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夏（破镜重圆） 第27章 第27章

两人坐在玻璃窗旁的餐桌，阳光洒落在季永泽的身上，他的微笑凭添一层暖意。

钟青夏怀疑自己隐形眼镜镜片脱落，自己又出现幻觉。季永泽的笑容在他眼前变得似有似无。他将目光移向那两杯饮品，像待机了大约十秒钟，才启动语言功能，说道：“柠檬水。”

将柠檬水拿到手中，他才忽然想起般，再次看向季永泽：“但是，你不喜欢喝奶茶。”

“没关系，我都可以。”季永泽说道，“你挑你喜欢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如鹅毛绒般温暖。正午的阳光似乎更强了，照得他的发梢都好像融入光芒中。他的笑容好像也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

“……谢谢。”

吸管插入杯子里。钟青夏低头，含着吸管吸柠檬水喝。在酸酸甜甜的味道中，他想起昨天早晨季永泽给自己做的米粥，还有前天晚上醉酒……啊，怎么又欠他人情。

“钟青夏。”季永泽听钟青夏又提“答谢”的事，语气略加强硬道，“你不用还我。”

“你在不知情之下，帮我做课题，是我欠你的。”季永泽顿了下，目光落到一旁，缓缓说道，“我欠你太多了。”

“……”

两人的咖喱蛋包饭被端上来，香气在餐桌上徐徐升起。

钟青夏重重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来，吞咽了下唾液，拿起勺子。

“就四十分钟，吃完就回去。”

“好。”

“以……”

“对不起，打扰你的工作了。我会尽量不耽误你的时间，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钟青夏本来还要再说一句，但刚发出半个音，季永泽就开始说了。难得季永泽这么快地主动讲自己的事情，钟青夏干脆闭嘴不言了。

“这几次见面，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认真想了。钟青夏，你说的对，或许我真的……只是不适应你这样活泼的人不在身边？

“我……一直都很喜欢活泼的人。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我上学时，在别人眼里，应该就是一个……书呆子。我这种比较闷的人，和活泼的人，像是在两个世界。我不是主动的人，他们虽然活泼，但也不会主动跟我成为朋友。他们对我的喜好不感兴趣，对我也不感兴趣，不会想了解我。”

季永泽说。高中分科后，文科的男生不多，有也大多数都是跟他一样不活泼的男生。大学细分到中文系更是这样，男生少，都更内敛。

而读研后……钟青夏，应该算是第一个，活泼，又爱主动找他的男生。

他能感觉出来，钟青夏对自己感兴趣。

考研时，钟青夏跟季永泽在手机上聊天，就是很活泼的文字风格。但是，很多人线上看似活泼话多，线下却沉默寡言。所以，到了线下，季永泽发现钟青夏是真活泼……

“我觉得……就像……捡到宝藏了。”这句话似乎对他来说太难为情了，他又说道，“韩晨也说，你是难得，中文系难得会有这么活泼的男生。”

“现在我这边的同事，也说我是图书文化行业珍稀的e人。”钟青夏笑了，说道，“你知道i人e人吧？”

“知道。”或许是正好提到韩晨，季永泽想起一件事，说道，“韩晨跟我说，柯泉他男友也是i人。”

“啊？他男友是i人？？”

“韩晨说，柯泉说他男友说……”

两人双双沉默。

“这是拐了几个弯啊。”

钟青夏笑。季永泽也笑了。

“他男友说什么？”钟青夏边笑边问。

“他男友说，可能是因为有一个问题，问平时休息的时候，是去外面还是待在家里，他选的是待在家里。”

“哦，也就是获取能量的方式是独处，所以给他判定是i人啊。”

“你是e人吗？”

“对，我是e人。”

也就是说，他平时休息的时候，是……

“这个MBTI测试，其实我在大四的时候就做过，但没想到咱们读研时火了流行了。流行的时候……”钟青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接着语气不变道，“咱们俩正好分手，所以就没聊过这方面。”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跟自己无关的故事，像是在讲一个笑话。

季永泽沉默片刻，道：“钟青夏，我承认，我或许是很自私，只是想独占你对我的热情，只是不习惯……但是，我不认为我没有爱过你。这三年，我很想你，这种感受不是假的，我是真的很想你，一直想见你，想跟你说话，想跟你在一起。”

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如果是你在身边，一定会拉着我说个不停，空气都是欢乐的，不会这么安静。下午两点的时候我会想，你或许在午睡，把窗帘拉上把灯关掉，屋子里如黑夜般，我会小心地不发出动静吵醒你，因为你睡觉太安静了，我会时常在想你会不会已经醒来了，只不过蒙在被子里在玩手机。或许一直到下午四点，或许快傍晚了，你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说“我的天我睡了这么久，都四点了”然后又躺下去，嘴里嘟囔：“我怎么睡了一下午……论文还没看……一个字都没写……”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总会想，如果还在读研，你肯定要开始商量今晚吃什么了，要拽着去学校外面的小吃街走一圈。我觉得去学校外面费时间，在食堂解决就可以。但是你想去外面，就去外面吧。你又问我是不是不高兴，我说没有。你说“我们早点儿回来，不能因为我耽误你的时间”……

