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液体顺着针管推入血管,带来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瞬间盖过了肩胛伤口的灼痛。顾薇薇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意识。阿强那如同铁钳般冰冷的手及时地、或者说不容置疑地扶住了她瘫软的身体,半扶半抱地将她塞进了等候在诊所门口的宾利后座。
车门沉闷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咸腥的海风和赵医生那张看似关切、实则冷酷的脸。车内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药效凶猛,顾薇薇瘫软在座椅上,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消失了。残留的意识像风中的烛火,摇摇欲灭,只剩下耳朵里嗡嗡的轰鸣和身体深处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闷钝的抽痛。
“夫人情况不好,直接回宅邸静养。”阿强平板的声音从前座传来,是对司机老李的命令,更像是对她此刻处境的冰冷宣判。
回宅邸?回到那个镀金的牢笼?不!不能回去!旧物箱!滨海路17号的线索!那个车牌尾号是“迟”的少年!苏小糖鬼魅般的身影!无数的碎片在她混乱的脑中疯狂冲撞,激起濒临溺毙般的恐慌。她必须拿到那个箱子!必须在陈宇彻底将她锁死之前,抓住这唯一的线头!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猛地压倒了汹涌的药力!顾薇薇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挣扎着掀开一丝沉重的眼皮,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摩擦:“不,不去回家。顾家,我妈身体不好想回去看看”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断断续续,带着药物作用下的混沌和刻意装出的虚弱思念。她赌阿强会认为这是镇静剂副作用下的胡话,赌他更在意的是“夫人”在陈宇命令之外的“情绪需求”毕竟,一个被药物控制、思念病中母亲的女人,似乎比一个试图反抗的女人更无害,也更容易控制。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阿强沉默着,没有回头,但顾薇薇能清晰地感受到后视镜里那道审视的目光,冰冷锐利,如同手术刀,在她苍白汗湿的脸上来回刮过。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
终于,就在顾薇薇几乎要撑不住再次沉入黑暗时,阿强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后的妥协:“知道了。先去顾家。”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腹中那阵愈发清晰的抽痛。顾薇薇无力地闭上眼,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料。她蜷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像一片被暴风雨蹂躏过的叶子,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车子在前方路口平稳地调转了方向,驶向城西那个她名义上的“家”。
顾家那栋带着小院的老式二层小楼,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出一种疲惫的陈旧感。院墙的灰漆剥落得斑驳,铁门也生了锈。当黑色的宾利停在门口时,顾薇薇几乎能想象到屋内那两双瞬间亮起的、充满算计的眼睛。
果然,车门刚被阿强拉开,顾母那张堆满夸张惊喜和谄媚的脸就出现在了院门口,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哎哟!薇薇!我的宝贝女儿!你可算回来看看妈了!想死妈了!”她一边叫着,一边脚步飞快地迎上来,目光却贪婪地在光可鉴人的豪车上逡巡。
顾父紧随其后,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脸上挤出几分生硬的笑,眼神却浑浊而闪烁,带着一种底层市侩的精明和掩饰不住的贪婪。他的目光掠过顾薇薇苍白虚弱、明显状态不佳的脸,又瞥了一眼她身后如同铁塔般沉默的阿强,最后落回薇薇身上时,那份贪婪便带上了毫不掩饰的估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顾父搓着手,声音干涩,“你妈天天念叨你呢。快进屋坐!”他侧身让开院门,目光却像黏在了阿强身上,似乎在揣测这个保镖的身份和分量。
顾薇薇强忍着眩晕和腹部的闷痛,在阿强几乎不容挣脱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进这个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院子。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油烟和潮湿霉味混合的气息。客厅的陈设简陋而陈旧,沙发上盖着洗得发白的布罩,一张小茶几上堆着些杂物。这里的一切,都和她生活了三年的奢华囚笼,以及她潜意识里那个模糊而明媚的过去,格格不入。
“妈,爸”顾薇薇的声音带着药物残留的虚弱和刻意的沙哑,“我有点不舒服,想上楼躺会儿”
“哎哟!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陈总没照顾好你?”顾母立刻大呼小叫起来,眼神却滴溜溜地转,“快!快上楼去你以前房间歇着!妈给你倒热水!”她殷勤地扶着薇薇另一只胳膊,力道却大得让薇薇本就发痛的肩胛骨一阵抽紧。
顾父也连忙附和:“对对对,快上去歇着!别累着了!”他的目光在阿强身上停留片刻,带着试探的讨好,“这位先生?您看薇薇在我们家休息会儿,您要不楼下喝杯茶?”
