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人生 第6章 进化还是退化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客房的窗户，曾文华感觉到光线照在自己的眼皮上，眼前闪过一个个橙色的光圈。

他的胸膛开始起伏，咽喉颤动着。

缓缓起身，昨晚晕厥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他抚过自己的后脑勺，之后发生的事情却都想不起来。

等等。

曾文华发现他的海域很安静。

“我现在要去卫生间。”

他这样想着，便立刻起身前往。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眼前的自己。曾文华笑了。镜子里的人也笑了。

“编号872-S001在吗？”他问道。

“在，你有什么事？”人工大脑秒回。

“没事。”

镜子里的人眼神闪烁着，他不能放声大笑，但已藏不住喜悦。

曾文华收敛情绪走进餐厅，发现夏长安在等他。

“你醒啦！”少女跑过去握住他的双手，“昨晚你病的好吓人！”

“我没事，让安安担心了。”

“嗯嗯，我知道，管家后来说你没事了。”少女的眼眸中藏不住任何情绪。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吧。你忘了吗？我们约定过，安安可以向我倾诉所有事。我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柔声道。

夏长安敏锐地发现，他没有再用“您”来称呼自己。

她感到意外，却很高兴。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我……我这两天都没理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她刚说完一句话便摇了摇头：“我也知道你不会，但是是我不好我要道歉，我再也不想着把你赶走了，你以后都不要生病了好不好？我发现，我有点舍不得你，不想你走。”

“我明白，安安，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生病和你没有关系。”

夏长安眨了眨眼：“我知道我很孱弱，但我从小到大也没有生过病，我看到你昨晚的样子，我心里也好难过。”

曾文华突然想到什么：“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小区，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夏长安垂下眼眸：“我只恨我脆弱的身体，外面并不适合我生存。”

“也许错的不是你，而是……”他打断了她的话。

夏长安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语。

曾文华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几千年前的地球还不是如此，她爱着每一个生灵，任何动植物都不需要强大的体魄就可以在这里找到生存之道。虽然现在的人类进化了，但是生存条件却持续恶化。原本这种恶化可以被制止，却被故意忽视至今。”

“而所谓的进化，又有谁能说得准？说不定你的基因突变才是人类真正的进化。”曾文华笑道。

“我……可我只能活80年，难道这也是进化吗？”夏长安内心震动，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曾文华摇了摇头：“八十年不短暂，只要你此刻还活着，就有意义。”

夏长安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生命虽然在一百多年前就已停止，但今天这番话却是她从未想过的角度。

从小到大，所有知道她身体情况的人对她只有惋惜和怜悯。他们不停地找各种话术安慰她，让她接受现实，永永远远躲在这个房子里做一个不存在的人。

她也差不多就要接受现实了，但今天却有人告诉她，她不可怜，她还活着。

她的眼底泛起泪光，上前抱住他，脸颊埋在男人的胸前呜咽道：“可我觉得我还没有活过。”

曾文华抚摸着她的发顶：“那你想做什么，就去努力。想玩什么，就开心玩。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你可不许骗我！”女孩笑了。

她跑回餐厅，嘱咐管家道：“我不要吃这些，我要自己做一次饭！”

管家的声音立刻在餐厅想起：“好的小主人，早餐已经为您回收，不过厨房太危险，你可能会受伤，夏先生不会允许您使用厨具。”

她扭头看着曾文华，小嘴委屈得撅了起来：“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曾文华想了想：“那就我来做，做成什么样都由安安指挥可好？”

“好！”

管家不再反对，为他们准备好了厨具和食材。

曾文华听着少女流畅地念出几道菜所需的材料和分量，准确无误地指挥他处理食材，好奇道：“安安怎么会做饭？以前看其他人做过？”

夏长安坐在一旁道：“我看过几本料理书，都是书上写的。”

“你居然全都记下来了？”他很惊讶。

“对呀，看过的东西就不会忘记了。”女孩说道。

“安安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曾文华按照女孩所述，将燃具启动，温度极高的火焰在厨房燃起。

“果然很危险，安安还是告诉我怎么做吧，我们合作完成，算是你做的。”

……

厨房渐渐飘出香味，夏宅第一次多了一缕烟火气。

……

是夜，曾文华躺在床上，回忆着崭新的一天。

夏长安不会在人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明白自己暂时可以继续在夏宅安身。然而女孩的特殊让她长久地困在此处。他不甘心自己也永远待在这方寸之地。

