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贩卖【无限】 第3章 机器人之泪

李苒没有应声，她蜷缩在房间的一角，双手颤抖地抱住自己的膝盖，眼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灰色。

是我的错，都怪我这该死的好奇心，这虚假的助人为乐，明明是我为了甩脱烫手山芋才把药剂给别人的。

别以为自己道德评级是二等公民，当上道德标兵，就真的道德高尚了。

那可是11条人命啊！李苒，你是在给刽子手递刀，你也是帮凶！

她不断地谴责自己，双手混乱地揪着自己的短发，眼神失焦。

“苒苒，妈妈叫你怎么没有反应？”李柔觉得有点异常，“那我就直接进来咯？”

李柔一推开门，就看见摔在地上的光脑忽明忽暗，李苒低着头缩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

她好像在...害怕？

“苒苒？”李柔一惊，她从未见过李苒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妈...”李苒的声音有些哽咽，过了一会儿，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做了件...错事。人，是不是都是虚伪而又自私的？”

所谓的道德评级真的能够用来衡量人类吗，明明她已经是在见义勇为了，为什么结果却是这样的呢？

如果按照道德评级对于人类心力五个维度的划分“勇气、正义、真诚、节制、仁爱”，做到一百万的最完美的人类又会怎么样处理事情呢？

不过要是这一套行得通，为什么白安然作为一等公民又会杀人呢？

她不知道，也想不通：“...或许...我要是个机器人就可以客观地判断一切了，永远不会犯错。”

李柔摸了下自己的耳钉，然后走上前，抱住李苒的头，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将发丝一点点理顺：“苒苒，谁都会犯错的，人是不可能把握未知的...人工智能也不行...”

“你只要做出当下的最优解就好，剩下的事交给以后的自己来承担吧。”

李柔温柔地安慰了她许久，直到她不再发抖为止。

随着李苒的惊慌逐渐平静，李柔看了眼表——8：36，平日温和的眉眼，添上几分冷色，该去谈判了：

“苒苒，你今天就请假不用去上课了，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去上班了。”

李苒鼻腔里隐约发出一个嗯字，李柔掩上门，悄悄离开离开。

李柔走后，她又将手指伸到发缝里，抠着自己的头皮，齐整的短发早已乱成一团。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到此为止，我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这个错误。

“叮咚——”

消息提示音响起，李苒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谁？

她点开光脑，来件人赫然显示着——

白安然！

“谢谢姐姐的药剂，真的赐予了我勇气呢~”

李苒缓缓摸上虚拟蓝屏，手指轻微颤抖。

对，还有白安然，她还没有被抓捕归案，一切都被鲜血染红了，怎么她能够毫发无伤，独善其身？

不行，不可以！

李苒的眼底闪耀着熊熊火焰，逐渐坚定——

做错了事就要去承担后果，不是吗？

无论是她，还是白安然。

所有的技能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撒谎也不例外。

她打开聊天框，写下一串文字：

“明天休息日你有时间吗？上次去3区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转转。听说你们那里空中花园尽头的风景很美，不过那里就离地几百米了，我有点恐高，你能陪我吗？”

消息发出去后，她立马收到了对面的回复：

“好啊，我也没去过尽头呢。”

——

空中花园的旋转楼梯不断攀升，李苒终于来到了尽头，这里四周漂浮着无数的白云，万千花朵香气四溢，仿佛已经来到天堂。

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轻声哼唱着欢快的旋律，白裙上绽放着无数金黄色的花朵。连日光也偏爱她，照耀着她的笑脸，她看起来就像是住在天上的天使。

“真意外啊，没想到姐姐还会来找我玩呢。我还以为会和他们一样不理解我呢~”

天使的声音依然那么甜美动人，笑容也是如此灿烂。

但只有李苒知到那根本已经不是人了，那是伪人，变异的人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伪人，从外表上看她和正常人类没有任何的区别。

李苒深吸口气，眼神无惧生死，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栏杆，出卖了她的紧张，她必须先验证一个事实：

“那...十一个人，是你杀的？”

白安然向前走了几步，毫不犹豫地回答：

“对啊，是我。

这也多亏了姐姐的药剂哦，之前只是想过讨厌的人要是消失就好了，好讨厌看到她们开心的样子，不就是被人送个破钱包吗，至于被偷后反应那么大？反正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要。

