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明显是找人掐算过的良辰吉日,天气晴朗,微风习习。
开工仪式设在江边,南方这时候还不算冷,祝南山低估了南方的气温,穿的有些多,甚至被阳光晒得冒汗。
上过香,放了炮,每人再上前讲两句,相关各产业的老总们拽着大红绸缎剪彩。
之后走下举办仪式的平台,来到一早预备好的土堆前,拿起绑着红花的铲子,装模作样的铲了几下土。
祝南山在台下,和一群助理秘书站在一起,见他们都举着手机拍照,自己也随大流地拍了几张。
自然全拍的是越明烛,但拍完却选不出几张好看的照片。
仪式为了拍照光线好,正朝着太阳,今日无云,越明烛被阳光照着,全程双眼微眯。
看着皱皱巴巴的。
但连他都不好看,其他人就更没眼看了。
而且,明明越明烛从昨晚开始心情就不好,现在还要保持灿烂的微笑,和一群油腻腻的中年男人握手拥抱。
祝南山莫名就替他有了洁癖。
注意到祝南山在撇嘴,章凡悄悄用胳膊肘顶了顶他,凑近了用气声说:“注意表情管理。”
祝南山赶紧挂上标准微笑。
仪式结束,所有人一起鼓掌,越明烛朝这边看来。
祝南山今天将常扎的高马尾放低了,连刘海都一丝不苟的抹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胳膊上搭着风衣,身上衬衫套毛衣,凭空多出股精英范来。
混在一帮人里,错后章凡半个身位,脸上挂着假笑鼓掌。
其实祝南山的笑容真挚热情,任谁都挑不出错,但越明烛知道,他本身笑不出这种谄媚的样子。
心里边忽然就感觉烦了,好像是因为自己,把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强行变成了社畜一样。
流程到大家集体合影后就算结束了,越明烛又被热情的抓着手不放,临别寒暄轮流说了大半个小时,每个人说的都是一样的车轱辘话。
承建方中午还要请吃饭,越明烛以下午赶航班为由婉言拒绝,收获几句“越总日理万机”,也许是越明烛多想了,不痛不痒的夸赞,怎么听都阴阳怪气。
直到坐进车里,车开出去很远,再也看不到施工场地,越明烛确认车内除了他只有祝南山和章凡,放平椅背往后一仰,整个人瘫了下去,目光呆滞的看着车顶叹气。
分不清社交和工作哪个更累,或许没什么好比的,因为不管哪个,都是从生理到心理的累。
祝南山抽出张酒精湿巾托在掌心,捏着越明烛的西装袖口把他的手拎起来,放到湿巾上,又在他手背上放了张湿巾,再把自己的手覆上去,三明治一样夹着擦,擦几下就换两张。
连指缝和指甲都不放过,将左右手都擦干净,已经用完了一整包湿巾,祝南山又不知道从哪翻出包婴儿手口湿巾,摊平了铺在越明烛脸上,本意是想让越明烛凉爽一下,下一秒猛地意识到脸上盖白布太不吉利,又迅速扯下来,重新叠好给越明烛擦脸。
章凡在前面开车,时不时看后视镜,惊恐地看着祝南山随意摆弄自家老总。
越明烛阖着眼,感觉手上脸上都被轻柔地擦过了,凉凉的,很清爽,很惬意。
心想当初就不应该让祝南山去拍戏,就应该直接找来当助理。
又一想祝南山才上半天班就一身班味,还是算了。
“你那个刘海怎么梳上去的?”越明烛忽然睁开眼,侧过头问道。他的刘海不长,应该是不可以扎起来的。
祝南山晃晃脑袋,连带着身子也跟着摇摆,笑道:“早上用了你的啫喱。”
他们到新公司的临时办公室,越明烛又临时开了个会,交代建设期间的一些事情,用了半个多小时,祝南山趁机去附近买了三杯奶茶。
从会议室出来后,越明烛就看见祝南山吸着奶茶,在蹭团队里小姑娘的零食吃,手里边还拎着两杯,也不给人家分。
越明烛原本打算直接让司机送他们去机场。以往都是提前很长时间到机场,他坐飞机前不吃东西,就让章凡自己在机场找地方吃饭。
这次却迟疑了,走到祝南山身边,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祝南山才看见他们,将手里的奶茶递给越明烛和章凡,章凡见越总接了,自己也就接了。
祝南山回答道:“我吃啥都行。”
越明烛点头,示意了下章凡,章凡去喊司机送他们去机场。
直到看到路边通往机场的指示牌,祝南山才反应过来,问:“不吃饭吗?”
