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让杨之乔隐约觉得自己是用什么东西换来了娄子阳他们的公园练车场。
而那样东西,远比车要珍贵得多。
一种隐约的失去感让杨之乔恍惚,甚而有些后怕,这段关系转眼半年了,邵安澜看上去是个完美的爱人,甚至有时候杨之乔都在想自己怎么会这样幸运地恰巧遇到怎么好的爱人。
经历了这第一次吵架,他开始觉得。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在和邵安澜的爱情里,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是他在试图改变邵安澜,还是邵安澜在暗中已经温水煮青蛙地改造了他。
邵安澜为了要他成为合格的爱人,做了什么?
每当他要去仔细思索,邵安澜满溢的爱和温暖又会包裹他,让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想这个问题,自己有些自私了。
两个人一起生活,怎么都会有磕磕碰碰,互相低个头包容一下不也是应该的?互相包容和为对方改变应该是幸福的表现。
而不会是妥协和强迫的萌芽。
对吧?
冲突告一段落,生活恢复平静。
五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一个周五是杨之乔发小儿吕志豪生日。
跟邵安澜报备了说要一起吃饭庆祝,邵安澜也没多问。
晚上邵安澜跟着邵勋下饭局回家快九点半了,没想到杨之乔还没消息,也没回来。看了会儿书洗完澡,十点一刻杨之乔还是没信儿。
“哪儿呢?”邵安澜打电话过去,不满。
“我喝了点儿酒……”杨之乔声音飘忽。
“在哪儿?我接你去。”邵安澜一听背景那个灯红酒绿的欢场气氛火就上来了。
“跟发小儿在一起呢,你睡吧,不用等我。”
“胡闹!我这就过去。”
“大家伙儿难得聚聚,乐呵乐呵,你扫什么兴。
直接挂了电话,杨之乔不满邵安澜连他发小儿聚会都干预,但他这些发小儿还真不是善茬儿,他走的时候场面是有点儿不受控,一个人怀里至少俩姑娘,干嘛的都有,一片酒池肉林的银迷景象。
都是大院里的孩子,也是一起长大,可是这一年的大学生活使他们陌路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同学朋友都是军校警校,迅速地沾染了一身的军痞气,在大院里永远有比你爸军衔儿高的,没多大底气,出了大院那可就是不可一世的“XX首长家公子”,个个混不吝,之乔感觉他们的眼神儿都混浊了,没喝醉的时候也永远蒙着一层酒气。而他,不知该说是高攀了邵家,还是因祸得福,没接触身边的世家圈子,邵安澜又是那么个清教徒,这些习气反而无从沾染。
杨之乔呆不下去了。
但他想走和被舒桐带回来,意义是不一样的。
进门看邵安澜虎视眈眈看着自己,一阵烦躁,确实不早了不想起冲突,打算回避对话,直接睡觉。
“说说吧,跟我说庆生,怎么庆生到会所里去的。”
“我困了,明儿咱再掰扯成吗?”杨之乔坐沙发里闭着眼揉太阳穴。
邵安澜一把把杨之乔捞起来,“清醒点儿,喝了多少?”
