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事上都犯糊涂。之前邵安澜回家看望二老的时候,她坚定地认为是自己记忆中年轻的邵勋,一个劲儿问湄湄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孩子们都上学了吗?
邵安澜无奈地一次又一次解释,老太太转脸又忘了,就算邵勋也在场,她还是认为邵安澜是邵勋,邵勋是亲家公。
去年外公身体微恙住院,况且都九十了,江湄下定决心把爸妈接来北京,老爷子还是不愿走。这次在老家过完寿,江湄打算把二老直接接来,找处离海里近的院子,自己亲身照顾。
又说到寿辰,在老家过寿容易引起地方上各路人马的过度专注,小事化大,局面不好控制,在北京遥控还挺头疼。
邵安澜站出来说要不然寿辰前他和之乔回老家呆段时间,张罗张罗。
家里其他人也走不开,只好暂定这样,邵安澜开心地和杨之乔说这样相当于他俩能去度个小蜜月。
杨之乔皱眉,还没等问出口,邵安澜就一脸幸福地说,“求婚蜜月!”
杨之乔暂时放下课业请了个病假,俩人收拾收拾回了老家,在外公外婆的院子里住。
邵安澜每天处理一些寿辰的事儿,顺带张罗着搬家事宜,把二老生活的必须用品打包往北京运。
邵安澜留了胡子,又回来主事,在老太太心里更像邵勋了。看着带了个小男孩回来,举止特别亲密。老太太看着脸生,但也猜不出还有别人,以为是自己的外孙,问杨之乔他是安南还是安澜。
杨之乔费劲解释了很多次,也没用。
邵安澜干脆将计就计,实在说不明白,只好顺着老太太的意思,他是邵勋,杨之乔是邵安澜。
老太太看杨之乔长得可人,稀罕自己的小外孙,每天三儿三儿的招呼,拉着手给杨之乔讲一些她退休前的科研项目和人生经历,把一些她的珍藏小物件儿、首饰等和存折往杨之乔口袋里揣。
杨之乔推脱不过,事后如数退还给邵安澜,邵安澜笑说你就收着吧,不论外婆是给我还是给你,咱家的家底儿都该媳妇儿掌管。
老爷子心思还清明得很,看外孙张罗着给他们搬家,提了几次不想去北京,被邵安澜软硬兼施弄得没脾气。他很开明,早年留洋就接触过了解过,没有对邵安澜和杨之乔的感情有什么偏见。见杨之乔大多数时候都很乖巧讨人喜欢,但据他观察有时候私下里对自己外孙有点儿小性子,奶凶奶凶的,觉得邵安澜多少有点儿惧内,于是在下棋的时候,话里话外给邵安澜支招。
杨之乔对江湄老家这片儿完全陌生,之前只探病来过一次,这次正好趁机游览了一下周边美景,品尝地方特色美食。
在老家呆了快两周,邵安澜隐约感觉杨之乔这一波对他的热情和迷恋又要退潮了。
不说感情的事儿,就说生活细节。他俩每天24小时在一块,他是打死看不上杨之乔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各种毛病,每天一睁眼就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心,少不了瞪眼怒骂。
杨之乔才不吃他那一套,在家躲不过就忍了,现在有人护着,只要一看邵安澜有发火的征兆,马上跑出房门到老太太那儿委屈巴巴地告状,“外婆,他凶我。”
在老太太的设定里他俩可不是情侣关系,不分青红皂白就劝邵安澜,“你跟孩子较什么劲,有话好好说嘛,我们三儿这么乖,来外婆疼。”
邵安澜每次恨得牙痒痒,心里明白如果自己能放过这些细节不管束他顺着他来,杨之乔一定比现在亲近自己十倍,可他真的忍不住,臭毛病不能惯着,为他好还好出不是来了?
