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祝南山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弹幕,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越明烛还是没有回复他。
烦躁的嘬了下牙花子,祝南山注意到朋友圈有红点,点进去一看,章凡在三个多小时前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明显是商务宴请的现场,一间能容纳几十人的豪华包房,巨大的圆桌后,越明烛和一群油腻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合影。
祝南山眼一眯,看到桌面上摆放的数瓶中西名酒。
他知道这种场合总会出现,但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希望越明烛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尽力避免喝酒。
但是越明烛直到现在都没有回他消息,祝南山不免有些急了,喝到现在,四个多小时,奥特曼也能给灌醉了。
祝南山简单说了句晚安,就下播给章凡打电话。
章凡已经瘫成烂泥,但优越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听到来电铃声就爬起来秒接。
章凡:“喂,您好?”
他虽然刻意压制,但祝南山还是听出了明显的醉意。
祝南山冷声问:“你们越总呢?”
章凡回忆起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答道:“应该是回房间了,是越总把我带回来的。”
能把章凡带回来,越明烛的状态应该比他好,祝南山稍安下心,嗯了声挂断电话,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确认一下。
拨给越明烛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对面越明烛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了?”
祝南山深吸口气。
能听出来,越明烛的声音都被酒精浸泡的沙哑。
“你这是…喝了多少?”祝南山缓了缓,软下语气,不让自己听上去像在兴师问罪。
“没多少。”越明烛翻了个身,脸埋进床单里,声音瞬间变小,明显是在心虚。
祝南山喉结滚动,说不出话。
越明烛为了事业拼死拼活,他无法高高在上,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指责他透支身体。
祝南山不说话,越明烛反而慌乱起来,焦急地解释道:“我中午已经推掉一场了,晚上都是合作方,实在推不开,他们本来还要换地方喝,还是我给拦下的。”
“好。”祝南山的嗓子眼像被堵住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来。
本意是感觉到越明烛在着急,想试图安抚,但这单独的一个字,听上去就冷冷的。
“他们灌我……”越明烛又解释了一句,就闭上了嘴。
祝南山在责怪他。
他也知道自己没做对,本来吃药就是在欺骗祝南山,在祝南山的视角看,吃药了就不应该喝酒,责怪他也应该。
但祝南山不会知道,他从一开始,从答那几套测试题开始,就在自欺欺人。
但是没办法,不隐瞒病情公司一定会被别人夺走,总不能把这么多年的心血,累出病来才得到的成功,就这么拱手让人。
真是造化弄人,老天爷让他千辛万苦得到公司,代价却是得这种能让别人更轻易从他手中夺走公司的病。
“越明烛?”沉默的太久了,祝南山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地喊了一声。
对面,越明烛吸了下鼻子。
“不是?”祝南山瞬间也慌了,连着喊了几声,“越明烛?你别,不是,我……”
“我没事。”越明烛抹了把脸,冷冷的说,“我要休息了,挂了。”
越明烛挂断了电话,祝南山颓然的垂下手,靠着椅背看着天花板,不知所措又无力。
第二天清晨,越明烛被闹铃唤醒,洗漱后喝了杯温水,站到卫生间洗手池前蹦跶两下,晃匀胃里的液体,等那股熟悉的恶心感涌上来,弯腰呕出剩余的酒液。
前一天晚上饮酒过量的话,不论怎么吐胃里都会有酒精残留,早起喝水会稀释胃里的酒精,使酒精再次进入血液,所以宿醉的第二天早上往往会更加难受。
他扶着洗手池吐的昏天黑地,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吐出来的却只有苦水,隐约听到嘀的一声后,房间门被刷开,接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有人跑到越明烛身边,轻拍他的背。
越明烛垂头靠在胳膊上,闭眼缓解恶心,以为是章凡,章凡那有他的备用房卡。
那人见他不吐了,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打开水龙头冲走水池里的污秽,拿过架子上的漱口杯接了杯清水,递到越明烛嘴边,碰碰他的唇,示意他漱口。
越明烛接过杯子,还在艰难的平复呼吸,忽然感觉那人抬手,理了理他额前汗湿的头发。
章凡不会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越明烛猛地睁眼,在镜子里看到了祝南山,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水洒到了拖鞋上。