个人光脑的操作很方便，可以通过意识直接操控。不过他比自然人多一步，需要先由人工大脑连接，再向人工大脑申请使用。

他闭上双眼，快速浏览着全域网的基础教育课程、中级课程、高等课程…

脑域活动达到极高水平。

有效果！

一夜过去，脑细胞活跃度已提升至6.3%。这样的变化并没有让曾文华感到惊喜，反而他开始深深地担忧着未来。

书籍、教材、总归只是浅层记忆，代表着他曾经获取到的基础知识，恢复完这些，他又该去何处找寻自己真正的记忆？

“我18岁参加了联盟统一身份测试，被认定为联盟第一位突破S级的自然人。联考后考入和平大学，19岁便完成高等课程的进修，次年进入联盟科学院。”

他短暂的一生写的并不详细，18岁前的过往没有任何记录。他现在唯一可以尝试的方向只有和平大学和联盟科学院。

“我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

夏恒最近终于收到了他等待多年的好消息。盛夏仿生科技公司作为长生科技多年的合作伙伴，他和长生科技的许多高层都很熟悉。

三年前，长生科技技术部的老闫向他透露，他们公司开发的第二代体能药剂基本上已经确定成功，虽然正处在临床试验阶段，但突破性提升体能的能力毋庸置疑。很快就将走完联盟的审批程序上市。

如今，他的老朋友告诉他，药剂马上就要开始上市宣传，跨阶提升等级的药效会让整个联盟的人趋之若鹜。

他的女儿有希望了。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女儿的教育，女儿不喜欢机器人，所以他只能买一个新鲜的家庭教师来教导她。

下个月就是安安15岁生日，他强忍着激动，决定暂时不告诉安安他的安排。

老闫告诉他，药剂生效时人会比较痛苦，他不建议未成年人过早使用。此外，夏恒还不太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最早的一批用户，他决定等到安安十八岁，必须参加成年时的联盟统一身份测试前，再作准备。

但现在，他该认真想想女儿的未来了。

“夏先生，根据您今天的日程表，十分钟后回家，专车已为您安排到位。”管家适时提醒道。

夏恒喝下杯底剩下的咖啡，准备出发。

……

夏长安早早便拉着曾文华来到会客室等待，终于，会客室一侧的小门打开，夏恒从准备室走了进来。

“爸爸！”少女小跑到夏恒面前，仰头看着他。

夏恒眼含笑意，他微微抬了抬手，似乎想去抚摸女儿柔软的发顶，但终究没有。

夏长安早已习惯了父亲的举动，嗔怪道：“爸爸这次四十多天都没有回家。”

“爸爸错了，爸爸知道安安已经长大了，会体谅爸爸。你和曾老师不是也相处的不错吗？”

“那不一样，我喜欢他，也想要爸爸一起陪我。”

夏恒温柔地看着女儿，她比之前多了许多少年人的活力，脸色也渐渐红润。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曾文华，颌首道：“你做的不错，把安安照顾的很好。”

夏恒在会客室上首落座：“你们都过来，我有事要说。”

夏长安习惯性地拉起曾文华的手，和他并排坐在夏恒对面。夏恒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双手，眼眸暗了暗。

“看到安安喜欢，我就放心了。曾文华，接下来你要带着安安学习中级课程，我希望安安三年后能参加联考考上大学。”

“上大学？爸爸你会让我上学？”夏长安突然有些意外。

“不错，我从来就没有准备让你永远待在家里。只要你能考上大学，爸爸会为你准备好一切。”夏恒语气沉稳。

“夏先生请放心，我会认真监督安安学习。”曾文华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我相信安安一定可以做到。”夏恒点了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爸爸别走，我下个月过生日，我想要一个生日礼物。”夏长安忽然道。

“哦？安安自己有看中的礼物？可是爸爸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呢。”

“我不想等三年，我简直一天都等不了了，爸爸我想出去！”夏长安鼓起勇气说道。

“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爸爸为什么，我早就受够了，如果早知道我会过这样的日子，你们又为什么要生我？是生存环境不适合我，而不是我不适合生存！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过了，我也不想考什么大学，我觉得我从来就没有活在这个世上！”

夏恒的心被狠狠的刺痛。几个月前，父女俩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争吵，女儿哭着哀求他，他也一次次地用外界的环境恐吓她、说服了她。但今天女儿的控诉，让他无法反驳。

他看向女儿身边的曾文华，看着他们紧紧交叠的双手，叹了口气。

“也许是时候了。”

夏恒挥了挥手，智能管家指挥着家居机器人送来了一个盒子。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现在它是生日礼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