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我意 第40章 第 40 章

一扬俱乐部

因为赛程安排，今天俱乐部里的人不多，参赛选手和领队经理宣传都习惯直接从家到比赛会场。门卫室的保安昏昏欲睡，时不时望向门外，看一眼阴晴不定的天色。

滴滴——

愣神之际，两声汽车鸣笛的响动将他的思绪拉回。

“您好，请问找谁？”

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跑车被围挡拦在外面，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他戴了金边眼镜，深邃的黑色眼眸挡在镜片之后，里面是历经世事沉淀的稳重。保安话音落下，他就举起了手机，按下免提。

“小陈，是我，让这位客人进来吧。”

保安立刻分辨出声音出自谁口，连忙应声：“好的，梁总。”

栏杆抬起，跑车缓缓驶入建筑前的空地。

今天俱乐部的车位空了大半，所以停车就方便起来。保安望了一眼，意外的看到梁总亲自出来接人，客客气气的等那人下了车才上前寒暄，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俱乐部。

轰隆，半空中炸开两道惊雷。

他抬头看了一眼，喃喃道：“又要变天了。”

另一边，围甲联赛会场。

梁意捧着保温杯坐在候场室的长椅上吃面包，旁边是同样狼吞虎咽的梁旭。姐弟二人今早一起睡过了头，匆匆忙忙开车往比赛会场赶。

或许是太着急了，等他们风驰电掣的赶到会场，还比正常到达时间早了十来分钟。

于是两人只能坐着把没吃的早饭先解决。

梁旭一边吃一边说：“房地产商队也太瞧不起我们了。竟然把李明洋八段换下去，拉了傅垣上来当三台。这是拿我们来给他们替补选手练手呗。”

“这样对我们蛮好啊。”梁意是个实在人，对于利弊看得透彻：“比起经验丰富棋风稳健的李明洋八段，傅垣五段当三台肯定更好一些。而且今天的比赛很重要，关乎到我们接下来是否会被降级。”

如果对战房地产商队的比赛输了，一扬是否降级的命运就落在了同样积分坎坷游走在降级边缘的KL队身上。比起被别人掌握命运，肯定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更放心些。大家都懂这个道理，所以对于这次的对局也看得很重要。

姐弟二人吃着面包闲聊时，经理也赶到与他们汇合。

虽然已经知道俱乐部的结局，但经理对于这个队伍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就算真的离开，他也不希望一扬是作为围乙联赛的队伍被挂牌出售。复杂的资料和分析之前都已经做过了，唯独对方突然更换三台出乎他们的意料，其他都还算稳妥。

但是对方更换三台也不算坏消息，大家惊讶之余也就很快接受了。

“主将之战至关重要，这次的胜败就看我们主将和小旭发挥如何了。二台是段策迎战崔溱九段，除非段策超常发挥，或者是崔溱九段弃赛，不然啊......”

“啧，经理，要不要这样啊，我刚来就听见你唱衰我。”

不远处，段策也到了。

段策显然不满意经理的说辞，抗议着。

其实比起梁旭坚持走职业围棋的路数，段策签在一扬是让梁意始终理解不透，感到费解的决定。这么一个家境盈实少爷，毕业后去国外留学镀金，又或是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儿，似乎都比枯燥的围棋要令他心动，他却偏偏坚持下来了，比沈降这个天之骄子还要有耐力。

经理惹不起这位，一听连忙赔笑：“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们年轻选手潜力无限，说不准就赢了呢。”

倒是梁旭大喇喇的插话：“阿策才五段，如果是跟李明洋八段全力一战，或许还能稍稍期盼下。但是跟崔溱九段还是别抱希望了。你只要不中盘负，就是很大的胜利了。”

“先想想你自己怎么搞吧。”

段策也不惯着他，反怼回去。

梁意的手肘被陈经理碰了碰，是求救信号。

她正色的从包里拿出选手证发给发放，又交代了些参赛须知，这才起身道：“你们别乱走，待会就要入场了。我去签个字。”

领队们凑在一起等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拿需要签字的表，顺便闲聊几句。

房地产商队的领队是公认的交际花，游走在各个队伍的领队之间，谁都能说上一句。今天到场的领队也没几个，他一回头就瞧见了梁意，挂着虚伪的笑容凑了过来。

“小梁啊，一扬这个赛季形势可不太好啊。新人需要锻炼，其实我觉得围乙也挺能磨练人的。好好沉浮几年再来围甲闯荡。”

“高哥说的是。我们队平均年龄小，五六段冲击□□段的选手确实有些勉强了。但说不好呢，今天赢了下个赛季我们还能在围甲磨练一年，应该比去围乙联赛学到的东西多。”

梁意早就习惯了这些日子其他队伍的讥讽，比起一个个都是老油条的领队经理，她这个半路入行的年轻人确实不被人放在眼里。好在她想得开，淡定自若的应付过去，倒也没跟人撕破脸。

签了字回来，选手已经开始准备入场。

经理站在回廊中叹息，似乎对于这次的比赛没有什么期待。

一扬这个赛季的核心一直都是刘正奇八段，他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自有一股气势在。但比起强队的主将们，仍旧逊色一筹，没什么拼劲儿，稍显保守。加上一扬青黄不接，刘正奇八段私下里也有跳槽的打算，余下的对战就不够上心了。

这不，今天人都来齐了，也还没看到他的影子。

想来又是卡着点到。

“如果今天拿到两胜，一扬是不是就脱离降级了？”