阿强的脸如同万年寒冰,没有丝毫表情。他并未理会顾父的提议,只是沉默地跟在顾薇薇身后,脚步沉稳地踏上嘎吱作响的木质楼梯。他那冰冷而警惕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着整个狭窄的楼梯间。
二楼走廊昏暗,堆满了杂物。尽头那间,就是顾薇薇曾经住过的房间。顾母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一股浓重的、混杂着灰尘和樟脑丸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一个掉漆的书桌和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旧衣柜。窗户紧闭着,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垢。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通往阁楼的那扇低矮、布满灰尘的方形活板门,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挂锁。
顾薇薇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死死钉在了那扇门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喉咙!旧物箱!就在那上面!那个可能藏着一切真相的盒子!
“妈”她靠在门框上,喘息着,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我以前放在阁楼上的,那个大纸箱子还在吗?我想看看里面有些小时候的东西”
顾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神飞快地和门口的顾父交换了一个眼色。那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心照不宣的算计。
“哎呀!那破箱子啊!”顾母夸张地一拍大腿,脸上堆起为难的神色,“多少年没人动过了!那阁楼又脏又乱的,全是灰!你爸腰不好,爬上去一趟可费劲了!再说,那里面能有什么值钱东西?一堆破烂儿,妈早想扔了!”
“在!当然在!”顾父立刻接过话头,他搓着手,往前凑了半步,脸上挤出更加谄媚的笑容,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市侩的精光,“薇薇啊,你要那箱子?没问题!爸这就给你弄下来!不过”他拖长了语调,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旧夹克的衣角,“你也知道,家里这些年不容易。你妈身体不好,看病吃药花销大,我这腿脚唉!前阵子请人疏通下水道都花了小一千呢!还有那箱子,又沉又占地方,爸替你保管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你看陈总家大业大的,你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就够爸妈”
**裸的勒索!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顾薇薇的心口!巨大的愤怒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就是她的“父母”!在她如此虚弱、腹中剧痛、身陷囹圄的时刻,他们想的不是关心,而是如何从她身上榨取最后一滴油水!肩胛的伤口和腹中的抽痛仿佛在这一刻同时爆发,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额发。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悲愤和质问。不能!阿强就在身后!她不能在这里失控!
“多少?”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屈辱的颤音。
顾父眼中贪婪的光芒大盛,伸出两根手指,又犹豫了一下,再加了一根:“三万!爸给你扛下来,再帮你好好擦擦灰!保证干干净净交到你手上!”他报出这个数字时,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看在女儿份上打了折”的虚伪施舍。
三万!对于顾家来说,这无异于一笔横财!而对于被陈宇冻结了所有经济来源、身无分文的顾薇薇而言,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绝望瞬间攫住了她。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难道就要被这对贪婪的吸血鬼生生掐断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身后一直沉默的阿强,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贪婪氛围:“夫人需要静养,请尽快。”
顾父顾母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声音吓了一跳,脸上的贪婪瞬间僵住,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阿强。
顾薇薇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意识到,阿强的存在,此刻竟成了她唯一的筹码!她强迫自己抬起那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看向顾父顾母,眼神里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爸妈,钱我身上没有现金,陈总他最近管得严”她艰难地喘息着,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瞟向门口阿强那高大冰冷的身影,“但阿强先生是陈总最信任的人,他能作证,我答应你们回头一定让陈总”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不给我箱子,我就让陈宇的人看看你们是怎么勒索“陈太太”的!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顾父顾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顾母脸上的谄媚僵成了惊恐,顾父眼底的贪婪也瞬间被恐惧取代。陈宇!那个如同阎王般的名字,光是提起就足以让他们双腿发软!他们勒索顾薇薇是一回事,但被陈宇知道他们如此对待他“名义上”的妻子,那后果他们不敢想!
