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带着丹姨娘一道领着大夫去往新庙的方向。
茹姨娘落在后面。
傅则萦悄悄拉了拉茹姨娘的衣角:“茹姨娘,三伯母呢?你们有碰到梨幼她们吗?”
“碰到了,一会儿和你详说。”
茹姨娘见丹姨娘有了朱氏这个主心骨后,不再执着于巴拉着自己不放。
这会儿自己跟去新庙处也无甚大用,上前和朱氏告罪,由她带幼小的傅则萦会破庙。
“你带她回去吧,仔细着别让家里小孩出来溜达了,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咱家可是再也经不起的。”
“婢妾知道了。”
于是朱氏一行人急匆匆前往新庙,茹姨娘则放慢了脚步配合着傅则萦小小的步伐。
“我们是在城门口碰上两位太太的。也是运气好,她们正准备出城门却还没出,丹姨娘眼尖看到了,就隔着城门大声告知原委。我俩便没进城,也省下了人头费。”
“你不是说碰见梨幼她们了吗?”傅则萦抬头看着茹姨娘。
茹姨娘微微一笑:“是两位太太请医途中遇到的她们。笋子卖得不好不坏,还剩下好些,三太太就留下一起帮忙了。”
“哦哦哦。”
“八小姐担心梨幼呢?”
“是有点,她们出去一天了。”
“应该不久也就回来了,不管卖完没,都得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的。”
傅则萦随着茹姨娘慢慢往破庙走去。
不过于她而言,也就是重复之前的往返而已。
进殿烤着火休息了一会儿,她又趁大家不注意的情况下出门了。
虽说朱氏有交代,但她并不打算遵从。
这一次她休息得比之前长些,因为她估摸着这一次出去肯定就能迎到归来的她们。
毕竟天色是真的要开始变暗了。
傅则萦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见老夫人一众人归来。
她连忙退回至殿里。
一是不好在这个节骨眼露脸外出,二是也想观望下她们求医后的情况。
只见回来的几人脸上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老夫人脸色沉重,朱氏也是一副思索的样子。
丹姨娘跟在后面,傅则萦偷偷看见她眼珠子一直在转,也不知道在计较着什么,手上还提着一包药。
萧姨娘满脸哀戚地抱着儿子跟着大家走进大殿。
朱氏吩咐丹姨娘去熬药。
“太太,拿什么去熬药啊?家里根本就没有药罐子。”
朱氏一愣。
以往从没这么亲力亲为过,只需要吩咐一句,什么东西下人都是做好了送到手上。
故而这一下一时完全没考虑到熬药还需要用具。
“娘,这可怎么办?”
老夫人也很纠结:“难道又要去师太那里借吗?”
没想到来这里几日,几乎天天需要麻烦人家,老夫人这辈子从没这么难为情过。
出嫁前、出嫁后他的日子一直过得颇为体面顺遂,只有人求她,少见她求人。
没想到临了,为了一大家子的活路,她需要一遍又一遍低到尘埃般去求人。这和拿刀剜她心窝子一般疼痛。
可是她却也不能不管,谁让这一家子都是她的子孙。
她得为她们撑起这一把伞。
朱氏明显已经不想再为这事出力了。
为了医药费,她已经把好不容易攒的银子掏出来了一两多。
老夫人她们在村里看的赤脚大夫花了几百文,她从城里请来的大夫诊费加药费就要二两,但她手中的那是她们的救命钱,她不可能一下子全掏出来。
最后就付了一两银子拿了一服药。
想着多熬几次喝。
就盼着这小子福大命大撑过去。
老夫人自然看出了大媳妇的不情愿,这毕竟是四儿子的孩子,要是以前在傅府,家大业大,朱氏为了管家之权,为了做好长嫂的样子,自是乐意安排好这些事。
因为她也只需要吩咐下人一声,自己并不需要费神。
但是如今家中一贫如洗,她自是不会再为此劳心劳力了。
老夫人也不愿为难朱氏,干脆叫上何老姨娘一起。
朱氏见状心里又一丝过意不去,便招手茹姨娘:“你陪着老夫人去一趟吧。”
大房里一直就是这样的存在,朱氏享受丹姨娘的巴结讨好,真要给这些姨娘什么点好处,自然都落到了丹姨娘手中。
要是麻烦等,她想都不想就会摊派给一贯文静听话的茹姨娘。
至于陈姨娘,傅镜镇的热乎劲还没过去,一直仗着得宠,没少在朱氏面前得意。
朱氏也不着急,跳梁的小丑,她堂堂正室何须与她斤斤计较,没得落了下沉。
听话,在这府里她就好好让她养老过活,像何老姨娘般,与老夫人就相处得宜。
要是作妖,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她,她只需等待时机而已。
奈何她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全家人就打包一起跌倒尘埃。
茹姨娘听话地扶着老夫人走出去。
傅则萦见没什么事了,便准备按自己原先的计划去官道上迎一迎即将归来的梨幼她们。
就在她行动时,萧姨娘抱着孩子突然跪倒她面前,吓她一跳,也把在场的众人都吓一跳。
“你这是干吗?别吓着萦儿。”朱氏呵斥萧姨娘。
但萧姨娘却无动于衷,只是对着傅则萦哭求:“八小姐,八小姐,你行行好,救救你弟弟吧?”
