦卑是好事，但过于谦卑就会让好事变成坏事。季辰，人是欲.望的集合体，你也不例外。只需要一道催化剂，你将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野心者、开拓者、掠夺者。”

“不，我不会。”季辰平淡道，“你们季家自称自己是榆市的豪门，想找一位掌舵者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确实，季家可以挑选的掌舵者很多。”季穆雄颔首赞同季辰的话，然后话语停顿一瞬，继而含笑道，“但你的外婆只有一个。”

季辰的身体在一瞬间紧绷起来，放在紫木桌下的双手也握得紧紧的。

季穆雄对季辰这一反应很满意：“果然，你的软肋是你外婆，这好，也不好。榆市人民医院的加护病房，每天的费用可不是你一个还在读书的孩子可以负担的。你到榆市四天，钱如流水不经花的感觉想必你深有感受。你是聪明人，该怎么抉择也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季辰牙齿紧咬着后槽牙。

“不，你知道。”

过了半晌，季辰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怕我会让你的亲儿子最后一无所有吗？你知道的，我恨他。”

季穆雄不在乎道：“弱肉强食，理应如此。”

“弱肉强食，理应如此。”季辰低下头，默默念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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