感觉杨之乔又回到了对自己爱搭不理、能避开就避开的状态,邵安澜看着手上的戒指冷笑。他就知道不过是一时幻象,自己就像个洋娃娃,杨之乔兴趣来了抱起来玩几天,兴趣过了就毫不留恋地丢下。
邵安澜的生日在老爷子寿辰的三天前,在家杨之乔还琢磨怎么给他庆祝送什么礼物,在老家杨之乔觉得这事儿不该自己操心,要是打算过让他外公外婆操心就好了。
临近了看邵安澜完全没表示,杨之乔问,“老公,后天不是你生日吗?你打算怎么过?”
俩人难得这天没吵,刚温存完,邵安澜心情还算不错,“在长辈跟前生日从简,也没什么过的必要,你想怎么过?”
“我想吃蛋糕。”杨之乔眼巴巴的,合着是又馋了。
“不吃,那玩意儿太甜,家里没人吃。”
“我可以只吃几口!你也吃~”
“我不吃,等过几天外公寿辰有好几层的大蛋糕,还有寿桃蛋糕什么的,足够你吃了,等两天。”
“不,你想吃~老公~~”
邵安澜被杨之乔闹不过,第二天吃完早饭杨之乔就跟着舒桐订蛋糕去了。
生日那天午饭算比较丰盛,准备了长寿面,杨之乔打发人去取蛋糕,突然想喝酒。
“老公,我想和你碰杯,说祝词。”
“家里有鲜榨果汁,椰汁之类的,你去看看想喝什么。”邵安澜忙正事儿,顾不上杨之乔,随口答应。
“我想喝红酒。”
“红酒?现在只有茅台,等外公寿辰再喝,你先喝点儿葡萄汁。”
“我可以去买吗?就买那种度数很低的起泡酒或者鸡尾酒,便利店里就有的那种,绝对喝不醉。”
“你别折腾了,今儿我没时间过生日,还三天就到外公寿辰了,你看这院里像样子吗?”邵安澜不耐烦。
“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杨之乔在超市里几乎转悠了快一个小时,舒桐和岳洋跟在他后面转来转去,杨之乔像个好奇宝宝,恨不得把在北京没见过的都看看摸摸。
倒是还知道买多了垃圾食品回去邵安澜又要生气,没敢买太多,手里拿着他的起泡酒兴致冲冲下车往家里跑,高喊,“我回来啦!”
话没说完,绕过影壁迎面就和一个人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倒是没撞疼,低头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等了两天的蛋糕整个翻倒扣在了裤子和鞋上。
“乔少!”捧蛋糕的吓死了,“乔少对不起!我冲撞了您!我马上再去让店家做一个!”
“没事儿没事儿,我跑太快没看人,别去做新的了,来不及了。怪我,你收拾了下去吧。”杨之乔心疼他的蛋糕,可是又怕自己把蛋糕撞翻了邵安澜看到生气,就是裤子和鞋一塌糊涂,还能要吗?
杨之乔这儿迅速清场息事宁人,邵安澜还是察觉了,听着兴高采烈地招呼,然后就没声儿了?小馋猫又偷吃什么呢?
绕出来就看见杨之乔站在影壁边上,裤子鞋上白花花一片狼藉,几个人正蹲着帮他擦。
邵安澜气到头大,一个看不住就闹得人仰马翻,杨之乔是几岁的小孩吗?
气得牙痒痒,一打眼看见院子里这么多双眼睛,邵安澜又按下怒气。
这些天家里安排的帮忙的人多,人多眼杂大多都只是脸熟,对杨之乔更不熟悉。这些人对杨之乔的态度完全微妙见风使舵地取决于他的态度,个个都是人精,眼睛毒着呢。
杨之乔偏上赶着在家门口闹,这可很考验他俩下意识的亲密程度,邵安澜只要不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宠爱,杨之乔不表现出十二万分的依赖,不知道背地里这些人会怎么揣测编排。
对此邵安澜倒是还算有信心,就是对杨之乔实在恨铁不成钢。
宠呗,还能怎么办?
