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毒蛇吐信,无声地亮起又猝然熄灭,留下的冰冷警告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顾薇薇的脊椎!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全身,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成冰!苏小糖!她就在外面!像一条蛰伏在暗影里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呃疼”顾薇薇喉咙里溢出的呻吟带上了真实的颤音,身体因惊悸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她死死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狂乱颤动,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感强迫自己维持着“痛苦虚弱”的伪装。日记本和密码锁紧贴着腰后冰凉的皮肤,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
阿强冰冷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她颤抖的身形上反复扫视,带着审视和怀疑。脚步声响起,他走了过来,停在床边,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沉重。
“夫人?”阿强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您哪里不适?是否需要叫赵医生?”他的手似乎微微抬起,仿佛随时准备检查或控制。
“冷,好冷”顾薇薇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不胜寒意,实则是为了更深地藏匿身后的秘密,“肚子抽着疼”她断断续续地呻吟,将所有的恐惧和惊悸都伪装成难以忍受的病痛。
阿强锐利的目光在她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了一眼她紧紧捂着小腹的手。最终,或许是赵医生关于“流产风险”的严厉警告占了上风,他并未强行检查,只是沉声道:“请夫人忍耐,镇定药物正在起效。请勿再移动,以免加重病情。”他后退一步,但并未坐回原位,而是如同门神般矗立在床边不远处的阴影里,目光更加锐利地锁定着她,显然提高了警戒等级。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枷锁,沉重地套在顾薇薇身上。她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能像受伤的小兽般蜷缩着,在阿强冰冷目光的监视下,煎熬地等待着。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她竖着耳朵,捕捉着窗外的动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腹部的隐痛。冷汗不断渗出,冰凉的粘腻感紧贴着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阿强的通讯器似乎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简短地回复了几句,似乎是外围安保的例行汇报。他的注意力被短暂地分散了。
就是现在!
求知的渴望和对窗外毒蛇的恐惧如同两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监视的压力!顾薇薇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力,再次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向内侧挪动身体。被子下的右手,如同最灵巧的窃贼,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再次探向腰后!指尖触碰到日记本冰凉的硬质封面,迅速而无声地将它再次拖拽到胸前,紧紧护在双臂和身体的环抱之中!
她不敢立刻翻看,只是紧紧抱着它,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和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心脏狂跳不止。她必须知道更多!苏小糖到底模仿了多少?!她要将那个赝品虚假的面具彻底撕碎!
等到阿强的目光似乎重新固定在门口,顾薇薇才在被子形成的狭小空间里,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再次翻开了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本。昏黄的光线下,她直接翻到了日记本的后半部分。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追寻温暖,而是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审视,如同拿着放大镜,在字里行间搜寻着属于“顾薇薇”的独特印记,以及苏小糖那无处不在的、卑劣的模仿痕迹。
【X月X日晴】
市青少年油画大赛金奖!(画了无数个跳跃的感叹号)《燃烧的向日葵》!评委老师说我的用色大胆奔放,笔触充满原始的生命力,尤其是画面中心那几朵倔强昂首的向日葵,将那种[向死而生]的韧劲儿表达得淋漓尽致!(字迹飞扬跋扈,充满了骄傲)
颁奖礼上,阿迟在台下一直看着我笑,比我还开心!结束后他送我一大束真正的向日葵,金灿灿的,他说[这才是配得上你的奖杯]。(画了个依偎在向日葵花束旁的小人)
不过,最开心的还是我的签名被认可啦!(这里画了个得意的小表情)我设计的那个专属签名把[薇]字最后一笔拉长,巧妙地绕成一个抽象的小向日葵花盘,再点上代表种子的几点终于被印在了获奖证书和画作介绍上!独一无二!(字迹充满了自豪)
哼,之前画室那个总爱模仿我的李某某,还想学我的签名,画得歪歪扭扭丑死了!东施效颦!(字迹带着不屑的小勾子)真正的才华和个性,是偷不走的!
专属签名!抽象向日葵花盘!顾薇薇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抚过日记上描述的那个独特签名设计。一个模糊却关键的念头闪过脑海陈宇书房里,苏小糖那些被供奉起来的“遗作”上,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签名?她拼命回忆,似乎似乎真的在那些拙劣模仿的画作一角,看到过一个刻意模仿、却显得僵硬造作的、带着扭曲花瓣的签名!当时只觉得怪异,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在拙劣地复刻她顾薇薇的专属标记!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她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翻,目光如炬:
【X月X日阴】
烦死了!妈妈非要我去参加那个什么名媛茶话会,说顾家需要拓展人脉。(画了个翻白眼的小人)一群假惺惺的女人,聊着无聊的珠宝和八卦,香水味熏得我头疼!
我躲在角落吃司康饼(唯一亮点!),发现苏小糖居然也在!她坐在离主位很近的地方,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字迹停顿了一下,带着明显的愕然和不适)那款式,那颜色,跟我上次在慈善拍卖晚宴上穿的那条Van家限量版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料子看起来差很多,像是仿的?