杨之乔突然被拉起来,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本来想今晚不吵,凑合混过去,被邵安澜这么一呵斥,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你丫松开。”
“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多脏啊!”邵安澜怒气不小。
“你少骂我!”杨之乔更不乐意了,瞪着邵安澜,“去就去了!我乐意怎么着就怎么着!明告你我明儿还去,气死你!脏怎么了?老子和老子发小儿认识的年份比跟你认识的月份都多,这儿有你指手画脚的份儿么?”杨之乔喝多了,也没有顾虑,感觉话没太经大脑就顺嘴说出去了。
“你再说一遍!”邵安澜果然怒,一把攥住杨之乔的胳膊。
杨之乔吃痛,“我不想大半夜和你掰扯,你要吵架的话我立马扭头回家,不吵我就去洗澡,不早了今晚赶紧睡。”
邵安澜瞪着杨之乔,没再说什么。
俩人不上不下的冷战了几天,倒也没影响俩人什么,不影响杨之乔打游戏上瘾,也不影响邵安澜吃肉,就是白天交流起来冷淡了点儿。
杨之乔歪在沙发上玩手机,手上厮杀,心里却在想事儿。
他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从机车那事儿开始,邵安澜一直以来的强势和主见变得特别强烈,管束自己也不是不对,有些事儿自己难以自控,身边有个人提点总是好的。但邵安澜的问题是他的手段是强制性的,他用对和不对的标准和神通广大的手段来让他屈服和改变,问题是这个标准是他一个人定的,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两个人有矛盾可以吵架,最后协商解决不就好了,可是现在呢?自己不从,他就无所不用其极,威逼利诱自己屈服?这是什么性质的二人生活?这是爱?
自己是什么?金丝雀吗?宠物吗?
有人说对一个男人的幸福就是心甘情愿地被人管着,像一只风筝被线牢牢地牵着。
可现在邵安澜对他的管束已经不是风筝线了,有点像紧箍咒。
杨之乔自信自己在同龄人里,尤其是他们这帮大院子弟或是邵安澜的交际圈里,绝对已经算得上是洁身自好阳光向上的五好青年了,无任何不良嗜好,在感情方面专一又长情,任何密码邵安澜都知道,随时随地随便查,况且每天和他在一起,都快赶上金屋藏娇了,交际面越来越窄,偶尔去玩也算是正常应酬放松又不是要绿他,玩游戏他也有意见,再正常不过的爱好玩晚点儿怎么了,机车骑不骑是一回事,买回来都不成?
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背后是邵勋江湄,手脚是舒桐蓝田和一大帮子各显神通的勤务警卫,自己是完全被包围和监管的。
哪儿还有自己的生活空间?
邵安澜跟他妈去看外公外婆,杨之乔没跟着,走三天。
杨之乔下午从学校回到家,邵安澜不在,杨之乔觉出点无聊,刷朋友圈。
看到苏扬定位三里屯发他的硬汉腹肌照,就跟他和高力嘉聊了几句。
两人约他晚上一起冲一冲。
杨之乔其实没有那么强烈的冲动要去,也不是有多喜欢,但是一想到因为这事儿两人大吵一架,现在还处在莫名其妙的冷战期,就觉得反正他不在,也不想瞒他,去一去无妨。
跟老爷子说提前回学校写作业,跟俩人汇合。
十二点半,正热闹着,俩人次妞儿去了,杨之乔就喝着小酒在卡座上抽烟。
有几波姑娘和营销过来搭讪要微信,杨之乔直接说英语说自己是外国人,没有微信,自觉避嫌。
喝得挺开心起来摇会儿头,出汗又解压。
然后琢磨起吐烟圈来,拍了好几张在舞池的灯光摇曳中,手夹着烟吐烟圈的黑白照片,看看感觉还不错。
就配图发了个分组只有邵安澜和他那边儿的人可见的非主流朋友圈。