祝南山也被他的动作吓到了,慌乱中握住了他的胳膊。
“你……”越明烛张嘴,想起自己刚吐过,又闭上,手腕微动从祝南山的手里挣脱出来,重新接水漱口。
祝南山无意观赏他的狼狈,见他自己能动,就安静的退了出去。
越明烛收拾好自己,走出去看到祝南山在给他叠被子。
“你不用干这个。”越明烛上前拦他。
“我知道,我就是找点事情做。”祝南山张张手。
“你怎么来了?”越明烛坐到床上,低着头换下湿了的袜子,状似不经意的问。
“不知道,”祝南山背靠着门框说,“就是感觉我需要过来。”
越明烛抬头看他。
昨晚那点突如其来的委屈很快就压下去了,反而自嘲多愁善感,越明烛不知这是情感解离,还当自己处理情绪问题的能力变强了。
祝南山眼神躲闪着说:“你挂了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还有航班就直接过来了,好在章凡还愿意理我,以为是你叫我来的,告诉了我酒店位置。”
“我没有不理你,我就是……”越明烛闻言鼻子一酸,声音又哑了起来,“他们灌我,我还忘带枕头了……”
他无法诚实的诉说自己昨晚究竟想到了什么,胡言乱语着无关的事情,妄想祝南山能够理解。
“我带枕头了。”祝南山急忙说,去外面的房间拖过自己的行李箱,掏出两个柏树籽的枕头,蹲到越明烛面前塞进他怀里,“我怕你忘了带,还有一个是新做的抱枕。”
他知道有时装作看不见别人的脆弱也是一种尊重,所以没有抬头,倾身向前隔着抱枕环住越明烛,脑袋靠在他怀里,这样就看不见越明烛的表情。
祝南山全都理解,越明烛又吸了吸鼻子。
“还带了酸枣仁,能带的我都带了,实在不行,我帮你干活好不好,你带上我,我给你当助理我给你挡酒,咱先把这几天撑过去,等回家你就好了。”祝南山的嗓子也有点堵,分不清是在安慰越明烛还是再安慰自己。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待了很久,越明烛早就开心起来了,他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只是看着怀里的枕头和祝南山的脑袋,不舍得推开,祝南山也就不敢先撤离。
直到祝南山手腕上的电子表一震,手机响起了姚遥的专属来电铃声,越明烛感觉到祝南山的身体绷紧了一下,但还是没动。
铃声第二次响起时,越明烛拍了拍他,轻声说:“去接电话。”祝南山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起身,见越明烛神色如常,便走到外间接电话。
祝南山:“喂,哥。”
“呼,”姚遥先是明显松了口气,然后夸张的怪叫,“哇——你知道我一大早起来想上冰箱里找点吃的,看到三大盆肉是什么心情吗?那肉拌好了闻着挺香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找你又找不到,以为你大早上不睡懒觉出去买早点了,我连班都不上了在家等着吃你的早点,等到要迟到了你也不回来。”
“我寻思别是让人抓走了吧,赶紧查定位啊,结果您猜怎么着,您的定位距我一千二百公里,我打电话你还不接,我一看这绑匪连赎金都不想要只想要你的命啊,给我吓得手已经按紧急集合按钮上了你知道不?”
祝南山:“额。”
“所以你是怎么昨儿晚上还在家切肉,今早上就跑那去了呢?我记得你也不是属猴的呀,你师父也不是菩提祖师,啥时候学的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呢?”
祝南山挠挠脸,心虚的说:“我夜里走的,你没听见吗?”
“怪我咯?我不用睡觉啦天天听着你的动静呗?哦——那咱家不需要保安啦,我来当这个保安好啦!”
“错了,哥。”听姚遥的语气愈加激烈,祝南山赶紧滑跪认错,解释道:“越总出差,我来帮个忙……”
“他什么忙要你大半夜飞过去帮,帮他解决生理需求吗?”
“不是哥,话不能这么说……”祝南山生怕越明烛听见了姚遥口出狂言,紧张的往后看,越明烛正靠在卧室门口看他打电话,眉头微皱,看眼神很好奇他在给谁道歉。
“无意冒犯,抱歉。”姚遥装模作样的清清嗓子,“但是不管他上哪儿出差,戏都拍完了你一个主播能帮得上他啥啊?”
“那可不是,”这个祝南山就有说法了,他现在已经是越明烛名义上的助理,“人家认可我的能力,那除了拍戏我也能帮他做些工作嘛!”
“你帮他工作什么你帮他工……”姚遥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祝南山说的是办公室的工作,祝南山当年在尧盛实习时给他当助理,可是给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姚遥不可置信地尖叫:“你给他工作!你给他当牛马!自己家公司让你来你都不来,我们以为你是想多玩几年,结果你去给别人当牛马?!”
祝南山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
“你是不是嫌弃我?我要告诉爸!”
祝南山:“不是哥……”
姚遥毅然决然的挂了电话,祝南山想了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那三盆肉是不同味道的,肠衣我已经泡好了,你让厨师今天就给它都灌好挂上。
“谁呀?”越明烛担忧地问。
祝南山:“我哥。”
“你突然跑出来没问题吗?”听刚才手机里隐约传出来的声音,对面的人语气很激动。
“没事,我都多大的人了。”祝南山耸耸肩,故作无所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