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谎言说出口,另一个谎言顺势就跟了出来。
大抵是为了圆谎,或者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简抑最后说出了那句“劳你费心”。
总觉得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俞扬还没回应不是?
简抑双手捧着手机,静静等待,选择性忽略掉俞扬主动找他有没安好心的可能。
“这个再说吧,我还在度假。”
一个有些超出预料的回答,简抑抿了抿嘴唇,没有压下翘起来的嘴角。
“那你在哪儿呢?”简抑问,带过了上面可能会给自己挖坑的话题。
“我老家这边。”俞扬说。
说完,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简抑耐着性子等,没立马吱声。
“你要过来玩一趟么?反正你七月份才进组。”
俞扬连发两条消息,简抑吓得摔掉了手机。
*
怕不是被夺舍了。
简抑捡起手机,悻悻地想,他和俞扬并没有过私下里的单独旅游,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着实打得他措手不及。
但人怎么能怂呢?
简抑平静自然地遣词造句:“好啊,正巧我需要换换心情。”
*
俞扬的老家距离G市不过两小时车程,俞扬建议简抑坐大巴过去。
“你不认识路,自驾还得开导航,怪麻烦的。”
“另外就是,我住的地方停车区域有限。”
关键是第二句吧。
简抑忍下腹诽,回了一句了解,把自己的裙子旗袍打包塞进行李箱,穿了身连帽衫就直接拎箱子走人。
他是早上九点坐上的大巴车,不出意外十一点钟能到县城的车站。
俞扬说,他在车站外边等。
十一点钟到,正好赶上午饭的点儿。
“我就带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和手机,其他什么都没带。”简抑上了大巴,才跟俞扬发信息表明他此行的随意。
“没事儿,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俞扬回复,“但今天县城里下雨,你要是没带伞的话,估计出站时会被淋。”
好嘛。
“应该也只是毛毛雨,不妨事。”简抑说。
*
雨确实不大。
回南天的尾巴,仰头还能瞧见雨雾里一轮白色的太阳。
简抑拖着行李箱,三两步就从无遮蔽的停车区域,跑到了车站的长廊里。
长廊尽头就是车站出口。
因为是工作日的上午,他乘坐的这趟班车并没有多少乘客,一路几乎畅通无阻地出了站。
而后被守在门口的摩的司机们堵了个正着。
连连拒绝了司机们的揽客说辞,简抑冒雨左顾右盼了一阵,才听到一声鸣笛。
俞扬的白色越野车停在路边,车窗落下,他在驾驶位遥遥地挥了挥手。
简抑会意地绕到车后,掀开了车后备箱,放妥帖行李后,才开了后排的车门,跨坐进去。
“先吃饭,然后再回我住处。”俞扬瞥见他系好安全带,才发动汽车,“今天不做别的安排,就是吃饭休息。”
“天天只吃饭睡觉都行。”简抑打了个哈欠,“我对旅游没多大兴趣。”
“换个地方睡觉也没啥意思啊。”俞扬说。
“我觉得挺有意思。”简抑说,“之前为了工作,满世界到处跑,怪折腾人。”
“好吧。”俞扬笑了声,“很快你也不用折腾了。”
“希望俞老板你能给我派个轻松些的活儿。”简抑不咸不淡道。
“你要愿意,下部戏直接友情客串几个镜头都行。”俞扬没怼他,几乎顺水推舟道。
简抑佯装长吁短叹:“看来我在你眼里没有商业价值了,连最后的油水都懒得榨。”
半是调侃,半是真心。
“我倒也想榨榨油水,但你给过我机会么?”俞扬反问。
阴阳怪气。
简抑可以拿股份的事情怼俞扬,但原本拿出股份的前提是俞扬帮他摆平了无戏可演的困局,勉勉强强算是互不相欠。
最后还是选择沉默,将视线挪到窗边,雨雾糊上了玻璃。
以为对话再一次无疾而终,于沉默里。
俞扬罕见地继续说道:“每次我都以为我们会吵起来。”
“那还不是多亏你,每次都能打圆场。”简抑看不着街景,干脆闭了眼,没好气道。
“我这次没打圆场。”俞扬说,“是你不说话了。”
“要说什么?”简抑问,莫名咄咄逼人。
“骂我呗,管你骂什么。”俞扬笑,“我们总得吵一架吧,不然就分道扬镳了。”
“吵一架怕是不够哦。”简抑睁开眼,“很多时候我都想揍你一顿。”
俞扬减了车速,简抑模模糊糊接着窗户,看到他们是进了一处楼房地下车库的所在。
“先吃饭,吃完再揍。”俞扬潇洒地停车进位,“我肯定是会还手的。”
*
简抑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这可能是骗人留下来的后遗症。
他想不通俞扬是哪根筋搭错,对他竟然这么和善友好。