文案是吸烟有害健康,爱我延年益寿。
可能是这个爱字让大家产生了误解,以为这是他和邵安澜秀恩爱呢,没到三分钟,三十多个赞,三十多条整齐划一的“三哥三嫂幸福美满,天长地久”。
这群盲目阿谀奉承的傻子,杨之乔哂笑,邵安澜看到要气死的,你们还在这里瞎捧。
也不看看邵安澜脸色就敢拍马屁,这翻车了吧。
邵安澜倒是没什么反应,杨之乔也不期待自己这种颇带反叛和对着干性质的行为能让他有什么反应,他是个体面人,不会公然发飙的。
结果第二天起床就看到邵安澜百年一遇的也发了朋友圈。
如果那个男人爱你,他的眼睛里就有疼惜,如果不爱,就只有**和要求。 ——杜拉斯《情人》
配图是杨之乔低头闭眼吻着戒指的照片,这还是他俩出去旅游拍的写真。
还是拍自己马屁的那群人,又是一顿捧。
挺好看啊。
杨之乔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美照。
看看邵安澜的文案,默默地删掉了自己那条略显轻浮的朋友圈。
江湄和邵安澜回到家,杨之乔在家等他们,饭后一家人又聊了聊就九点多了。
两人回屋,杨之乔懒得再出门换地方,和邵安澜说就在家睡吧,别出去了。
“我想干你,从车库干到落地窗,不想在家里,放不开。”邵安澜毫不掩饰。
“我腿疼,真懒得动了,早上在家又被我爷爷拉去晨跑,差点交代在院里。”杨之乔一屁股坐地毯上开游戏,“今儿就当我先欠着你,就在家吧,不早了,明儿加倍补偿你。”
“你就这态度?”邵安澜诧异。
“你想要什么态度?”杨之乔抬头瞟邵安澜一眼,“哥哥我想死你了,你干死我吧?你有幻想症吧。”
邵安澜哀怨的看着杨之乔,“没想到才两天你就把小邵忘得一干二净,看来还是夜店的男人更吸引你……”
“你丫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演戏上瘾?夜店又怎么你了,不过正常娱乐而已。”杨之乔无奈的看着邵安澜耍宝,长叹一声,“唉!行吧!算我舍命陪君子,你要去哪儿?走!”
“去四合院。”
“从车库干到落地窗?”杨之乔笑。
“干!”
等邵安澜终于安生下来的时候,杨之乔已经累得困得闭眼就能睡着。
“这几天我不在,你干什么了?”邵安澜精力充沛,早就养精蓄锐就等回来折腾杨之乔。现在完事想起之前的事了,一手翻着杨之乔的手机,一手摸着杨之乔的后背,秋后算账。
“晚上在家住,白天去上课,海洋接送我的。”
“这段时间你背着我去了几次酒吧?”邵安澜翻着杨之乔朋友圈。
“就一次。”杨之乔闭着眼在睡着的边缘徘徊。
“是你发朋友圈那次?”
“是。”
“和谁一起去的?”
“室友。”
“以后不许和他们鬼混。爱你延年益寿?你让谁爱你?勾搭谁呢?”
杨之乔意识有些模糊,想回答可是张不开嘴。
“跟你说话呢?老公不在家,你勾搭谁呢?”邵安澜不依不饶,拍着杨之乔又把他叫醒。
“恩?什么勾搭谁,就是一句社会人语录,看着好玩复制的。”杨之乔每次被邵安澜这么审问的时候就觉得邵安澜有点善妒体质,没事儿都能吃飞醋,又有点儿小题大做,发个朋友圈就是勾搭人了,那条朋友圈能看到的都是邵安澜的朋友,谁有那个熊心豹子胆被他勾搭。
“看着好玩?你再发一次,看我怎么收拾你。我问你,为什么去之前不跟我说一声?”
“……”杨之乔都已经困到打呼噜了,实在没法回答邵安澜的问话。
“你听到没有!”邵安澜又拍杨之乔。
杨之乔发火了,“你他妈刚折腾了大半天!让我睡会儿不成吗?等我起来再问不成吗!一天到晚勾搭谁勾搭谁,我他妈没那么骚!”
“有人想加你微信了?”
“都是营销和气氛组,还有姑娘,我直接说手机丢了,一个都没加。”
“以后你再背着我去酒吧,我直接带武景和景察去接你,扫黄打非抓赌抓票,DJ大喇叭里放消防警笛,你去一家我封一家。”
“您是爷您是祖宗,我再不去了,好吧?可以了吗,我能睡会儿了吗!”