“哎哎哟!瞧你说的!一家人说什么钱不钱的!”顾母反应极快,脸上立刻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尖利地打圆场,“薇薇你要箱子,妈这就让你爸去给你拿!老顾!还不快去!磨蹭什么!没看孩子脸色多差吗!”
顾父也如梦初醒,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狠狠瞪了顾薇薇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惊惧。他不敢再废话,骂骂咧咧地低声诅咒着什么,脚步却丝毫不敢怠慢。他动作麻利地从腰间一大串钥匙里找出那把最旧的,踮起脚,费力地捅开阁楼活板门上的锈锁。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沉重的活板门被掀开,一股更浓烈的灰尘和霉味如同实质般倾泻而下,呛得人直咳嗽。
一架同样沾满灰尘、摇摇晃晃的木梯子被放了下来。顾父捂着口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笨拙地爬上梯子,消失在阁楼黑暗的洞口里。上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灰尘扑簌簌落下的声音。
时间在顾薇薇的心跳如鼓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肩胛的刺痛、腹部的闷痛和深入骨髓的焦虑。她死死盯着那个黑暗的洞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终于,一阵沉重的拖拽声传来。顾父灰头土脸地倒退着爬下梯子,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全是厚厚的灰尘,他手里吃力地拖着一个巨大的、四角都磨损破皮的硬纸板箱。箱子表面覆盖着至少半寸厚的灰,仿佛刚从墓穴里挖出来,上面甚至结着几缕蛛网。岁月的尘埃,将它彻底封印在了被遗忘的角落。
“给!你要的破烂儿!”顾父没好气地将箱子重重地往地上一墩,激起一片呛人的尘雾。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喘着粗气,眼神怨毒地剜了顾薇薇一眼,又忌惮地瞥了阿强一下,终究没敢再提钱的事。
顾薇薇的目光死死黏在那个积满尘埃的箱子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她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几乎是扑了过去,踉跄着跪倒在箱子旁边。冰冷的木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她却浑然不觉。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拂过箱盖上那厚厚的积灰,如同触碰一个尘封了多年的噩梦与希望交织的秘密。
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簌簌落下,露出箱子表面模糊的字迹“薇薇杂物”。是她自己的字迹!带着一种久违的、模糊的熟悉感,飞扬跳脱,与如今她刻意模仿的温婉截然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猛地掀开了沉重的箱盖!
更浓烈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箱子里杂乱地堆放着一些早已过时的衣物、几本落满灰尘的中学课本、一个断了胳膊的旧布娃娃、还有几卷画纸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疯狂地在杂物中搜寻。突然,她的动作僵住了!
在箱子最底层,被几件旧衣服仔细包裹着的,是两样东西!
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笔记本!深蓝色的封皮已经有些褪色,边角磨损,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银色笔描绘的、略显幼稚的星星和月亮图案。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被一个小巧精致的密码锁牢牢锁住!那密码锁是黄铜色的,四个小小的数字转轮,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微光。
一本厚厚的、覆着塑料薄膜的旧相册!深红色的绒布封面,边角已经有些磨损起毛。
日记本!相册!
找到了!它们真的还在!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击中顾薇薇,让她几乎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她颤抖着,近乎虔诚地,先将那本沉重的相册从箱子里捧了出来,拂去表面的浮灰。心脏在喉咙口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真相那个被遗忘的自己就在这里面!
