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种酸枣,不用人伺候,没几年就长成一片。”祝南山翻着菜单,头都没抬,随口建议说。
“行。”越明烛倒无所谓,他自己平日里都走廊桥,不怎么经过花坛,他打开搜索引擎,想和祝南山确认要种哪种酸枣。
酸枣两个字刚输入进去,冒出来一连串联想词条。
“酸枣仁怎样吃治失眠最有效”
“酸枣仁的功效与作用”
“酸枣仁安神茶配方”
“酸枣树苗批发基地”
治失眠,只能是给我治失眠。
越明烛眨眨眼,正在打字的手指缓缓蜷了起来,快速地看了祝南山一眼。
祝南山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拿着菜单出去了,应该是去找助理订餐。
越明烛迅速点进第二条。
搜索结果说:“酸枣仁具有安神、镇静、催眠、抗抑郁、改善记忆等多种作用。”
每个词都写着越明烛的名字。
怎么连花坛里种什么都是在为我考虑?就这么喜欢我吗祝南山?
祝南山已经出去了,越明烛不用再维持形象,双手捂住脸深呼吸,露出的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看,做贼似的四下张望。
越明烛拧起眉用力回想,我刚才不是糊弄过去了吗,好像没有答应要和祝南山在一起。
难道我病情加重,还会短暂失忆?
电脑屏幕上明晃晃写着:改善记忆。
我真的失忆了?那难道刚才已经答应和祝南山在一起了?
祝南山推门走进来,越明烛又瞬间调整好表情,关掉网页,继续严肃认真地面对文件。
肉眼不可见的胸腔里,心跳已经乱成发射失败的印度火箭。
脑子也是乱的,理智脑还在努力回忆之前的情形,事业脑在思考病情更严重了还怎么管理公司,恋爱脑在想该怎么和突然多出来的男朋友相处。
然后理智脑的脑细胞给了恋爱脑脑细胞一巴掌,大吼道:“没有确认的事情就不要当它已经发生了!”
三者统一战线,决定先确认究竟有没有答应和祝南山在一起。
记忆已经不可靠了,但总不能直接问祝南山:“我们现在是情侣吗?”万一他们已经确认关系,这样问的话会显得他不想负责,所以不仅不能问,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重点参考祝南山的反应。
祝南山眼见越明烛猛地打了个哆嗦,双眼瞬间紧闭,身体微微后仰,好像被空气打了一拳。
然后睁开眼,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猜测他可能是看到了很垃圾的方案,祝南山识趣的没问。
夕照日从落地窗照进来,越明烛躲都没躲,任由刺眼的阳光直射在他脸上,描了一圈金色的线。
祝南山绕过办公桌,拉上了窗帘,室内光线一暗,智能灯自动亮起,祝南山注意到越明烛抖了抖眼睫毛。
真的好认真。
他刚才出去,外面的助理都有人在摸鱼。
祝南山忍住到嘴边的吐槽,坐到沙发上玩了会手机,一直等到刚才帮忙点餐的小助理轻轻敲了敲门,用身体挤开门,拎着两个木制大食盒走进来。
祝南山起身想要帮忙,小助理对他摇头一笑,将食盒放到茶几边,蹲下身将饭菜和餐具取出,一样样摆放在茶几上,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越明烛,”祝南山小声喊,“吃饭了。”
“嗯。”越明烛习惯的应了声,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来半毫米,转头看见祝南山正在往两只杯子里倒玉米汁,又坐下了。
“你先吃吧,我把这个报告看完。”
其实这个报告已经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但是一想到要和祝南山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心里就莫名紧张。
可能是怕把握不好新晋小情侣近距离相处的分寸。
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更累人,祝南山实在饿的不行,也不客气,让先吃就先吃了,但是他记得给越明烛留菜,先用干净的筷子将每样菜都夹到自己的盘子里一些。
越明烛在那边兢兢业业,他也不好意思慢悠悠大吃大喝,便迅速填饱肚子,收拾干净茶几,便又回到了办公桌旁。
显然越明烛常有因工作耽误吃饭的时候,小助理先在茶几上铺了保温垫,不用担心饭菜会凉。
越明烛在余光里注意到祝南山走过来的动作,身体短暂绷紧,最小化文档后起身,两人错身而过。
坐到沙发上,祝南山之前坐过的位置上还残留着凹陷,越明烛刻意避开那个位置,拿起筷子,又是一愣。
他常吃的那几家饭店,都是附近的私房菜,连外卖都是摆好了盘送来的,和菜单上的图片别无二致。
那道白灼虾,盘子正中摆放一只幼嫩的莲蓬,用金盏花的花瓣做花蕊,周围的虾一层层转圈摆成粉嫩的莲花花瓣。
祝南山一只只扒了壳,吃掉了一半,另一半照原样在盘子里摆成了一朵小一点的莲花。
莲蓬扔掉了,花心换成四颗剥出来的莲子。
