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一座乔 第49章 事已至此

回到邵家，邵安澜恢复正常的步伐加快了，每天有心理医生不经意地出现在家里，他的餐食和饮水也加了少量药物。

但总归是逐步恢复正常了。

杨之乔如释重负，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自己必须独自回家。

邵安澜必须结束这种二十四小时看管自己的状态，他是受伤了不是出轨了，伤都好了个七七八八他还守着自己眼珠子都不错一下，这种状态怎么可能长久？

大年二十八邵安澜总算和他爸一起出门去参加团拜会，杨之乔走到院子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年杨之乔过得记忆深刻，因为邵安澜打给他的电话从头到尾没有中断过。从他离开邵安澜的视线，电话就一直通着，杨之乔把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他说不行听不清杨之乔说话，杨之乔找了个挂绳把手机挂在脖子上。

杨之乔回家满打满算四天半，电话一直打着，时间太长中断了邵安澜马上又会打过来，不错一分一秒。

杨之乔相信邵家会趁自己不在，好好给邵安澜疏导疏导治治病，在节后让他恢复正常，不然谁都受不了。

初五又到了邵安澜哥哥姐姐要回家的时候，杨之乔来到邵家一起团圆。经过了几天没见，杨之乔觉得邵安澜近乎完全恢复，在哥哥姐姐面前基本没有表现出异常。

哥哥姐姐走了，邵勋叫杨之乔晚上一起去钓台赴宴。

杨之乔有点摸不着头脑，和谁？去钓台吃？正事儿？叫自己干嘛？

邵安澜说一个旧相识而已。

出门前邵安澜让杨之乔先挑想穿什么。

杨之乔穿好，他自己才进衣帽间换。

出来是和杨之乔不同的款式颜色，杨之乔倒有些诧异。

“怎么不穿同款的？我都给你拿出来挂在门背后了。”

“你之前不是说在外要注意着装，这样低调一些。”邵安澜柔声回答。

“不是，这不是你爸爸的旧相识吗？这么私密的场合无所谓吧？”

杨之乔主要是怕邵安澜不从形式上体现出来，就要从内容上体现出来，与其他要用行动表明关系，还不如一眼让人看出来，省得他费劲标记领地。

“我去换，我们穿一样的，我想穿！”杨之乔又进衣帽间换。

到了地方杨之乔见到了席间大概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杨之乔想了想，在哪见过来着？

入座听着邵勋和这位小辈寒暄，很快说了几个字让杨之乔目瞪口呆。

“之乔的拜师宴”。

杨之乔在自己的震惊中搞明白了今晚的客人是最近很火的网红教授，石一白，他是江湄父母同事挚友的孙子，刚刚回国入职TOP2国关学院半年，杨之乔读研的时候他正好过考核期，能做研究生导师。自己觉得他脸熟是因为在大院养病的时候，无聊刷到过他被学生偷拍的各种颜值爆表的视频，在网上掀起过一阵热潮。

邵勋之前说会帮自己综合考量，他考量了杨之乔语言天份高，国关这个专业能进政府的政研室，也能走外交的路子，做领导的参谋助手也站位高远，人才稀缺，是条有长远发展前途的路。

是挺综合、挺全面的，杨之乔想。

那怎么就是忘了问问自己的意愿？

他在大院那几天闲着，天天琢磨怎么能让邵安澜放弃插手自己的学业，好不容易想出来了自己考研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还没等提出就被邵安澜的应激状态无限期推迟了。

本以为没人还会记得他这件事儿，今天直接就来吃拜师宴了？

邵勋不是说会征求自己的意见吗？

自己读研的事儿，都不跟自己这个当事人商量一下的吗？

石一白倒是很好相处，他在国外十几年，也正是因此进不了邵家，只能在外宴请。他的个人作风非常西化，幽默健谈，和邵勋江湄交谈完全没有紧张局促的样子，就像和普通的大龄朋友交流一样自然亲切。

对杨之乔，他用几种语言简单进行了对话，确证了邵勋所说的杨之乔喜欢学习语言。又和杨之乔简单交流了一下对国际时政的一些观点和看法，没架子，好交流，观点新颖，博闻强识，信手拈来，引人入胜。

杨之乔怕自己和石一白说话，冷落了邵安澜他又要多想，于是在桌下拉过他的手十指相扣安抚。

邵安澜全程表现得非常绅士得体，没有过度亲密的举动，不过敬酒的时候还是自然地拉过杨之乔的手牵着，和他一起敬石一白酒，又替他把两杯酒都干了。

石一白不知道是提前被告知他们的关系，还是在国外多年早已见怪不怪，他不仅没有表达出一丝诧异，反而由衷羡慕地说他们是很般配的一对，这么年轻就找到了心仪的伴侣，他们真的很幸福。