那天喝下药剂后，我突然间就什么都不怕了，好像送他们去死只是一场游戏，还挺有趣的。”

凭什么她们能够因为一件小小的物品就感到快乐呢？我没有的东西她们也不能拥有！

白安然眉眼弯弯，看着李苒的眼睛：“姐姐也感兴趣吗？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玩！”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李苒皱着眉头，双拳紧握，人命怎么能当儿戏。

白安然笑嘻嘻地说着：“你是在说我吗，我不否认哦。”

“那瓶药剂不是用来让你有勇气杀人的。”李苒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右手背在身后。

“噌！”

她突然拿出了藏起的粒子刀，高声怒吼：“杀人偿命，承担这一切错误吧，白安然！”

杀了白安然，我就去安全局自首。

白安然歪了歪脑袋，眼神变得浑浊不清，她周围栏杆上的花朵在慢慢枯萎，逐渐褪去颜色：

“我有什么错呢？如果没有这个药剂，你也没有多管闲事，那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凭什么世界上会有人能够获得幸福呢？我们需要的是平等的不幸，哈哈哈哈，你终有一天也会理解的。

真可惜啊，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李苒无视白安然发疯的语句，她箭步冲上前去，准备刺向她的心脏。

就在李苒准备捅向白安然时——

“砰！”

是枪!

白安然手里怎么突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枪？！枪里射出的子弹还沾染着黑色的粘液！

无穷无尽的黑色粘液正在从白安然的身体里流出，飞速向她蔓延！

李苒猝不及防，满脸震惊，这是——

污染剧场正在形成？！

第一步，伪人精神崩溃，产生异变；

第二步，黑暗蔓延，吞噬周围一切；

第三步，空间扭曲，形成独立领域。

伪人还能生成第二个污染剧场吗？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污染剧场的形成，之前都只是停留在教科书里，不是说污染剧场已经被清剿了吗？！

子弹与黑暗扩张的速度太快，李苒根本无法躲避。

突然，身后有股飓风将她推开。

“啊!”白安苒也遭到了冲击，她的枪瞬间被摔在地上。

谁？

黑色的诡异子弹并没有扎进李苒柔软的血肉之中，它仿佛扎进了一个更为坚固的东西，霎时间偃旗息鼓，黑暗的侵蚀也开始停滞。

“咔哒、咔哒”

紧接着传来金属的破碎声。

“是你？”白安然似乎认识到来的人。

李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棕色的波浪形卷发，绿色的毛衣，蓝灰色的双眼，那是——

她的妈妈，李柔！

“妈，妈?”

她的心脏被打出一个巨坑，肉色的皮肤下掉落出无数的晶石碎片。

“你是，机器人？”

李苒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她听到李柔很小声地说了句是。

我的母亲竟然是机器人！李苒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我竟然是被机器人抚养长大的？

机器人也会有感情吗，难道过去的所有美好都只是设定好的程序，一切所谓的情感都只是假象？

那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为我当下子弹...

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冲击她过往的认知。她的心脏像在火上烤，不知何时、谁会突然再添把火。

白安然也有些惊讶，但随即反应过来：

“我想起来了，你是Alpha1号，我们安泰机械制造的最优秀的辅助机器人，没想到你竟然是她的母亲。她可真是幸运啊，我的人类父亲可不会为我挡下任何子弹。

但是你为什么阻止我？你忘了那个计划了吗？”

“砰，砰，砰！”

白安然的四周又浮现出四把悬空的手枪，枪声又再次响起，战斗还没有结束。

“我当然没有忘…”

李柔瞬间出现在李苒身后，抱起她消失不见，又突然出现在空中花园的一个角落。

“这里很安全，你先躲在这里。”

这是，瞬移？

“妈…”李苒瞳孔微张，她刚想说些什么。

就被李柔打断：“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她摸了摸李苒的头发，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起身向白安然移动。

李柔的身影移动飞快，消失在每一发子弹来临之前，直接逼近白安然的位置。

“我当然知到那一切的计划，但祂们和你也太过分了。”

眼见李柔已经冲到她面前，白安然惊声喊到：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忘了机器人守则的第一条了？机器人不可伤害一等公民！你疯了，杀了我，你也会报废！而且你背叛了祂们，你的意识也会被抹杀！”

