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庄往事 第3章 第 3 章

临近中午时，柏莎太太果然带着黛西回来了，她在见到艾伦的第一眼便忍不住激动地要去拥抱她。

“艾伦少爷，您终于回家了！我很抱歉我昨晚睡得太早，没有等您回来！”不同于其他仆人称呼的“先生”，柏莎太太追随她们的时间要长得多，对于两位少爷和小姐，她已习惯了直呼其名。

柏莎太太体格强健，但个子却不高，艾伦温柔地弯腰与她抱了一抱，笑道：“我知道。往后你几乎天天都能在家里见到我了，舶来品的早市却是难得一见，我希望你为我们淘回了些好东西。”

“是的，是的！我还在一位东方来的商贩那儿看见一套白瓷的茶具，非常漂亮，只是价格有些昂贵，我需要询问您和雪伦小姐的意见。”柏莎太太指挥着安妮收拾自己买来的物品，一面和乐融融地和艾伦说话。

午餐前，艾伦从行李中找出了自己从法国带来的礼物。她给雪伦买了一条带红宝石挂坠的珍珠项链，给柏莎太太的是一块色彩明亮的东方国风情的刺绣披肩，她是个东方迷。她甚至给家中的三名女仆都带了小礼物——织着精美花样的圆领巾。

下午，换她留在家里缓解出远门的疲惫，而雪伦则要去赴斯科特小姐的约会。

雪伦让黛西给自己挽起了头发，换了一条浅色绣小花的长裙，天气还远算不上暖和，她又另穿了一件褐色的长袖短外衣，戴了一顶同色的帽子。

那帽子没甚装饰，只有前端接出帽檐，像一只花盆扣在后脑上，唯一一条深棕色的缎带与外套上的深色印花行成色彩上的呼应。尽管衣服的布料与成色都属上乘，可总而言之还是过于暗沉素净。

这一次回来，艾伦对于雪伦的着装打扮表现出格外的关注，她斟酌着开口，“莎莎，你可以穿得更明亮一点，这个颜色过于深了。你们不是要去剧院吗？为什么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呢？”

雪伦正在给自己戴手套，闻言不置可否地歪头一笑，只说：“今天只有我和艾尔玛两个人，何必费心打扮去街上招人眼珠？”

黛西还留在卧室里，柏莎太太正在隔壁艾伦的房间归置她的行李箱，也会时不时过来询问物件，于是她格外注意自己的称呼，“就像哥哥说的，从四月起我要参加数不清的舞会，等着在舞会上亮相不是更好么？”

艾伦不太懂姑娘们穿衣打扮上的弯弯绕绕，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用男性视角来看待女孩儿了，分明可以将自己打扮得更加动人，为什么不呢？不过她早已托人在王都请好了裁缝，预备在社交季正式到来前为雪伦添置新衣服，于是也就不纠结，吻了吻雪伦的脸颊，送她出门了。

雪伦没有带贴身女仆黛西，一来她早已过了需要女仆陪同才能出门的年纪，二来她不爱受管束，黛西当然不能管束她，但让她觉得碍手碍脚。

在车夫送她抵达中心城区后，雪伦便遣他回家了，“斯科特小姐也会搭乘马车，她已答应了会顺道送我回家。”

在她来到皇后剧院的大门口时，斯科特小姐显然还没到，她便去附近的糖果店买了一袋果脯。开在皇后剧院对面的糖果店生意兴隆，那是自然的，小姐们在观赏戏剧时少不了零嘴，橙皮糖，盐渍葡萄和草莓干，都是她们的最爱。

等她折返后不多时，终于看到了由长街另一边驶来的斯科特家的马车。

车轮将将停下，艾尔玛便推开车门从里头跳了下来，冲雪伦大喇喇地笑道：“雪伦，你等很久了吗？真是对不起，我总是粗心大意的，出门前要耽误好久！”在她之后，一位穿着严谨的中年女士也跟着下了车。

值得一说的是，和已经步入社交两年的达莲娜·吉尔不同，这位艾尔玛·斯科特小姐今年只有十六岁，身为家中的独生女，斯科特先生将她保护得很好，出入时刻都有教母珍妮弗太太的陪同。这位太太为人严肃古板，斯科特先生却对她颇为倚重，觉得她能教导好自己的女儿。

艾尔玛有一张圆润的苹果脸，亮晶晶的灰色眼睛，鼻尖带了点浅色的小雀斑，姿色不足，但足够青春动人。她穿了件天蓝色的长裙，领口与袖口还有银线绣花，与她的灰眼睛相互映衬，可见花了许多心思在今天的打扮上。

她将雪伦打量了一遍，噘着嘴道：“你怎么穿得这样暗！我敢打赌整个肯特郡不满二十岁的姑娘们都不愿意穿这个颜色！”她瞧着甚至有些懊丧，嘟囔着，“我还和珍妮弗太太说你漂亮的吓人，如果我不好好打扮，没准会被比得像个女仆呢。我还特意去做了身新衣服！”