杨之乔心里一暖，潇洒儒雅、学识过人这些优点不难得，熟识邵家、能够完全认知他和邵安澜的关系并且予以祝福，这才难能可贵。

杨之乔心里也不再纠结自己事前没被告知的那点龃龉，第一次坦然接受了邵家和邵安澜给他的这份厚礼。

他之前不是就想通了，不再跟邵安澜对着干了，他全都是为自己好，他想做主的事都听他的。

于是杨之乔改了口，叫石一白石老师。

石一白明白这是杨之乔算认了自己，让他叫师傅，说他就憧憬古代中国那一套师徒情谊，一定会护杨之乔周全。

一顿拜师宴吃得其乐融融，杨之乔以为石一白会是自己未来两年的导师，现在的他想象不到研究生毕业的他依旧没有被允许去工作，还是继续读书，这声师傅他整整叫了七年。

宾主尽欢，邵勋江湄亲自送石一白出宴会楼。

石一白上车离去，本该他们也依序上车踏上归途，邵勋却没有上车，回过头来直直看着邵安澜，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邵安澜被爸爸盯着，开始有些疑惑，后来大概明白了邵勋的目光意有所指，低下了头。

杨之乔很是疑惑，不解地看着父子俩。

“邵安澜，今天这事你办的实在离谱。”邵勋沉沉开口，比起往常宽睦温和的语气，多了份沉甸甸的气势，压得气温都陡然降了几度。而且竟然叫了邵安澜全名，杨之乔只听过他叫邵安澜宝宝或者安澜，这是哪里出岔子了？邵勋动气了？这么突然为了什么？

宋礼等人一看邵勋有训话的意向，立即屏退了从旁的服务人员，首长可以人前教子，他们可不能真杵这听啊。

“之乔，”邵勋看向一脸困惑的杨之乔，“今天的拜师你提前知情吗？”

杨之乔一时呆愣，反应过来赶紧瞄了一眼邵安澜，“啊……我知情的伯父，安澜和我商量过，我很敬仰石老师，石老师声名在外，我巴不得呢……”

“你还替他遮掩！”邵勋提高了些声调喝止，吓得杨之乔赶紧缩缩头闭了嘴。

“爸爸，今天的事是我自作主张，之乔来之前并不知情，我瞒了他，都是我的错，你别骂他，他没错。”邵安澜替杨之乔解围。

“你只是瞒了他吗？我和你妈妈你没瞒吗？”邵勋眉头紧锁，语气逐渐严厉起来，“咱们一家四口人，你欺上瞒下瞒了三口！我替你为之乔的学业打算安排，你妈妈替你张罗合适的老师办拜师宴，我们做父母的辛苦，不为你能感恩，至少不该换得一个被你欺瞒、上了餐桌才知道真相、还得陪你演戏的结果！”

邵安澜低下头，没有回话。

“再说之乔，决定未来几年、甚至影响人生轨迹的决定你怎么能替他做主？你是他什么人？即便是做父母的都要尊重本人意愿，何况是你！之乔听到拜师脸上的错愕不光我看到了，石一白看不到吗？你尊重之乔吗？尊重石一白吗？你尊重我们所有人吗？”

邵安澜抬起头，恭顺地回话，“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之乔，今天的事我做错了，我知错了。”

“知错是第一步，再说你为什么要瞒，家庭内部你都不敢搞民主，事情偷着瞒着私下办，说明什么？说明你怕！你怕提前说了之乔不同意，你明知之乔可能不同意你又执意要办，赶鸭子上架让之乔坐在桌上不得不接受，你这是干什么？事情到这个份上了吗？你好好琢磨琢磨你为什么害怕，你强求之乔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就告诉你，回去我就会跟石一白通电话，今天的拜师作废，只作之乔初步了解，不做任何决定，不代表任何结果，之乔自己的意见才做数。”

“伯父，虽然事前我可能并不那么了解石老师，但是今天见面后我真的被石老师所折服，不愧是一流学府一流导师。如果说安澜今天送了我一份惊喜，这份惊喜完全是超出我意料之外的好，我非常满意也愿意接受。之前我怕自己考不上研究生没书读，现在安澜能让我有这么优秀的老师愿意带我，给我继续读书的机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伯父伯母感谢安澜，我怎么会怪安澜呢，他都是为我好替我着想，我爸我妈我爷爷都未必能像他一样操心我替我谋划未来，像您和伯母一样亲自替我挑学校老师还办拜师宴，是我不懂感恩不懂事，您别骂他，他都是为了我，您该骂的是我，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我要是自己争气也用不着家里帮衬，都是我不成器……”杨之乔说得鼻子发酸，眼眶泛红，哑了嗓子。

江湄走过来搂住杨之乔，抚抚他的头发，轻声安抚。

“爸爸，你说得对，我不该强迫之乔服从接受我的安排，是我私心作祟，我怕之乔不同意，我怕之乔走弯路，但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替之乔在做决策，这无论如何都不对。我们听你的，读书的事还是让之乔自己做决定吧。”邵安澜温声妥协。

