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缘织事 第6章 第 6 章

厨房众人都解决完后，傅则萦才让慧姨娘端了一盆水去大殿里，她、傅则萧、梨幼一人端了一碗热水随行。

前面就商讨好了，她递水给祖母喝，而由傅则萧开口给祖母泡脚，毕竟是她姨娘端着水盆。

一切按预想地推进，没有偏差。

老夫人意外，没想到两个孙女竟然不声不响地把热水准备好了，一时也是老泪纵横，“好，好，好，你俩是能干的，也孝顺。”

如此一番。

傅则萧手中那碗水被老夫人身边的大太太很自然地接了过去。

傅则萦先就交代好梨幼把那碗水给三太太。

“三太太，小姐交代给您喝的热水，她让我和您说，您去厨房先把脚泡一泡，不然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彭氏依言低调出门。

忙活完这些的傅则萦真是再也不想走动了，脚痛死了。

她拉着梨幼搬了一些柴禾搬到大殿神像后，找了一个空旷的角落，两人生起火堆，梨幼又搬了一些柴禾做后面添加用，还特意挑了些大的，经烧。

外面那群人，吵得她心烦。

一会儿，慧姨娘也被傅则萧强行拉了来，辛苦一天了，脚已经痛得不成样子，没得再在外面服侍那些人，横竖先前已经做了那么多，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她们也不能说她。

念在前面红姨娘搬锅提水的分上，梨幼也悄悄地嘱咐了她一句，抢个先。

毕竟后面还有没有提水烧水还不一定了。

茹姨娘倒是也想带着孩子过来，但是她是大房的人，眼下还没伺候好主母和大小姐，也不敢像慧姨娘那样就歇过来。

只她心疼孩子，倒是把女儿带过来，拜托慧姨娘帮着照看。十二岁的傅则苗还好，可一岁的傅则薇是必要慧姨娘帮着抱在手上的。

几人也不说话。

傅则萦按之前和梨幼商量好的，她先把水泡刺破了，然后就倚靠着一根柱子躺坐着，把脚伸直。

如此倒是不能将身体全部靠近火源取暖，离得远些的部位有些冷。

这也无妨，她把原先买的布匹剪了一匹，分为几块，自己和梨幼合一起一块，想着傅则萧的布得拿来做衣裳，便也给了她一块，让她和慧姨娘共用。

又想着小孩子可怜，还分出了块小小的给慧姨娘手中的幼儿挡挡寒。

每个人脚底都有或大或小的水泡，坐下后把脚摊开就不想动了。

都累坏了，除了慧姨娘是大人，且手中还有小孩，警醒着，时不时添加柴禾，其他几个小孩没多久都闭上眼睡着了。

外边声音不歇，吵吵闹闹的，但不影响她们依旧睡得香甜。

傅则萧心疼姨娘不得闭眼，梨幼也有着照顾好小姐的心思。两人这一夜倒是断断续续醒过好几次，间或添加柴禾，不让其断火。

而傅则萧也时不时从慧姨娘手中接过小堂妹，让姨娘休息一会儿。

开始几次，慧姨娘还不肯：“萧儿自行休息，姨娘撑得住的。”

傅则萧无奈，但是睡一会儿醒来又提，如此隔一会而提一次，最后慧姨娘撑不住了才将小小的傅则薇放入傅则萧怀中。

好在现在都坐着，就一会会儿，萧儿应该能撑得住，她想。

茹姨娘折腾了很久很久后才回来，此时也是筋疲力尽。

这时傅则薇已在休整好后的慧姨娘手中。

茹姨娘本欲接过女儿。

“你先眯一下吧，我刚睡了一觉，现撑得住，你却是不行了，抓紧时间睡一下，明日还不知怎样呢？”

两个姨娘一个性子柔弱，一个文静，往往被指使得多。

这次倒是因着傅则萦无畏，傅则萧想着借着八妹妹的势，倒是有胆气拉住了姨娘别被当骡子使。

即便是家中姨娘，以往在府里也都是呼奴唤婢五指不沾阳春水的。流落到此的这一群人里就没一个能受劳作的苦。

她们之前受过的最大的苦便是被主母立规矩。

朱氏在傅家主掌中馈多年，威严早成，规矩不能说是严苛，但也是极严厉。不管是日常在她面前讨好卖乖的丹姨娘和庶女们，还是本就畏惧她的茹姨娘和其他儿女，在她面前都是规规矩矩。

彭氏虽说不是朱氏那样威严，而且还颇有些仁爱，但也是把三房打理得井井有条，故而颇得三爷敬重，哪怕是那受宠的姨娘也不敢随意挑战彭氏的地位。

王氏就更不用说了，性格本就有些泼辣强势，不管是颇有心计的萧姨娘还是唯唯诺诺的慧姨娘明面上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因着是续弦，前面一大堆嫡庶儿女，哪怕她再满意傅四爷，可对着这些姨娘儿女，她心里还是憋了很大一口气。

所以她立规矩时是真的往折腾人的方向使的。

三个主母经年累月的管束，烙在了这些姨娘和庶出子女的心里。哪怕如今支撑主母的财富和权势消失了，她们一时也不敢逾越雷池。毕竟这世道的理法还在。

而朱氏在昨晚喝上那碗热水时，心慌无助了一天的心终于有了一个落点。

前面她们讨论那么久，其实一直都是在车轱辘话。

“怎么办？”

