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缘织事 第5章 第 5 章

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间里，红姨娘已经非常艰难地来回两次加了两桶水了。

而在梨幼的百般哀求下，红姨娘又不情不愿地提了一桶凉水置在一旁。

“小姐，水开了。”梨幼见傅则萦还在忘我中，便轻轻摇了她一下。

傅则萦醒转过来，思绪也回到当下。

她知道脚上的水泡会使得她但凡站立，便会疼痛难耐。故而她也想尽量减少没必要的动弹。

热水烧起来了，自然是要用。

水和柴禾是这里并不缺少的，那用时便可以不那么计较。

她目光逡巡四周，虽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还是侥幸地有些奢望。

当初傅家资助修建了新庙，虽然后来多年也只是如对其他庙宇庵堂般捐些香油钱没有特意关照，但是在修建时也还是周到地置办了新的家伙什的。

虽然家什一应俱全，但当时的师太是苦日子过来的，而且还顾及着要养活身边的几个小孩，所以旧物里还过得去的家什都被她带走了。

傅则萦两眼借着火光寻找了好一会，才在角落看到一个边缘有些破烂的木盆。

估计也正是因着不堪使用才被遗落的吧。

她正打算起身过去查看一番，却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梨幼按下。

“小姐，你别动，我来。我脚底的情况比你好些。”

闻言，傅则萦果真就不动了，不是她自持小姐身份，而是她估摸着梨幼所言不虚，自己不必逞强。

梨幼自小生活艰难，更是经历过长途跋涉的逃荒，脚上的皮肤自不是她这样自小养在内院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丫鬟环伺的生活的人能比拟的。

故而今天同样走了那么多的路，虽然一也起了水泡，但情况比这一群皮肤娇嫩的贵妇贵女强多了。

先前是因为忘我，现在是已经回过神来，傅则萦的确是不堪忍受直立时，水泡挤压的疼痛。

前世里一些具体的事她可能记得不那么清楚详细，但是自己的一些习惯她还是记得的。

以前脚底水泡，她手痒，喜欢用针刺破，水流掉后，倒是一点都不痛了。

但是情况又分为两种。水泡面积小倒还好，水去掉后影响不大，但是当水泡面积大时，就会有大片的表皮像泡胀了一般与肉分离开。

皮不被撕掉倒是还能起到隔离作用，但凡撕掉皮，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那真是睡觉时不小心碰到床单被罩都痛。更遑论站立行走。

对于一些没引起痛感的水泡，没处理的话，在不知不觉中倒是也会被身体吸收而消失。

但是眼下自己这情况，她是没条件躺下干等着水泡自行消逝的。好在今日买了针，不用强行用手撕开水泡，不然那样皮就肯定保留不下了。

心中拿好了主意，待会把针用开水煮一下消毒，净脚后，等最后休息时再刺破水泡。

不立即行动是因为，刺破水泡后，她要尽量减少移动，以免脱离肉的脚皮因破擦而残破，进而让自己的脚肉外露。那样自己就完全无法行走了。

而且她也得和梨幼商量下，她俩把时间错开，让先刺破水泡的人恢复期间，能有一个人还能将就行走保障日常生活。

她俩今日拿回来足够属于她俩用度的柴禾，粮食也有她们的贡献，倒是可以不用担心因为不劳作而被欺负。当然，前提是那些所谓的大人不仗势欺人。

在她思考期间，梨幼已经把那个烂盆拿过来了。

傅则萦艰难地起身，脚底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痛。

站立不动适应了一会儿，然后和梨幼一样靠近烧水的锅。

“小姐，我刚检查了一些，就边缘有些腐烂，盆底和下端倒是还行。就不知道漏不漏水，待会清洗后再检查一下。”

“嗯，梨幼，你去大殿里从我们买回来的针线包里拿几根针过来，先用开水煮一下。”

不用傅则萦过多解释，梨幼自然能领会这是要用来干什么。

“好嘞。”梨幼干脆地转身而出。

傅则萦也没歇着，先前拿锅过来时，她也力所能及地拿了两个碗过来。

她拿碗从木桶里舀了一碗水，然后走到门外，用手把碗搓洗了一番，手碰到水的一瞬间，刺骨的冷啊！

洗净将水倒到角落里。

回屋里用粗略清洗过的碗从锅里舀了半碗热水，然后再兑了一点凉水，温度合适后一起把另一个碗清洗了。

接着她把木盆放在盛了半桶水的水桶旁边，然后费劲地慢慢倾倒水桶倒出一些水进盆里，又连续舀了好几碗热水倒进盆里。

用手试探了下温度，当不再冷得刺骨时，努力地把小半盆水端到门外，蹲下准备徒手清洗木盆。

刚蹲下，梨幼就走到她跟前了，见状立即想蹲下接过傅则萦手中的活。

“你别忙，你先拿另一个碗，把针放碗里，然后把碗伸进锅里。”考虑到瓷碗导热，她连忙补充：“烫一会儿就行了，你手感觉到碗有点烫时就拿出来吧。小心针别掉进锅里，不然就难找了。”

“知道了，小姐。”

两人各自去忙。

傅则萧跟在梨幼后面也过来了。

梨幼进去后，傅则萧立即蹲下和傅则萦一起搓洗。

两人里里外外搓洗一遍，倒是把灰尘搓了下来，水已变成灰黑色。

两人眼神会意一下，同时停手。

“二姐姐，稍微让让。”