“好，先说到这里，依前面的意见办。回家吧。”邵勋上车。

杨之乔赶紧挽着江湄也送上车，回身和邵安澜上了后车。

“对不起安澜，对不起，让你挨骂了！”杨之乔上车有些控制不住刚才压抑害怕的情绪，抱紧邵安澜哭了。

“没事儿宝宝，都是我应该做的，没提前跟你说让你受委屈了，但我真心是为了你好，没有私心。”邵安澜把杨之乔紧紧抱进怀里，小声安慰，“别哭，爸爸说我两句又不掉块肉，别看他刚才发作我，一会儿就不生气了。况且那是咱爸，该给你挑老师还得继续挑，谁让他有咱俩这俩儿子。”

“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石一白真的足够足够好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你一会到家就去跟爸爸说，别打电话，别作废，就石一白不换了好不好？我求你了，别再麻烦爸爸妈妈替我这点小事操心了！”杨之乔是真怕后面真要换，让他一个一个还挑上了，那自己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爸爸的提议也有道理，再考虑几个选项呢？多看看多些选择。”

“不不不，我感兴趣，也喜欢，刚才听石一白讲的我挺期待的，不换了好不好？”

“好，那我到家去和爸爸说。”

“但是安澜，虽然说石一白愿意做我的导师，可我根本考不进那么好的学校，我从刚才就一直想问，我们今天谈的这些不是白费功夫吗？”

“家里拜师宴都吃完了，你担心进不了学校？傻瓜，都给你准备好了。”

“这真的风险太大了，我们同学老师哪个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几斤几两，突然进这么好的学校我怎么能自圆其说？这个风险于我没什么关系，于家里太冒险了，别这么干，不值当，好不好？”杨之乔忧虑。

“之乔，有一条路，我考虑很久了，之前也和爸爸商量过，办了以后很多事情都迎刃而解，也对我们的未来，对你是个保障，你愿意做邵安畿吗？”

“什么？邵安畿？什么意思？”杨之乔懵。

“做我名义上和法律身份上的弟弟，我们家老四，以后咱们就是真的一家人了。”

“啊？假身份吗？可是办了以后我原来的身份呢？比如邵安畿去读书了，杨之乔呢？他在干什么？”杨之乔突然听到，只觉得异想天开。

“你在读书，这是唯一的真相和事实，其他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所有以前和以后难于解决和操作的事儿都好办一百倍，你考虑考虑。如果你没想好，这次升学需要给你办一个夏令营，推免类型的提前选拔，也不难操作，你自己选。”

“这……这事太大了，我做不了决定……”杨之乔更懵了。

“那你就别管了，安心明年九月去做石一白的大弟子就行了，其他我来办。”邵安澜亲亲杨之乔。

“可是……”杨之乔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

“别可是了，事已至此。”

到家邵安澜就跟着邵勋进了书房，江湄拉着杨之乔好一顿安抚，带他一起去看电视剧了。

“爸爸，谢谢你，他答应了，就做石一白的学生不换了，是他心甘情愿自己做的决定，爸爸你真高明，这样不留后患。就是邵老四的事他还没答应，我再磨磨他。”邵安澜进门跟邵勋拥抱，欣慰地说。

“这样的手段只有一次使用机会，用过了以后就不好使了，关键是让他不留愤恨。你们的路还长，不能每次都这样吧，长治久安才是硬道理。他如果始终不能全身心地把自己交给你，你以后要操的心可少不了。”邵勋和儿子抱抱，宠溺地拍拍儿子后背。

“我目前就想让他全职在家，不出去工作，这个书想读多久就读多久，读到博士后都没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次他自己本来也接受了的。说白了他爷爷能给他安排多了不得的工作？咱们家随随便便给他安排一个能比谁差？”

“你还是要给之乔留点个人空间，抓太紧了也会出问题，把握个度，你有点急功近利，要不得。”

“嗯，我知道，眼下只要他还是读书这个状态就一切都好说。爸爸你说他要是暂时不同意老四这个事，先办夏令营吗？”

“他同不同意只是个程序，深度绑定也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明面上该怎么办还是正常走流程，别让他背心理包袱。”

“好，爸爸，你为我操了好多心，谢谢你。”邵安澜很是感慨。

邵勋握着邵安澜的手，“你想得到的，爸爸都能帮你，你想收获的幸福，爸爸可以给你创造，爸爸只要你真心获得快乐。”

“远了我不敢说，至少现在，能牢牢把握住他就是我最想要的快乐。”

在杨之乔的不安和焦虑中，过了半个月，舒桐向他们汇报了大致的计划流程，每个节点的安排，杨之乔需要做什么努力和准备。

最直接的，就是眼前剩下几个学期的考试，他要拿到可观的绩点。

于是杨之乔的这个学期变得需要异常努力勤奋，家里请了辅导老师，平时没学会没学懂的当时就补课，提前做练习做考试题，每天学到七八点，快赶上高中时候了。

邵安澜回家后都会陪着杨之乔学，多晚都陪，多辛苦枯燥都陪，这些努力其实没有意义，该安排的早安排好了，但他要让杨之乔觉得最终成果里有他自己努力的很大成分，让他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