杨之乔有些时候被邵安澜气到头疼,这家伙大概是被他爸他妈惯出毛病来了,以前不熟,两人还相敬如宾,邵安澜还谈得上风度和礼貌,人模狗样的,现在熟了也不跟他见外了,随心所欲,简直一点儿看人脸色的能力都没有,一味按着自己的意思来,像个孩子一样耀武扬威地威胁杨之乔,这是杨之乔最为反感他的时候。
“好你先睡,等你起来再说,爱你宝宝。”邵安澜凑过来温柔地吻吻杨之乔。
“我也爱你,你也睡会儿吧……”杨之乔往旁边挪了挪,如蒙大赦般闭上眼,蒙上被子赶紧睡了。
老干部作息的邵安澜不在杨之乔完全就是修仙模式,昨晚又被折腾惨了,早上实在起不来。
可邵安澜精神着,一大早就不安分,想拉着杨之乔床上运动,被杨之乔无意手背挥在脸上意兴阑珊,看实在叫不醒,出门找他爸办正事儿去了。
结果等邵安澜中午回来吃午饭,发现杨之乔还没起。
叫了几声,杨之乔迷迷糊糊醒了,直喊累。
邵安澜看他这个日夜颠倒的架势不禁皱起了眉头,转而到隔壁开电脑,怒而赫然发现前两天游戏都运行到5:30am。
邵安澜那个气,回到卧室被子一掀,粗暴扒睡衣,把衣服全部扔杨之乔头上,“给我滚起来穿衣服!几点了!”
杨之乔是真困,但瞄了眼表,十一点四十了,潜意识残存一丝愧疚和担忧,睁开眼看见愤怒的邵安澜,识相地眯着一只眼开始摸索着穿衣服。
邵安澜看他穿,想骂又先忍住,到卫生间给准备杨之乔抹牙膏。
“快点进来洗漱!”半天听外边没动静,邵安澜沉沉招呼一声。
半天没反应,回卧室发现杨之乔手里拽着裤子,穿了一半又睡着了。
“你给我起来!”邵安澜是真怒了,把衬衣毛衣往杨之乔身上摔。
“我草你别扔!”杨之乔瞬间睁眼,十分厌烦,语气很不好,“我自己会穿!”
邵安澜怒目而视。
杨之乔不想在家吃,俩人去钓台。
上了车,杨之乔觉得邵安澜刚才等自己收拾全程一言不发,怕不是要生气,主动拉拉邵安澜的手。
没反应。
“安澜?”
没反应。
“安澜你回来了真好!想你。”凑过去亲了邵安澜侧脸一下。
还是没反应。
杨之乔想起身凑过去坐邵安澜腿上,手还没挨着邵安澜就被推开,“离我远点儿。”邵安澜冷峻。
杨之乔躲开邵安澜的手缠了上去,伸手搂紧邵安澜脖子,“我不嘛老公~~”
“松开。”邵安澜扯杨之乔的胳膊,把杨之乔推回座位上。
得,邵安澜又生气了。杨之乔暗自翻个白眼,也不知道他又为什么,还在怪自己去夜店?还是昨晚没让他尽兴?刚才起晚了?跟个娘儿们似的怎么这么事儿呢!看看邵安澜的臭脸,自己主动说话和解对方不搭理,心里不禁也开始不爽。
一回来就摆脸色,真他妈烦人,还不如不回来省心。
到地儿邵安澜从左边自己开门下车,杨之乔就自己从右边儿下,没等舒桐过来,就自己关上车门。
心里想事儿没在意,砰得一声手劲使大了,在停车场里格外响。
邵安澜冷哼一声走过杨之乔身边。
“你他妈站住。”杨之乔怒了,明着来他能忍,这么阴阳怪气的他真受不住。
邵安澜仍然走自己的。
“邵安澜你他妈站住!”杨之乔两步走过去扯住邵安澜胳膊。
“我又有哪儿让您不满意了,邵先生您明示,我驽钝,真的猜不出来,您心里不舒坦直接骂我,可别再气出个好歹儿!”
“你几点跟我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