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主因缘 第7章 第 7 章

月色下，那颗鲛珠反射出的光华让人移不开眼睛，比鲛珠更华彩的是刘彻的眼睛，嬴政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脸上更多的是困惑和讶异。

“鲛珠传言是人与鲛人的定情信物，也是鲛人一生只留一次的泪化成。这个世界的南海，政儿想去吗？”

某一世，他自己曾是鲛人，他知道那是如何痛苦的体验，与其说那是鲛人泪，不如说那是心尖的血。那一世，他又被背叛，当利刃刺穿他的胸骨的时候，他才更加理解世间魂灵无数，始终都有人在辜负着另一些人，他总想下一世他可以不用这么“心软”。

“鲛珠的确珍贵，你从哪里得来的？如果长乐商号可以做一些鲛珠的买卖，我们的时间能节约不少。”

不论前几世他有怎样的经历，这一世与之前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偏差，这个世界的鲛珠也那样珍贵，但似乎没有人见过鲛人，它更像是遥远古老的传说。与其说这鲛珠跟他某一世的样子相同，不如说它更像是巨大的蚌孕育的异乎寻常的大号珍珠，但光华耀眼，价值不菲。

“政儿。”刘彻有些无奈，嬴政能把一切与他的大业联系起来，这鲛珠分明在这个世界只代表一个含义'你如当空皓月，我愿为你倾其所有，所以很多王女、贵妇都渴望自己的丈夫能送自己一颗，也成了有名的定情信物“这鲛珠很稀有，稀有贵重之物自然价格不菲，做贸易不是不可以，不过今天我不是来谈长乐商贸之事的。”

嬴政不是一个迟钝之人，他隐约有些预感，刘彻要说的，他应该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所以索性一直是迂回回避战术。

“你我既然在这个世界上是唯一的同盟，我希望跟你缔结更深。我可以为你放弃未来的权利主导，我不想跟你将来非得一山不容二虎。”

嬴政安静地听他诉说，他考虑过这层。帝王本应冷酷无情，可他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时常会生出一些心软的情绪，第一世他惜才饶了很多人比如赵高、再比如高渐离，直到酿下后面的惨剧，直到高渐离仍执意拿筑刺杀。没有什么比权利更大的诱惑，他在等刘彻开出的条件。

“但我有个条件，你人得是我的。”刘彻少年的脸上第一次展现出来上位者常年的霸道——说一不二，常年以来与嬴政相处的刘彻都是收敛着自己的，甚至有时候会有少年人的傻气，这个时候的他却异常的坚定。

嬴政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刘彻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月光下，鲛珠的光辉似乎也变得有些刺眼，他的目光从鲛珠上移开，似乎穿透了月色下的朦胧，直直地落在刘彻的脸上，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帝王出身，焉能有私情干预。你我皆知，情之所系，往往能左右人心，动摇江山。我嬴政，从不曾因私情而误国事。何况现在我们根基尚浅，假若天道要我们去改这个世界的命，那我更不会因小废大。”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刘彻。你第一世时或许是个多情之人，但在这一世，你不该将那些旧日情怀投射于我。你我皆有更高的志向和使命，岂能困于私情？”

嬴政轻轻摇头，似是在否定刘彻的提议，也似在否定自己内心的波动：“你这算盘打得精妙，若我是你的人，天下便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但刘彻，我从来并非常人。”

嬴政从没有想过在刘彻面前这样摊开来剖析自己，但是他的确一时难以接受刘彻对他的感情和想法。

“政儿，轮回几世，这一世我们起于浮萍，势微。除了第一世，我不知你有几世曾夺权成功？毕竟独木难支，你我是天然同盟，我所求只有这一件。我给你时间考虑，如果我们没有加深的羁绊，那么早晚帝王心病会让你我斗个你死我活，那是我这一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嬴政其实很认同刘彻的说法，倒不是他没有信心斗过谁，只是那个过程让人煎熬并不好受，这一世他太平天然地度过了二十八年，未觉醒前，他也可以单纯生活，不可谓不自在。那样的状态，是他在觉醒后很难再回去的。

他似乎从灵魂诞生初期就在不断地斗争，跟命运斗争，还是孩童时就跟赵国那些戏弄他的权贵斗，后来利用秦宗室力量跟吕不韦斗，再后来让吕不韦跟嫪毐斗，他自己还要解决宗室的问题，还要跟六国残余斗，一刻不得歇。本以为留下了一个传万世的国，却三两年就复归大乱。

刘彻看着嬴政神色就知道，他被自己有些说动了。后世之人说得对，他俩骨子里有种命运的相似。刘彻也是一路斗过来的，刚开始跟奶奶斗，想做大有为之事，那就是自己成长的开端，后来跟藩王斗，再后来跟匈奴斗，巫蛊之乱又让他失去了据儿和卫皇后，搞得人口凋零。

遗憾的是，嬴政并非那些心怀憧憬、情窦初开的少女。刘彻提出的缔结羁绊以避免未来斗争的建议，确实充满了诱惑，宛如一缕温柔的春风，轻拂过心田。然而，即便是最坚固的羁绊，也有可能在无情的现实面前被轻易撕裂。人心难测，情感易变，骨血间的悲剧屡见不鲜，更何况是那些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所谓情人关系。

嬴政深知，权力的游戏中，信任是一种奢侈，背叛却如影随形。他的内心，如同那历经风霜的古树，根深蒂固而枝叶难摇。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权力与情感的博弈中，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力量，而非寄托于易碎的羁绊。

刘彻的提议，虽然出于一番好意，但在嬴政看来，却如同那悬于一线的琉璃，美丽而脆弱。在这个充满了变数和不确定性的世界里，嬴政更倾向于锻造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而非依赖那些可能随时断裂的纽带。因为在这个由野心和**编织的复杂棋局中，唯有自己的力量，才是最为可靠和持久的保障。

于是开口缓缓说道：“你给我一些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