花菇煨牛腩,砂锅下面的酒精块才刚点着,略微凝固的琥珀色汤汁开始冒小泡泡。
祝南山刚刚出去了一趟,应该是去找人借打火机。
其余的菜,祝南山也特意避免了破坏摆盘。
虽然以前也没什么机会吃到剩菜,但越明烛就是忽然明白了剩菜和留菜的区别。
祝南山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细枝末节处理的这么周到,让越明烛涌起了强烈的不好意思。
再看祝南山,越明烛本想着等他吃完饭就让人送他回去,可祝南山已经回到办公桌旁继续工作了。
腰背挺直,和之前疲累的样子判若两人,背影都干劲满满,看上去真的有在努力替自己分担。
祝南山的每一个举动,被无微不至关怀着的感觉,都让越明烛有些招架不住。
夹了只虾放进嘴里,越明烛用咀嚼掩盖几乎要憋不住的笑。
随即越明烛意识到,自己对于被祝南山喜欢这件事,没有丝毫的抗拒,甚至很享受。
一开始的慌乱无措,也是因为从来没有类似的经验,害臊了,只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却没想过直接拒绝。
甚至在发现自己可能无意识间已经答应和祝南山在一起后,想的也是怎样和男朋友相处,而不是怎样摆脱这个男朋友。
颠三倒四的思来想去,越明烛终于明白过来,他也喜欢祝南山。
原来我和祝南山互相喜欢,我们在一起是很顺其自然,合情合理的。
越明烛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吃过饭了,他甚至需要靠吞咽来把笑声压回胸腔里。
而且他吃的很快,胃里有些顶得慌,但急不可耐的想回去和祝南山坐到同一张桌子旁,哪怕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双人活动是工作。
越明烛火急火燎的喝干净最后一口玉米汁,同时想到了有了新男朋友要做什么。
他的朋友宋伟泽,刚追到女朋友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找机会把女朋友介绍给这群发小们。
好巧不巧,下周就是越明烛的生日,虽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正经庆祝过,每年都是等到铺天盖地的生日祝福和礼物送到手里才想起来生日快到了。
但他觉得今年的生日可以正式过一下,攒一个小局,叫上亲近的朋友,也把祝南山介绍给朋友们。
这时祝南山听到越明烛吃饭的动静停了,头也不回的说:“我这周五有点私事,看在帮你干活的份上,帮我跟导演请个假呗?”
“行。”越明烛痛快的答应,回到自己的座位,托着下巴对祝南山说:“正好下周二我过生日,打算喊几个朋友,你也跟着去玩,那天的假也一起请了。”
“我就不去了,你们的聚会可能不适合我。”祝南山对这种富二代的聚会没什么兴趣,从小姚遥就告诉他,这些人玩的可花,总免不了酒色,虽然越明烛看上去一本正经,不像玩的花的人,但越明烛的朋友他都不认识,懒得凑这种热闹。
什么你们我们?越明烛一怔,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祝南山在拒绝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
怎么会有人拒绝参加男朋友的生日聚会呢,越明烛皱起眉,想说自己是打算把他介绍给发小们,看到祝南山理所当然的表情,张张口,瞬间想明白了,话语全卡在嗓子眼里。
如果在祝南山的视角里,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就完全没有必要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他又忘记要先确认自己和祝南山的关系了。
他略过了这一步,错乱的精神就擅自将祝南山当成了男朋友。
越明烛的情绪陡然下落,刚吃饱饭的身体变成绵软无力的行尸走肉,支着下巴的手耷拉下来,脑袋顺势往下坠了一下。
“怎么了?”祝南山整理着看完的文件,注意到越明烛低落的情绪。
越明烛转头不去看他,明明是祝南山先引起的误会,还反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感觉我的未来就像外面的天色一样昏暗。”半晌后,越明烛喃喃道,罪魁祸首,终究是他混乱的脑子,怪不了别人。
“外面不是挺亮堂的吗?多好的夜景,看着就值钱。”虽然窗帘拉着,但祝南山不用看就知道外面的景色有多纸醉金迷。
祝南山不知道又有什么惹到他了,能想到的只有这堆工作,便哄道:“来检查我的劳动成果。”
越明烛现在不用担心怎么和新男友相处的事情了,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为他免费工作一下午,他应当感到感动。
所以越明烛配合的回过头,虽然嘴抿着,眉头蹙着,眼皮也耷拉着。
刚才吃的太多又太快,他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