“可要怎么活？”

“怎么就这样了？”

这一碗热水温暖她肠胃的同时，也把她当家主母的气度拉回了一点点。

对了，她手中还有师太那给的一两银子。

三弟妹她们几个把衣服置换了一下，也交上来一两六钱。

那家里还有这么些人，必要时那些衣服也可以拿去卖钱。

她要合计合计，先让家里的劳动力把活干起来。

多年管家经验让她立时把人分配好。

家里八个姨娘，六个都出去捡柴禾，这天离不开火，两个留在家里烧水煮饭、收拾东西、照顾小孩。忙时，家里还抱在手上的小孩暂时就由几个太太照看。

姨娘里也有几个拈轻怕重的，但到底是不敢反抗朱氏的吩咐。

王氏手中抱着自己的儿子，自是不会再管别人。

一大群小孩里还有三个抱在手上的孩子，由朱氏做主就由她、彭氏和何老姨娘看着，她们自己姨娘晚间做活回来后再接手。

至于这些孩子，虽然她没明说，但是几个嫡女自然是留在家里搭把手，本身还小的就更不会安排活了。

其他孩子心疼自己姨娘，也离不开自己姨娘，便会主动去给自己的姨娘搭把手干活。

她这些安排，傅则萦几个早就歇下的人自是不知，还是第二日茹姨娘转告的。

丹姨娘本来就得朱氏看重，萧姨娘又是个颇有手段的人，朱氏被两人说动，定了她俩在家忙活。

早起，两人磕磕绊绊地把饭煮熟了，生个火就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还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只有十个碗，便先盛了浅浅的十碗拿去大殿。

彭氏一看，就心说糟糕，没交代一句，这俩人倒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家里这个情况，哪还吃得上硬饭，还不得稀稀地煮，可她俩倒好，一下子把能支撑两天的米一顿给用了。

不用彭氏说，朱氏看到也意识到了。

最后她做主留下一碗给老夫人用，其他的交代两个姨娘重新回锅煮成粥。留下一半粥晚间再用。

没有菜的米饭，老夫人也吃得难以下咽。

但早饭新生活的第一顿，大家分两拨倒是都吃上了。

十二姑娘傅则薇的胞姐傅则苗已经十二岁了，茹姨娘便将四姑娘傅则苗留在家里照顾幼女。

因着傅则萦戳破水泡的脚底不良于行走，梨幼便决定今日跟着昨日已经打过交道的慧姨娘和茹姨娘一道去捡柴。

是的，都不能称之为砍柴，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也就只能拾些干枯倒地的柴。

“四姑娘，我家姑娘脚底皮破了，今日在家就麻烦你看顾一下。”临行前梨幼拜托留在庙里的傅则苗在傅则萦需要时帮忙递个水或是添加一下柴禾。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八妹妹的。”在傅则苗眼中，才六岁的傅则萦自是需要被照顾的小孩。

红姨娘自己是躲不过出去受冷挨冻干活了，但她平日得三爷宠爱，虽说没有不敬主母，但也少上前讨好。

如今三爷不在，她更是不敢上前，她的女儿因着得到三爷的偏爱，便也一直和二小姐傅则荷不和。

她是不愿女儿也去受苦的，而且才六岁的姑娘，留在庙里，其他人也不好说嘴。

她也不敢奢求三房留在庙里的彭氏和二姑娘能看顾女儿。

本来她是私下交代好女儿今日就死死跟着八小姐。

虽说八小姐是妹妹，让女儿去依靠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红姨娘在三房的宠长盛不衰，脑子也是清明的。

她是看明白了，八小姐虽说说话和行为举止和自己女儿无差，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但遇事却比女儿冷静多了，甚至比自己这样的大人还要聪慧几分。

不像自己女儿，还是一团孩子气。

她也不气馁，因为不止自己的孩子这样，其他姑娘也强不上多少。

哪怕一直为人称道的大姑娘，出事这一天来，也只是跟在大人后边亦步亦趋。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除了跟着掉眼泪外，她就没见她有任何举动。

哪怕是去厨房端碗热水给自己祖母喝都不曾。不说不如四房的六姑娘了，甚至还不如年仅七岁的付梓楠。

这会见梨幼小大人般地拜托人照顾八小姐，她不敢让女儿去嫡母嫡姐面前现眼，但是这会儿顺道拜托一下四小姐也是可行的。

“四小姐，七小姐也人小不知事的，也得拜托您一起看顾下。”红姨娘笑盈盈地凑上来说道。

傅则苗自然应是，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照看到什么，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很惶恐，手中还有刚满周岁的妹妹，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

浩浩荡荡一群人就这样出门了，梨幼照常带上专属她俩的那把柴刀。

她们也不敢也不想走远，就只到不远处的山脚下。好在乡村山林多，无主的杂树也多。

村民们除了砍些烧火也没乱砍滥伐。故而山中树木十分充裕。还有很多村民砍柴为生，农闲时靠砍柴卖去城里，换些银钱贴补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