杨之乔从小家里给他立的规矩是这些在家里帮忙的人不是该着就伺候你,更不是下人,而是为了方便爷爷爸爸工作来家里帮忙的。人家好心照顾他,他对待人家要更有礼貌,不能任性胡闹给人家添麻烦。现在在邵安澜身边,杨之乔更没有恃宠而骄给身边人看脸色的想法,舒桐、岳洋和那个捧蛋糕的都蹲着给他清理奶油,路过的两个人拿笤帚簸箕收拾蛋糕残骸。
杨之乔看这么些人一圈围着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赶忙把手里的酒放下,“舒哥,岳哥,没事儿,我自己回去洗洗就好了,你们起来吧,不用擦……”
“宝宝你又闯祸了?”背后邵安澜沉沉地一声。
“三少。”舒桐岳洋等几人都回头,舒桐看邵安澜盯着杨之乔没有进一步的指示,就招呼几个人走开了。
“安澜……”杨之乔听到背后传来那幽幽的一声有点慌,回头看邵安澜没什么表情的脸,挤出个笑,“我跑太快了没留神……我去洗洗。”想溜。
邵安澜走近一把托着屁股把杨之乔抱起来了。
“当心蹭到你衣服上,我自己走吧!”杨之乔悬着腿不敢往邵安澜身侧靠。
“安生抱好了。”邵安澜淡淡地,颠了下转身往回走。
杨之乔只好放松了身体,沾了奶油的裤腿垂在邵安澜同款的裤子边。
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目不斜视,杨之乔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邵安澜肩窝里。
“之乔,还有三天就到外公寿辰了,你看院子里的摆设还没见雏形,里里外外我且还得张罗,这两天你就安生点儿好好呆着,别再给我找事儿了,好不好?”邵安澜耐心温和的说教。
“我知道,老公你辛苦了,我不会再胡闹了……”杨之乔赶紧认错。
“这几天院子里人多眼杂,七手八脚,锅碗瓢盆食材酒水都可能搬来搬去,你不要乱跑乱撞,走路当心一点,不要蹦蹦跳跳。”
“嗯嗯,我知道,不会了。”杨之乔看邵安澜难得和颜悦色地跟他讲道理,讨好地亲亲邵安澜。
进了屋邵安澜把杨之乔放下,低头看了看他的裤子鞋,“脱了,连带我的一起扔了吧。”
“没事儿,我洗洗就没了,才穿了两天太浪费了。”杨之乔回身脱裤子和鞋。
刚脱下裤子后背一阵大力就把杨之乔按到了床边,杨之乔趴在床沿紧张心跳,感觉邵安澜摸他,以为邵安澜是想要了,可是马上吃饭了现在吗?
杨之乔被按趴着看不到邵安澜的脸,也不敢贸然说话。
“你觉得我生气了没有?”邵安澜慢条斯理的问。
“……老公,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毛手毛脚,我好好走。”杨之乔被摸得心慌,颤抖了声音回答。
“现在知道恐怕不过心疼你那惦记了两天的蛋糕吧?你的记性能维持多久?”
“我真的知道错了,一直都会记得……啊!”杨之乔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左腿大腿里子嫩肉上一阵钻心的疼,像条上岸的鱼一样扑腾挣扎,可腿上的疼就是挣脱不开。
杨之乔胡乱喊疼求饶,眼泪都喊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邵安澜才堪堪松手,杨之乔马上翻身去看,只见大腿内侧被邵安澜拧出了一片红肿发青,像上了发酵剂一样,痛觉逐渐发酵,杨之乔完全不怀疑这里一会儿就能变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淤紫。
邵安澜下手也太狠了吧!