她的打量并未停止，紧接着又说：“不过即使是这样暗沉的颜色，也无损你的美貌。你还是好看极了。”

雪伦向旁边的珍妮弗太太行了屈膝礼，对方客气地回了她一礼。她又捏了捏艾尔玛不甚高兴的脸蛋，怜爱似的哄道：“做了新衣服还不高兴吗？这条裙子和你相得益彰，好看的衣裳在哪里都是可以出彩的。”

珍妮弗太太微不可见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提醒道：“两位小姐，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有什么话可以等坐进包厢后再谈。”

“啊呀！又没时间了吗？我想好了要买些糖果的！”但艾尔玛很快看见了雪伦手上拿的纸袋，笑着拥住了她的胳膊，“天呐！你已经买好了吗？你总是这样细心体贴！”

一行三人迈进大门，坐进了皇后剧院的三号包厢。

艾尔玛天真烂漫，稚气未脱，却对歌颂爱情的浪漫诗歌与戏剧格外热衷，这一次正是新戏上演，她忙不迭便赶来看了。演员们在台上歌唱表演，艾尔玛坐在包厢内边吃边看，专注得连话也顾不上说。

还是珍妮弗太太不时地和雪伦交谈，“格林小姐，我听说您今年就要步入社交了，恭喜您。您一定会在舞会上大放异彩的。”

雪伦礼貌地向她道谢。

珍妮弗太太又说：“我看得出来您很高兴，被拘束久了的女孩们一听说有舞会可去，总是难掩兴奋。”她的语调带着笑意，像是在打趣，可微微眯起的眼角却像鹰一样锐利。

雪伦却像是对此毫无所觉，难为情似的一笑，道：“也许吧。不过您看得真准，我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了，我的哥哥远行回家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陪伴我很长时间。”

珍妮弗太太难掩惊讶，语塞了一瞬才又开口道：“哦，那很好。再一次向您道贺。”

她忍不住再一次对雪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个来回，终于下评定似的称赞道，“格林小姐，我要说，如今像您这样稳重又不张扬的小姐实在是不多了。人们不会忽略这些美德，您会在社交中找到一位如意郎君的。”

能让一位刻板的女士说出这一番话，可见她对这位格林小姐的评价之高。

舞台上的表演告一段落，到了幕间休息的时刻，艾尔玛终于不舍地把她那对眼睛从幕布前移开。

她听到了珍妮弗太太的只言片语，兴致勃勃地凑上来，“什么如意郎君？哦！我知道！据说纽斯顿的道森先生今年会参加莱特子爵举办的舞会，他的富裕甚至远超过了子爵一家，不说其他产业，光是手下的大庄园就超过两座。看来吉尔小姐要对他摩拳擦掌了！”说着，咯咯咯地笑起来。

珍妮弗太太似乎觉得她这话说得不得体，暗暗瞪了她一眼，道：“别胡说，吉尔男爵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不体面的商人。遑论那位道森先生的出身。”

随即想到格林先生与那位道森走得很近，向她歉意地颔首，“格林小姐，请不要误会。您有着贵族的血统，从小受到良好的影响与教育，您的兄长也颇具投资眼光，不能相提并论。”

艾尔玛显然想不到那样深，不谙世事地反问：“可是道森先生很富有不是么？他的富有已经远远不是那些暴发户可比的了。何况吉尔小姐总要最好的，道森先生已经是最好的了。她参加社交已有两年，却还是待字闺中，再等下去可不大妙。”

她像是想到什么，扭头问雪伦：“雪伦，你每周都会和吉尔小姐一起画油画，你觉得呢？她会选择道森先生吗？”

雪伦微微耸了耸肩，好笑道：“我觉得可没有用，要吉尔小姐和道森先生双方有意才好。”

艾尔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冲雪伦粲然一笑：“也是！今年的舞会有你加入，道森先生花落谁家，那就说不准了。也许他会对你一见钟情呢？就像戏剧中演的那样！”

她重新转身趴到了包厢的栏杆边，一面还放松地感叹着，“还好爸爸有体面的工作，不必考虑银钱的问题。到时候，我一定要找一个爱我、并且我也爱的人结婚。”

雪伦在听到她这一番假设后，心里的火气便直往上窜，好在伪装的功力深厚，才没有表露到脸上。不过她到底陷于无语的情绪之中，没有留意到在艾尔玛感叹之时，珍妮弗太太看向小姑娘的幽深难言的眼神。

雪伦：喝——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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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森先生富得流油！虽然他是私生子会被人说三道四嚼舌根，但事实是，体面人儿办宴会都会邀请他滴，所以人缘还是粉好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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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