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是!(笔锋陡然加重)她端茶杯的姿势,翘着小指,手腕微微内扣那不是我被礼仪老师纠正了无数次才改掉的习惯性动作吗?!她怎么也这样?而且做得那么刻意!还有她跟旁边人说话时,偶尔会无意识地用指尖卷一缕头发(墨迹在这里用力地顿了一下)那是我思考或者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她到底观察了我多久?!(字迹透出强烈的毛骨悚然和被侵犯感)
她似乎察觉到我在看她,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描述艰难,墨色深重)无比僵硬又刻意的[温婉]笑容!眼神却像冰冷的玻璃珠子,毫无温度!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太可怕了!她就像像一个披着我的皮在活动的怪物!(最后一句字迹扭曲,显然带着巨大的惊惧)」
模仿穿衣!模仿行为举止!甚至连她无意识的小习惯都刻意模仿!日记里少女那强烈的被侵犯感和毛骨悚然的描述,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顾薇薇!她仿佛亲眼看到苏小糖穿着劣质的仿品,僵硬地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像个提线木偶般扮演着“顾薇薇”!巨大的恶心感和愤怒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而更让她如坠冰窟的,是日记中透露出的、苏小糖对她观察入微的恐怖时长!这绝非临时起意的模仿,而是处心积虑、经年累月的窥伺与复制!
顾薇薇的呼吸变得粗重,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寒意。她颤抖着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急切,快速向后翻动着日记。她要找到铁证!找到苏小糖模仿她核心才华的证据!
很快,她的目光定格在一页记录着日常琐事、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的日记上:
【X月X日雨】
无聊的雨天,在家整理画具。突然发现我那套珍藏的、爸爸从法国带回来的Sennelier油画棒少了好几支关键色!钴蓝、镉红、永固绿都是我最常用的颜色!(字迹带着心疼和恼怒)
问了张妈,她说前几天看到苏小糖来家里找我(我明明不在!),在画室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笔锋陡然变冷)果然是她!这个偷颜料的贼!上次毁了我的钴蓝管装颜料,这次又来偷我的棒棒!她到底想干什么?!自己画不出来,就只会偷别人的工具吗?!还是(字迹变得阴沉)她想像上次毁掉颜料一样,毁掉我画画的能力?!
油画棒!Sennelier!钴蓝、镉红、永固绿!顾薇薇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一个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瞬间闯入脑海陈宇书房那个上锁的玻璃展柜里,苏小糖的“遗物”中,赫然就放着一盒打开过的Sennelier油画棒!里面缺失的几支颜色,正是日记里被偷走的钴蓝、镉红、永固绿!当时陈宇对着那盒廉价的仿品(真品绝不会随意开封暴露在空气中),眼神是如何的“深情”与“怀念”!多么荒谬!多么讽刺!
铁证如山!
苏小糖不仅模仿她的穿着、举止、习惯、签名,更是在处心积虑地窃取她作为艺术创作者的核心工具和灵感源泉!她像一个贪婪的吸血鬼,拼命吮吸着属于顾薇薇的一切,然后披着这层偷来的皮,在陈宇面前扮演着一个完美的、虚假的“白月光”!
日记本从顾薇薇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无声地跌在病床上。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枕头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却感觉吸进来的全是冰冷的绝望和令人窒息的荒诞!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证据,在此刻汇聚成一道撕裂灵魂的闪电,狠狠劈开了她认知中最后一丝迷雾!
陈宇痴迷的、奉若神明的、为了她不惜娶一个替身回家折磨的“白月光”苏小糖
从头到脚,从喜好到才艺,从气质到所谓的“美好回忆”
都不过是一个拙劣的、处心积虑的赝品!
一个以她顾薇薇失忆前那个明媚张扬、才华横溢的顾薇薇为唯一蓝本,精心复制出来的、彻头彻尾的假货!
而她顾薇薇
这三年里,竟然顶着这张与苏小糖(或者说,与失忆前的她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活生生地成了
自己替身的替身!
“嗬嗬嗬”压抑到极致的、破碎而扭曲的笑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从顾薇薇痉挛的喉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奔流,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巨大的悲恸、滔天的愤怒、深入骨髓的屈辱和被命运玩弄的极致荒诞感,如同狂暴的龙卷风,瞬间将她残存的理智撕扯得粉碎!
她像个傻瓜!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恨!恨苏小糖的阴毒卑劣!恨陈宇的眼盲心瞎!更恨这荒谬绝伦、将她碾入尘埃的命运!
“呃啊!”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混合着无尽悲愤和剧痛的嘶鸣,终于冲破了顾薇薇死死咬住的嘴唇!她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痛哭声从指缝中溢出,绝望而凄厉!身体内部那沉坠的隐痛,在这巨大的情绪冲击下骤然变得尖锐起来,如同无数把钝刀在腹腔内疯狂绞动!
“夫人!”阿强厉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顾薇薇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和剧痛反应显然超出了“静养”的范畴!他顾不上许多,立刻按下紧急呼叫铃,同时试图查看她的情况!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顾薇薇!意识在悲愤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下迅速模糊。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涣散的目光,透过朦胧的泪水和指缝,最后看到的,是阿强近在咫尺、带着惊疑的冰冷脸庞,和他那只正伸过来、试图控制她肩膀的、戴着白手套的手
就在那手套的腕部边缘,紧贴着袖口的地方!
一道深色的、已经干涸发暗的、不规则的痕迹!
像是指甲用力抓挠后留下的血痕?!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道微弱的电光,在顾薇薇彻底陷入昏迷的脑海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