李柔将她逼到栏杆边，紧紧掐住她的脖子。栏杆下空空荡荡，几百米的高度望下去，人像是彩色的蚂蚁，高楼大厦也不过是蚁穴。

“但我首先是李苒的母亲，没有任何母亲会允许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她的声音有些愤怒，带着痛苦与挣扎。

为什么，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祂们卖命那么久，还是不肯放过苒苒？！

空中的猎猎风声响起，白安然的脸颊被刮得生疼，她脖子上的手掐得她快要窒息，根本无法使出新得到的力量：

“咳咳，不...不要，我还不想死。你，你也知道的，我杀的大多数只是机器人。而且一等公民有处决残次品人类和机器人的权力！我是正当防卫，没有任何错！”

李柔轻笑一声：

“什么才是残次品人类呢？用可笑的道德分数筛选的吗？

机器人和人类有什么本质区别呢？人类难道是这个地球上唯一的物种？未免有些过于自大了。

而且，后天学习的情感和爱难道就不是真的吗？”

她的手上更加用力，白安然和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迈出栏杆，怒吼着：

“我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是你们在不断地逼我！我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孩子！”

她的表情狰狞，但又温柔地望向李苒，眼里流露着最深的忧伤，仿佛下一刻就要淌出热泪，但脸颊上又泛起幸福的微笑。

该怎么形容这一切呢，她的机械心脏里好像长了草，有些痒。李柔从来没有后悔过她做的任何选择。

再看她最后一眼吧，我的小孩：

“再见了苒苒，原谅我是人工智能却妄想成为人类的母亲，

原谅我无法直接教会你人类的情感，

原谅我的自私……

祝你永远…平安、幸福、快乐…”

她做出了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一滴银色的泪珠从面颊上滑落。

那是——机器人之泪。

“不，不要！”

李苒看出了李柔的意图，眼眶里泪花汹涌，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想要制止这一切。

“拿着它，它会保护你的！去外围城，去看看真正的世界吧，这次我不会再拦着你了。”

李柔温和地笑着，她带着白安然，从百米高空中一跃而下。

或许会有更好的方式吧，李柔也不知道，但就像她告诉李苒的那样，人工智能也无法掌控所有的未来。

这已经是她目前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和最好的礼物了。

李苒狂敲着栏杆，撕心裂肺地怒吼着：

“妈！妈！！妈——”

泪水糊满了她的双眼，黑发逆着疾风拍打着她的脸庞，她不顾一切地呼喊，企图将那个人唤回身边！

“这是我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管啊？就算是被伪人卷进污染剧场，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凭什么...为什么？是你替我承担错误呢？

你快回来！你回来啊！

你别走！......”

李苒的嗓音已经嘶哑，她扶着栏杆身体缓缓下落，瘫软在花坛上，鼻涕和泪水已经浸湿她的胸前。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地呼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离她而去的身影，越来越远。

像天上的小鸟一般，只留下一个小黑点。

“嘭，轰隆隆——”

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响起，李苒的耳侧产生嗡鸣。

3区的上空浮现出巨大的蘑菇云，点缀在蓝天白云之间，像是旧时代的某种艺术庆典。

这声巨响引起街上的行人纷纷抬头，还以为是哪个有钱人投放了烟花在蓝天上。

只有李苒还在失声痛哭，她俯视着天空下的这一切，一切都还是像往常一样，如此地平静安详，像是水晶球里的世界永远只定格着最美好的画面那样。

可惜她的世界不是了。

她过去平淡无忧的生活已经轰然崩塌，再也一去不回——

花坛上方，李柔的那滴眼泪轻飘飘地来到了李苒的胸前，紧紧贴着她的心脏，似乎找到了归宿。

李苒噙着泪看向它:“这是，妈妈的泪珠？”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颗泪珠构造出了一条银色的线，自己戴在了李苒的脖子上。

“恭喜主人，

您已获得辅助异能：机器人之泪

目前能力开发25%，

可用异能：瞬移。

以及，关于你母亲的事情，请节哀。她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工智能，但她是一位出色的母亲。”

小艾的声音从手环里发出，为她陈述着这一切。

属于我们的故事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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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机器人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