好像得寸进尺一些都可以——如果不是高中那会儿被这人表面的假象哄骗过,他估计真能够相信,俞扬能好到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又在打什么算盘呢?简抑的警惕心没有放松,哪怕他的确为俞扬邀请他来老家这边度假而真正高兴过。
*
看到简抑在车站门口东张西望的那一刻,俞扬都还感觉自己脑子晕晕乎乎。
明明没喝酒。
准确地说,他已经戒酒很长一段时间。
在没喝酒的情况下还能迷糊,不愧是他。
但人已经坐进了自己车后排,不可能再给赶出去。
俞扬只得收拾好心情,按照以往的经验“伺候”好这尊自己给自己请来的大佛。
*
“你住客卧吧,面积就比主卧小一点,采光也还不错。”
俞扬把简抑领进住处的客卧,由着人四处打量,而后一屁股坐到床边缘。
“床垫太软了。”简抑说。
他仰头看着俞扬,神情还蛮无辜。
“软床垫睡着对腰好。”俞扬说,他住处就没有硬床垫。
简抑蹙了蹙眉:“你这话说得像某种黄色玩笑。”
“淫.者见.淫,我又不对你的腰做什么。”俞扬说。
很想白他一眼,不过人设惯性使得自己只能面带假笑。
装得太久,都成真了。
“看来我们真得打一架。”简抑煞有介事地挽了挽袖子,“跟你说话就是费劲。”
“你打不过我,省省吧。”俞扬扫了简抑一眼,想起来少年时这人能被他一把拖着就跑,稍稍一推就倒,分外的弱柳扶风。
虽说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好好锻炼,肩宽腰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甚至为了拍戏还去学了散打,但总归敌不过俞扬这从小打出来的人——何况俞扬的打法是被老豆一招一式教出来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普通散打还真奈何不了他。
只不过简抑本人颇有自信:“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难不成你怕了?”
“嗯,我怕了。”俞扬从善如流,“床垫没得换,你要嫌软可以睡地板。”
简抑起身,墙一样堵俞扬眼前,他们身高差不多,但可能由于不太爱吃肉,俞扬体型要比简抑窄一圈。
俞扬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肩胛骨抵到了墙,简抑没上前,转身就出了卧室门:“你是房东,你安排最大。”
啧。
*
俞扬没问简抑要在这儿待多久,可能真待到七月份,他们俩一同飞到剧组。
但要真待满两个月,他们俩肯定相看两相厌。
高中那会儿都没有形影不离到这种程度,毕竟一般都放学回家,各找各妈。
除了艺考前期,那一个多月。
课也不上了,其他模拟小考也不管了,只艺考最大。
其实简抑有报过专业的一对一辅导班,但不知道为什么临近艺考非得自己一个人练,还拉上他这个不专业的戏搭子。
不专业的戏搭子除了照本宣科地念台词,别的什么也不会,还因为过分照本宣科毫无感情,被正主不客气地吐槽。
“我觉得我是在跟一木头墩子对戏。”
木头墩子无辜地眨巴眼,“那你可以找别人。”
怎么说他都是免费的,对免费的木头墩子和善一点,不然木头墩子会在练吻戏的时候咬人。
没咬成,就练了一次。
兜兜转转地,俞扬的神思终于又落回了那该死的吻戏上。
*
他和简抑都没再提起这茬。
忘记了也好。
或许到时候导演会把那场吻戏删掉呢,又不是一定要吻。
俞扬预备着将心里的石头放下,可石头轻飘如云,一直卡在他喉咙,不上不下。
*
俞扬回到客厅,发现简抑已经霸占了长条的木沙发,脸贴着针织的垫子睡着过去。
他头发长过了耳根,细碎遮掩着耳垂上黑曜石般闪烁的耳钉。
果然雪花的那一对还是戴不出手,俞扬自嘲地笑了笑。
他找来毯子,给这躺下睡着就不管其他的人盖好。
醒过来脸上肯定会留印子。
不过俞扬也管不着,他就半蹲在沙发前看了一会儿,和这些年的习惯一样,看简抑在任何一个个明显不太舒适的位置熟睡,把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各种压扁揉圆。
看一会儿,俞扬站起身,无所事事地找来自己的平板,无所事事地翻开看包浆的升级流爽文。
外边的雨应该是停了,天光透进来,屋子里都亮堂了不少。
大概明天去惠能寺,会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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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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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