我那三年后知后觉才想到，你选择去比食堂更远的地方，选择那样不效率的方式，是因为可以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更久一些吗？

过去三年，我晚上躺在床上，也会想到你躺在我怀里的样子，你身体的温度，你身上的气味。前天晚上，终于又跟你躺在一起睡觉，好像梦一样。我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舍不得让跟你躺在一起的时间在睡梦中飞速流过。

“钟青夏，我很想你，这种想见你却见不到的痛苦这么强烈，不可能是假的。我甚至可以理解，为什么柯泉的男朋友放弃更好的机会，也要陪在柯泉身边了。我想回到你身边，想跟你在一个城市工作，想……”

“你该吃饭了。”钟青夏说道。

在季永泽说话期间，钟青夏盘里的咖喱蛋包饭，已经快被他吃完了，而季永泽一口还没吃。

“饭凉了，吃坏肚子怎么办？你现在可是我们的合作对象，在我们这里工作，让你生病了责任都在我，传出去的话谁还会跟我们合作啊。”

“……”

季永泽拿起勺子。钟青夏看着他吃了一会儿，道：“你长得不差，而且你学习也很好吧，以前竟然没有主动找你的e人吗？我不信。”

“是真的。”季永泽慢慢道，“你没有经历过，不代表没有。”

“……哦，忘了，你这种冷冰冰的性格，也是有可能的。有想主动找你的，被你有意无意拒绝几次肯定就放弃了。”

季永泽盘中的咖喱蛋包饭只剩一半了。他停下，再次看着钟青夏。

“钟青夏。”他说，“这三年，我一直也有想找你。但我没有，是因为，一是我太忙而且没有太多钱，只有过年才会回国，在国内时间不长。二是我一直不知道如果见到你，我该对你说什么……”

餐桌上安静了片刻。

“柯泉的男友的选择不是错的，你的选择也不是错的。”钟青夏开口道，“只要你不会后悔，就不是错的。但是你后悔了。”钟青夏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放下这段感情，或许你功成名就了，我还可以很骄傲地跟别人说我认识你，你一心扑在学术上，你真的很热爱，你有现在的成就是应该的，因为你放弃了很多付出了很多。但是，你现在后悔了……”

钟青夏能察觉出，季永泽想说“后悔”这个词，但一旦说出来，就是对双方的伤害，而造成伤害的责任，是说出来的那方要承担的。

钟青夏替他说出来了。然后，钟青夏继续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觉……大概就是……你还纠结在和我的感情里，所以我……我还在耽误你吗？让你没办法安心搞学术。”

“没有。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都已经答应跟你分手了，你想去做什么都可以了。你还想干什么？又让我回到你身边？你是皇帝，我是皇帝的男宠吗？平时觉得我碍事，心情不好觉得寂寞就让我必须过来，照顾你的情绪满足你的**，让你恢复精神能够安稳地干好宏伟大业，然后……再把我踹掉吗？”

钟青夏说到最后，唇角扯出苦涩的笑容。幸好有先见之明，早早吃完饭，他就预料到他说的话会让自己觉得反胃。于是，他也就发泄般，不客气地说了一定会刺痛他的难听话。

“钟青夏，你不要……你没有错。是我，是我没有想到。我以为我是可以……不再想你……是可以跟你真的结束感情……但我却很想你，跟你分开才发现我很想你……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我跟别人说我有男朋友，不是妄想你会跟我复合，是我在骗自己，我妄想我并没有跟你分手……”

钟青夏第一次见他慌得如此明显。

第一次听他说话，竟然如此，具有“跳跃性”，语无伦次。

每句话的语速很快，但每句话之间都有不短的停顿，又让人觉得他说得很慢很难。

“回国前，我就已经打听到你在这个城市，我就已经决定要在这边的大学工作。韩晨的婚礼，给了我可以提前见到你的机会，我……很开心终于见到你了。”

那天见到钟青夏，果然，不知道该对钟青夏说什么。他的心情很复杂。

与这两天看着工作中的钟青夏一样，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你要说你是为了我，才来这边的大学任教吗？”钟青夏笑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痴情。你们学校的领导知道你是为了跟前男友复合才来他们学校，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呢。”

钟青夏拿起茶杯，将水喝完，放下杯子，看到坐在对面的季永泽脸上完全不淡定的神情。很奇怪，平时是没表情，这会儿有表情了，又太多了，焦急、慌张、害怕、乞求、渴望？太多了，混合成了一张让钟青夏觉得陌生的脸。

“季老师，你有自己想去的学校吗？”钟青夏偏过视线，说道，“为了我，会让我很有压力。如果我耽误你学术之路怎么办？”

三年前的回旋镖，毫不留情地砸中了季永泽。

季永泽感到脸烫，接着是牙根发酸，喉咙像被刀割般疼，最后是胸口，呼吸困难的痛。

谈恋爱会耽误搞学术。

那是他跟他提分手时，对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