杨之乔抬头,看见邵安澜仍然面不改色的脸和古井不波的眼神,也不敢瞪,收回视线咬住嘴唇,轻轻抚着伤处嘶嘶吸气。
邵安澜不言语,拿了新的裤子和鞋自己换上,看杨之乔还坐在床上抹眼泪,把裤子扔他身边。
杨之乔也不敢违抗,两股战战穿上裤子。
邵安澜掐住他后脖颈迫使他抬头,杨之乔泪眼婆娑地看向邵安澜。
邵安澜抽了纸巾小心地给他擦掉眼泪,拥着他往外走。
一般邵安澜都是搂着杨之乔的腰或者肩,在外不想有陌生人看清杨之乔的脸有时还会笼着他头,现在掐着杨之乔后脖颈的姿势让杨之乔感觉自己跟劳改犯似的被押送,也不敢继续哭,抹抹眼泪跟着邵安澜往二老那边去。
舒桐守在院里,看到邵安澜带杨之乔去吃饭,本想问问要不要再买个蛋糕,看气氛不好没敢说什么。
刚才虽然邵安澜表现得波澜不惊,但舒桐毕竟跟了他很多年,知道他不过顾忌那些目光,看脸色就知道不是真的没动怒。
现在看杨之乔哭得怪可怜见儿的,舒桐叹口气。
无奈饶是邵安澜没有难为杨之乔,给他拿了宽松的运动裤,还是磨得杨之乔每走一步都觉得被掐的地方一阵疼,神经一跳一跳的。
进了屋外公外婆自然注意到了杨之乔在哭,外婆紧张地问,“三儿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杨之乔疼的厉害又不好显现,只得带着重重的鼻音解释,“没有外婆……我刚被沙子迷了眼,没有哭,您别替我操心,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没事儿吗?来外婆看看……”老太太拉着杨之乔端详。
老爷子的目光从杨之乔身上转到邵安澜脸上,邵安澜面不改色坐下,直视老爷子欲言又止的目光,交代了寿辰准备工作的进度,问老爷子桌上空出几个位子,要不要再给几个名字,多寄几张请柬。
“你看着办吧。”老爷子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住,转开了目光喝茶。
一餐杨之乔低头扒拉米粒,本就没什么胃口,加上腿疼,更食不下咽,又怕邵安澜说他挑食浪费,一碗饭至少是吃完了。
外公外婆和杨之乔都给邵安澜举杯庆祝,杨之乔心思不在,瞎说了几句就低头继续扒饭。
邵安澜吃了长寿面,给杨之乔也盛了一根,杨之乔吃不下了,但也没推脱,拿过碗来埋头吃。
邵安澜跟二老说话,在桌下伸手过来覆上杨之乔的伤处,杨之乔不敢妄动怕邵安澜使劲,偏头打量邵安澜的脸色。
邵安澜看着杨之乔红红的眼尾和红艳艳挂着些油水的嘴唇,咽咽口水,给他轻轻揉了揉,抽回手。
吃完回屋邵安澜给爸妈去电话,商量多出一桌怎么处理比较好。
杨之乔不想说话,只想安静自己呆着,就躺进被子里拿本书挡住脸。
等邵安澜打完电话,刚哭完的杨之乔已经昏昏欲睡了。
邵安澜摸进被子里,一言不发扑上去,没等杨之乔反应过来,就粗鲁地过他刚才在餐桌上的心瘾去了。
这一觉杨之乔睡得很沉,醒来日头都有些偏西,躺了半天才回神儿。
掀开被子见自己没穿,回想起睡前邵安澜一言不发发狠耕耘的炙热目光,摇摇头不再回忆。看着腿上巴掌大的一块淤紫,心里不好受。
自己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惦记了两天的蛋糕一口没吃上,倒换来这么大个儿的伤。记得那次戒烟的事儿被抓回来,邵安澜说以后撒娇不好使了,他会对自己心硬,这么看来他是真的狠,心是真的硬,掐成这样他下得去手?就一点儿都不觉得他在施暴?
换位想想杨之乔觉得他不论再生气,都绝不会像邵安澜咬他掐他这样去伤害邵安澜,给他留下疤痕留下伤痛,他就舍得吗?就对自己狠到这个地步吗?他爸打他都不至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