梁意突然开口问着。

“嗯。”陈宏点头。

“那就对他们有点信心吧，陈叔。”梁意说，语气淡定沉着。“最起码，我们不能先替他们认下输局。”

陈宏被她说的身躯一震。

整个人好似被点醒，徒然精神起来。

“你说得对！大不了也就是降级罢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最后一场生死战了，拼一把！”

语毕他就越过梁意，大步进了内场，身后跟着迟一步过来的段策和梁旭。

望着三人的背影，梁意默默的说了句加油。

围棋对弈需要漫长等待，比起对弈中的棋手，在外面等候的人好像更加耐不住性子。梁意坐在长椅上盯着实况转播的屏幕，耳朵敏感的捕捉到其他人分析对局的声音。一切都跟预料中的差不多，刘正奇八段与严靖势均力敌进入中盘后很快就按照各自的风格博弈，而段策就比较难受了，被崔溱九段压着。

但意外的是梁旭。

梁旭平日里下棋总是沉不住气，稍有颓势就会乱了阵脚，但今天对战傅垣，竟然意外的沉稳，直到中盘也没有给对方可趁之机。

经理低声道：“说不准还真就成了。”

梁意笑笑，没有接话。

虽然残酷，但是竞技项目，往往最受人关注的就是输赢了。

你私下里付出了再多努力，都只会在胜利的那刻与荣耀一同被人提及。若是输了，就算再苦再累，也没人会在乎。

段策中盘负，第一个结束对局。

尽管已经预料到结果，可看着他表情凝重的模样，梁意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你已经尽力了。”

梁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经理拉到了一边。

“小意，你现在去门口接个人。”

梁意愣了愣，问道：“谁？”

“刚刚梁总打来的电话，他不方便出面，人家又想看看比赛的情况和我们目前签下来的几名棋手，所以亲自过来了。梁总的意思是让我们好好陪着，介绍一下俱乐部围甲联赛期间的大致运营情况。”

梁意后知后觉，半天才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为什么要我去？”

“梁总说，对方是有些身份的人物，咱们得罪不起，没办法瞒着沈降九段的合约不提。他就照实说了，也....也说了合同卡在你手里。”

梁意大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围甲联赛的会场定在郊区的某个知名酒店礼堂，房地产商队和一扬都在庆市，所以不用跑去外地折腾，方便许多。酒店门口这会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沉闷的天气时不时传来滚滚雷声，轰隆隆的，好像随时都有倾盆大雨会砸落下来。

梁意有些后悔没拿把伞出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拐回去一趟，一辆价格不菲的跑车就映入眼帘。

梁意看了眼车牌号，确认是她要等的人后这才快步上前，跟着酒店的接待一起迎了上去。

男人推开车门，剪裁得体的西装和考究的金边眼镜都在彰显着他是个成功人士的事实。就连对于这种奢侈品牌不关注的梁意也能看出他拥有怎样夸张的身价。

“魏先生，您好，我是梁意，一扬的领队。”

等酒店的接待去泊车，梁意才开口自我介绍，态度不卑不亢。

“魏抒怀。”

“梁小姐，一起喝杯咖啡吗？”

毫无疑问，魏抒怀是个成功的商人。

单单是举手投足间的沉稳和游刃有余就让梁意望尘莫及。

她没办法跟这样的人周旋，差距太大。

酒店的咖啡厅刻意压低了光线，幽暗的氛围搭配着舒缓的现场演奏，颇有种音乐会的优雅在其中。梁意低头抿了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皱眉后悔，早知道就点一杯拿铁了。比起她的小心翼翼，靠坐在沙发上的魏抒怀显然随意很多。

他解开了西装的纽扣露出里面的马甲和衬衫，举手投足都带着让人不敢高攀的优雅格调。

梁意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倒显得局促起来。

等她捧着杯子喝了大半，魏抒怀终于开了口。

“梁小姐，沈降九段的合同，你开个价吧。”

“我愿意额外买下他的合同，让他继续为一扬工作。”

魏抒怀表明来意，不绕圈子的跟梁意摊牌。

梁意道：“魏先生，恕我冒昧，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魏抒怀颔首示意。

“您为什么要收购一扬呢？”

“梁小姐，我大概猜得出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魏抒怀沉声道：“我收购一扬是出于私心，有没有收益无所谓，有没有成绩也无所谓。我需要围甲联赛的队伍名额，目前你们队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关心梁小姐跟沈降九段之间有什么私人感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最高价买下这份合约。并且，我会保留俱乐部所有工作人员，包括你。”

梁意的唇抿成一条线，许久才抬眸正视面前的男人。

“抱歉，我拒绝。”

“况且，围甲联赛积分未定，如果你买下一扬是为了围甲联赛的队伍名额，很有可能要希望落空了。因为如果今天拿不下两分，一扬就要降级去围乙联赛了。”

魏抒怀听了，脸色未变，镜片后的那双黑眸带着几分探究和琢磨，片刻后，他才道：“降不降级无妨，从围乙联赛回到围甲就行。关于合同，看来我就只能找沈降九段谈了。”

梁意急了：“如果您不在乎成绩，不在乎收益，又为什么对他这么执着呢！放他离开不好吗？”

“这就是他的选择了，不是吗，梁小姐。”

简单的试探就让梁意自己透了底。魏抒怀目的达到，抬手系上西装纽扣，唤来服务员结账起身离开，留下梁意茫然的坐在那里，心底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