“我不吃,一会让章凡带你去吃。”越明烛垂眸,手里捧着奶茶,他虽然没喝,但温热的杯子用来暖手刚好。
“你不吃?”祝南山问道,“早上你就喝几口粥,中午还不吃?等到晚上那顿就饿一天了。”
祝南山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听得副驾驶的章凡直打怵,见越总沉默不语,回头打圆场道:“越总一般不吃外面的东西。”
“那二班的情况呢?你总不能这几天都不吃饭吧,本来出差就累,就纯饿着呀?”
章凡觑着越总的脸色,吞吞口水,心说祖宗你可别说话了,我以前也不是没劝过,但是没用啊。
“不想吃。”出乎章凡意料的,越明烛没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我挑食。”
“行。”祝南山竟然也不再劝了,转过来问章凡:“几点的飞机?”
章凡:“下午两点。”
“那早着呢。”祝南山点点头,又问越明烛:“那奶茶你还喝不?”
越明烛面无表情的把奶茶还给了他。
这事就算过去了,只有章凡心惊肉跳,生怕他们俩吵起来。
一个是顶头上司,一个是顶头上司很在乎的人,两个他都惹不起。
到机场先去办理值机和托运,随后去贵宾候机室,越明烛自己找了个角落里的沙发继续休息,章凡安顿好他,找到正在薅候机室小零食的祝南山,准备带他去吃饭。
祝南山说:“机场能有啥好吃的,别去了,我订饭了,一会儿就送到。”
章凡狐疑地眯眼。
过了一会,祝南山收到消息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拎着两个保温箱。
越明烛虽然闭着眼,但眼皮抖得厉害,显然没睡着,祝南山用脚勾了个小桌到他面前,将保温箱里的饭菜一样样往外摆。
祝南山碰碰越明烛的膝盖,柔声哄道:“我叫了餐,多少吃两口。”
越明烛不想跟他较劲,顺从的睁眼,看到熟悉的餐盒包装,眉头一挑。
尧盛旗下的连锁餐厅,越明烛的办公桌抽屉里有他家的菜单,在这座城市也有开。
“能送这么远?”越明烛惊讶的问。
“我好歹给姚遥当过助理,能刷脸。”祝南山笑道,递给越明烛筷子。
他在车上时就找店长订了餐,让餐厅直接往机场送,点的都是不费时的菜,店长紧赶慢赶,一个多小时才送到。
章凡举着筷子,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吃饭,整个人的工作观都受到了极大震撼。
他从越总刚开始接班就跟着,那时他还是个实习生,跟着越总从低谷一路走到今天,两人的关系早就不像寻常上下级,才知道原来助理还能这么当。
原来当助理远不止端茶倒水或者简单的处理工作,而是要用过往所有的阅历,所有的资源去供养一个人。
“还是祝先生心细,不愧是能给姚总当助理的人。”章凡真情实感地赞美祝南山。
“章哥过誉了,叫我小祝就好。”祝南山抬手示意他打住,章凡这话说的,总感觉在夸他的同时讽刺了姚遥。
越明烛瞟了章凡一眼。
章凡接收到越明烛意义不明的眼神,脖子一缩,埋头吃饭,心想我可不敢叫您小祝。
祝南山吃饭快,吃饱后等了一会,见越明烛也放下筷子,试探着提道:“今天有个人,看我眼神不太对。”
祝南山确信自己之前没见过这人,既然不是冲他来的,那就是冲越明烛来的。
越明烛稍一思索就猜到是谁了,问道:“负责人?”
祝南山点头。
越明烛无所谓的说:“不用管他,他昨天没见到你,今天你作为我的助理出现,估计是以为你昨天去调查他了。”
祝南山:“这么多门道?”
越明烛轻哼一声,表示默认,过了一会说道:“接下来去分公司,你估计还会很显眼。”
“正好,”越明烛笑道,“反正我们开会很无聊,你到了公司就到处瞎溜达,让他们紧张紧张。”
祝南山没说什么,开始低头收拾垃圾。
当时一时情急主动要当越明烛的助理,忽略了避嫌这码事,但越明烛过于信任他了,给的权限太高,他不可避免的会接触到一些越氏的商业机密。
这样就绝对不能让越明烛知道他是姚家的人,不然即便他什么都没做,也一定会被当成商业卧底。
要不然现在就表明身份呢?祝南山推测这样做的后果,考虑到他主动自爆,越明烛或许不会计较他之前已经帮忙处理过的工作,但之后难免对他有所疏远。
马上要上飞机了,虽然肯定不会在这把他丢下,但之后很可能不让他进公司,或者为了维持表面友情,允许他进公司,但暗地里安排人盯着他。
没一个好结果。
想到这些可能,祝南山胸口发闷,有些烦躁。
直到飞机即将起飞前,祝南山趁着空乘要求关闭手机或转为飞行模式的广播,在三个人的家庭群里发了一句:“想了想,我还是不回家住了哈哈哈。”随后将手机关机。
他决定捂紧马甲,自然就不能住在姚家,以免被越明烛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