傅则萧起身让至一旁，傅则萦也没将盆端起来，而是以盆的一点为力的支撑点，和傅则萧一起抬起另一头，脏水倾盆而出。

当然，盆里也还残留很多残渣，盆上没有被搓洗下来的尘垢也显露出来。

傅则萦和傅则萧如法炮制重复洗了几回，当然两人轮换着去兑水，尽量减少行走，好歹是把盆洗干净了。

如此，桶里的水也用得差不多了，锅里的热水也去掉了大多。

“小姐，这锅也得擦洗一下，我们就可以烧一锅水用来喝啦！”

是哦，傅则萦一时倒忘了这一茬。而且有两口锅，都洗一下，正好原先煮开过热水的锅可以用来烧喝的水，另一口刚没用上的锅用来烧用的水。

傅则萦洗锅的时候，傅则萧不用人提醒就提着水桶到井旁打算提水。

把水桶借用绳索丢进井里后，晃动绳索，想把桶里装满水。

可是折腾半天绳索也不得法。晃来晃去，也不知刚那一下力是怎么使的，水桶一下下陷，水覆盖桶面，装满了水。

傅则萧一时开心，终于搞定了。

她准备摇动手把，把水提上来，刚开始还能摇动，可一下子突然就摇不动了，而且还有下坠趋势。

她不知为何会这样。只得赶紧加上另一只手，缓住了水桶下降趋势。

如此往复几次，她发现只要水桶离开水面，她的力气就不够了，一掉回水里，她就能稳住水桶不继续往下掉。

之前舀水的时候，她只想着越多越好，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孩，而且娇生惯养的，哪提得动满桶的水。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又开始折腾吊绳，晃动着水桶把水倾倒一些出去。

可是装满水还可能靠运气，但是把水倒出去，她捣鼓半天也还是没成功。最终她终于决定放弃。

看到姨娘还在院中处理柴禾。

“姨娘，过来帮我提一下水吧，我力气不够。”

对于女儿的声音，慧姨娘自是非常敏感，立即就看了过来。

轻轻应了一声后，就走到井旁，然后使力摇动手把，把水提上来，即便是慧姨娘，毕竟常年不需要干粗活，提起这一桶水也颇费力。

那边收拾柴禾还有好几人，而且除了最大的树干一时解决不了外，其他的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慧姨娘干脆接过了女儿手中打水的活。

慧姨娘不像红姨娘那般拈轻怕重、偷奸耍滑，往返诸多趟，将两口锅都倒满了水。

两个灶膛相通，傅则萦倒是熟悉这种构造，前世见过。

她示意把之前没经过烧开水的锅架后面不见明火的灶膛上，反正不入肚肠的倒是也不必那么严苛。而用来喝的水却是必须放在火上烧开的。

一时除了偶尔添加柴禾外，几人眼下也没其他可做。

慧姨娘于是走到门外，和茹姨娘一起陆陆续续搬了好多柴禾进厨房。

剩下的一些由储姨娘几人一起搬进大殿用作取暖用。

一时所有的事都停歇下来。

大殿里，除了先前搬锅提水的红姨娘知道厨房在烧水，原先院子里干活的几人看着几人进进出出厨房，但是她们没见过锅碗，也只以为是几人在这边生了火堆。毕竟殿中地方有限，全到大殿里，倒是有些拥挤。

而其他人，自从进入破庙，稍微阻挡外面的寒风和冷气后，压根就再也没出现在靠近大殿门口的所在，更是不知道殿外发生的一切了。

只有茹姨娘低调地去大殿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带了过来。梨幼又拜托慧姨娘去殿里把其他八个碗拿过来。

一时倒是没有人仗着身份过来捷足先登取用热水。

而厨房里身份最贵重的是傅则萦。傅则萦是一个已经拥有成熟思想的人，她懂得孝义，但她更是一个先己后人的思维模式。

饮用水由于没有锅盖，而且气温又低，倒是烧不到沸腾的程度，她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指挥着众人把十个碗都舀了一碗水出来晾着。

慧姨娘见状，立即拿桶出去提来水补上。

碗中水温倒是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就降到了可以入口的程度。

两位姨娘习惯使然，下意识准备端去给大殿里的老夫人和太太小姐们。

同时傅则萦也拿起碗自顾喝了一大口水，这是今日以来喝的第一口水，自是沁人心脾，回甘无穷。

看见姨娘的举动，她出声，“姨娘们且慢，你们先喝一碗水吧，反正水烧开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下一轮再送去大殿倒是也行。祖母那里，我和二姐姐去送。”

没得辛苦劳作了，姨娘们去送，只会让那些养尊处优到现在除了在里面说说划划或是悲悲戚戚的太太小姐们理所当然享用一切。

老夫人就算了，毕竟是祖母，自己尽尽孝也是应该，虽然按她想，得先有长辈慈爱，再有晚辈孝顺。

但是眼下她是必须得依靠上这位大家长的，去卖卖乖倒是也行，。虽然她并不擅长此道。

她与人来往不是游刃有余的性子，但好歹是自己的祖母，以前是家里富贵热闹，她挤不进去，碍着祖母对母亲的埋怨心态，她也不愿意去讨好。

可现在家里人都落难成这样了，她就不信祖母还能对于辛苦送上热水的孙女假以辞色。

同样的她先己后人，后面锅里水温够了后，她也是先自己泡脚，其他人不熟悉她就不邀请了，为了节省水，而且她们人小脚小的，她让梨幼和自己一起泡一盆。

接着傅则萧和慧姨娘泡了，茹姨娘也和女儿将脚泡得红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