她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相册厚重的硬质封面。
第一页,是一张放大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站在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里。她对着镜头毫无顾忌地大笑着,眼睛弯成了明亮的月牙,脸颊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身上,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蓬勃的、几乎要溢出照片的生机和张扬的明媚!她的笑容是那么纯粹,那么肆意,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无所畏惧的力量。
那是失忆前的顾薇薇!
顾薇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整个人僵在当场!她捧着相册的手指瞬间冰冷,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倒流!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房间书桌上那面蒙着灰尘的、小小的椭圆形梳妆镜!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张脸。
苍白,憔悴。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深陷在青黑的阴影里,盛满了无法驱散的疲惫、惊惶和深不见底的痛苦。脸颊消瘦得几乎脱形,嘴唇因为失血和紧张而毫无血色,微微干裂。一丝凌乱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那身昂贵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只衬得她更加脆弱不堪,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后、即将凋零的花。
镜子里这张苍白、惊惶、写满痛苦和绝望的脸,与相册上那个在向日葵花田里肆意大笑、生机勃勃的少女
天壤之别!云泥之别!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顾薇薇!她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又猛地低头看向相册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女,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悲恸和荒谬感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相册从她冰冷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重重摔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不。不可能”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女真的是她吗?那个被苏小糖处心积虑模仿、被陈宇奉为“白月光”替身的源头原来是她自己?而她,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巨大的认知撕裂感让她头痛欲裂,几乎要尖叫出声!
“死丫头!你发什么疯!”顾父刺耳的叫骂声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带着被忽视的恼羞成怒和被灰尘呛到的暴躁。他刚才被顾薇薇无视,又看到那本带锁的日记本,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年轻时混过社会,最怕的就是这种写写画画记下来的东西,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要命的把柄?尤其现在薇薇还攀上了陈宇那棵大树!
贪婪被恐惧压过,恶向胆边生!趁着顾薇薇心神剧震、失魂落魄的瞬间,顾父眼中凶光一闪,猛地弯下腰,像一头贪婪的鬣狗,朝着箱子底层那本带锁的蓝色日记本狠狠抓去!
“这脏东西晦气!老子替你处理了!”
“不!”顾薇薇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那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找回过去的钥匙!是她证明自己不是“影子”的证据!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超越药物和疼痛的力量瞬间爆发!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护崽的母兽,不顾一切地扑向箱子,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那本即将被夺走的日记本!
她的动作太猛,太不顾一切!顾父抢夺的力量又大得惊人!
撕扯间,顾薇薇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惯性狠狠一带!她脚下虚浮,重心全失,整个人被这股力量猛地甩了出去!
砰!
一声沉闷而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
她的侧腰,重重地、毫无缓冲地撞在了旁边那张坚硬沉重的旧书桌尖利的桌角上!
“呃啊!”一声短促而凄惨到极致的痛呼从顾薇薇喉咙深处挤出!那不是肩伤,也不是镇静剂带来的不适,而是源自身体最深处、那个脆弱小生命所在之处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那痛感如此尖锐、如此猛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她的腹腔,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意识!
眼前的一切顾父惊愕又带着一丝慌乱的脸,顾母尖叫着扑过来的身影,阿强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都瞬间被一片猩红和黑暗吞噬!
世界在旋转,在崩塌。
在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之前,顾薇薇涣散的、充满剧痛和绝望的瞳孔,在倒向地面的最后一刹那,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艰难地、无意识地瞥向了那扇紧闭的、布满灰尘的窗户。
阁楼房间的窗户很高,蒙着厚厚的污垢。
就在那模糊肮脏的玻璃窗外!
一只涂着鲜艳蔻丹、保养得极其精致的手,正无声地搭在窗棂外缘!猩红的指甲在窗外灰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如同毒蛇信子般冰冷而恶毒的光泽!
那手指微微蜷曲着,指间似乎还夹着一张小小的、刚刚从窗外某个角度拍下的照片?
苏小糖!
她一直在!她看到了这一切!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冰锥,狠狠刺入顾薇薇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沉重的日记本从她无力松开的臂弯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