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妃 第12章 明珠

次日，阿布里公主和嘲瑰翁主就被遣回了龙母城。

临近黄昏时，车队到达都乌河支流的石滩边，骤然听见一声海东青的唳鸣，几欲刺破长空。

“是阿隼哥哥来送我们了吗？”嘲瑰虽在坠马时摔伤了腿，却仍对阿隼心生妄想。

她的这句话只换来阿布里极不耐烦的一记白眼：“他早已被那汉女迷得神魂颠倒了，怎可能……”

“殿下，殿下！三王爷率领夷离毕院诸郎君在前方设障，拦住了咱们的车马！”随行婢女急禀道，可见对方是来者不善。

阿布里勃然大怒，立刻走到车外张望。

“耶律稍，你又要发什么疯？”

十丈之外，兵马峙立如林。一匹金鬃神骊昂首踱步，身披银甲的贵族少年从容驭马，缓缓行至阵前。

他面若寒霜，抬眸时俨然修罗临世。

“隼奴，去。”

原本盘旋在天的玉爪海东青疾速向下俯冲，如一道白色闪电直扑阿布里。她躲避不及，直接被那双近乎成人臂长的巨大羽翼打落车下，跌得头破血流。

“我说过的——”隼抬起手臂，迎回迅捷非凡的猎鹰，神情是如出一辙的睥睨。

“谁敢动她半寸，我定奉还百尺。”

说完这句，他不顾车队如何人仰马翻，兀自领兵调头，往河东方向而去。

这一次，扈从查剌却被留在鸳鸯泺，负责保护李氏女眷。

而他每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听从三王爷的吩咐，往她们营帐里送东西。

“陛下有令，命三王爷去妫州协助大王爷分赐民户，大抵还需半月才能返回捺钵。”

两日后，勒里辛来帮妙哥换药时，见乐嫣似乎一副神情不属的模样，便好奇地瞧了瞧查剌送来的那只藤篮。

里边盛着一捧幼绿嫩枝，枝梢还点缀着雪点般的花蕾。底下则是许多殷红小果子与一枚两寸高的瓷瓶。

“是龙柏芽和山茱萸。”她语带迟疑，不明白三王爷为何要给十六娘子送这些契丹罕见的山野花草。

“勒里辛姑姑不必诧异，这是汉地一道清灼小菜所需的食材。可惜，还少了一味小十六最为嗜好的芥辣。”

十五娘子揭开瓶口木塞，倏地笑了：“不过，这是产自河东的解盐，千金难求啊。”

“这些都是今日清晨时，奉王爷之命从中原快马送来的。”

查剌挠了挠头，忽又想起一事，忙道：“对了。王爷说，十六娘子要是觉得不够新鲜，下次他便让人带着敕走马牌连夜赶路。”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十五娘子递过小瓷瓶，顺便似笑非笑地睨了幺妹一眼，“未曾想，我今日竟能亲眼见着这一典故再现。”

乐嫣接过瓷瓶，盖上木塞之前，却微微愣住。

好一会儿她才抬头，对满脸拘谨的扈卫官道：“三王爷费心了，也劳烦查剌挞马狘替乐嫣谢过他的心意。”

查剌还未开口，帐外却有人揭帘而入：“妹妹们！赵使君已抵达牙帐了！”

听闻此言，十五娘子嚯地站起身，难掩狂喜之色。

“啪”的一声，乐嫣失手将小瓷瓶跌落在地，细雪般盐粒与碎瓷片之间竟滚出一颗晶莹无瑕的柯枝国明珠。

“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怎会放在……”十四娘子话说到一半才看见，自家幺妹的面色已变得苍白如纸。

契丹与中原的饮食南北各异，乐嫣吃不惯腥膻，一直挂念着王氏最擅烹制的这道“炝绢梅”。她很久前偶然与阿隼说过一次，不料他竟牢记在心，特地寻来了食材。

而这颗宝珠——

“我大哥迎娶王妃时，曾命人为她打造了一顶飞凤衔珠金冠。”

乐嫣想起阿隼临行前那一夜，曾眼含笑意抚过她的长发，“可惜那珠子略有瑕疵，美中不足。我定要寻一枚最好的明珠，才配得上你。”

“可是阿隼，很多人都说，你以后要娶的王妃，是嘲瑰翁主。”小娘子背对着他，身心各有各的艰辛与欢愉，隐隐嘶哑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点哭腔。

“隼在此向神明起誓，李乐嫣将是我唯一的妻子。”

十六娘子讶然转头，他以坚定明亮的眼神迎接她的注视，如天上日光那般，那是一种让人无从退避的热烈情意：“千秋万载，天地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