王氏是四房的主母,虽说她不喜傅则萦,可却也同样忌惮传说中逼死正室的萧姨娘。
而且她作为正室,也不能放纵一个姨娘去为难一个正经的嫡小姐。
她呵斥萧姨娘:“你发的什么疯?你儿子生病了,八小姐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办法?大夫也给你请了,药也抓回来了,没有药罐子,母亲也为你去求去了,你还要怎样?”
萧姨娘只是哭泣:“太太,大夫说梧儿得喝上三服药才能好转,可家里现在只有一服药,我的梧儿可怎么办?”
“你这是怪我不愿出钱给你抓药咯?”
“抓药的事你拉扯八小姐一个六岁的女娃娃能有什么用?”
朱氏和王氏同时说到。
“婢妾不是这个意思。”萧姨娘柔柔弱弱地答道,“婢妾只是没有办法,儿是娘的肉,我只是心疼我儿。”
朱氏并不听萧姨娘的分辩:“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家中总共二两银子,因为梧儿生病都已经花出去一两多了。这可是这一大家子的活命钱,没这,我们去吃什么,喝什么?你是想让一大家子的老人孩子都冷着、饿着,来陪着你儿子吗?”
萧姨娘大惊:“大太太怎说我有如此歹毒心思,我怎会如此?这可冤枉死我了。”
说完欲掩面而泣,抬手时才反应手上还抱着孩子。
平日里她掩面而泣这一套做得特别唯美,总是能打动那些心有怜惜的人。
以前好实施,毕竟孩子都是丫鬟婆子在亲身照顾,她可以美美地展示。
现在却是不好发挥。
萧姨娘接着说:“家里的难我是知道的。大太太您已经给梧儿做了很多了,是您给不辞辛苦请来了大夫,也是您做主买了一服药,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抱怨?我只是可怜我儿,他病得这么严重,我只是想他活下来啊!呜呜……”
朱氏不再发作,却也觉得心梗着。
哪怕这是事实,可在大家还能吃上东西时,却也会情不自禁同情弱者,会觉得她太残忍。
她真是哑巴吃黄连。
这时一道清冷的童音响起,正是莫名其妙被萧姨娘为难的傅则萦:“正如太太所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这么多大人都没办法的事,我又哪来的能力负担。我看你是想让你儿子活,却摆明了想让我不活呀!”
萧姨娘没想到一向温温吞吞的傅则萦今日说话却这么犀利尖刻。
但她并没有被这个六岁女童吓到。
“八姑娘你这话说得太严重了,你就算平日里对我有些成见,却不好如此恶意揣度我的。你这样说可让我怎么活啊?”
萧姨娘说话依旧我见犹怜的样子,让旁人看了绝不会觉得是她一个大人在欺负小孩子,反而会觉得这是一个刁蛮的大小姐在欺负娇弱的姨娘。
连王氏都觉得萧姨娘这是在欺负傅则萦人小不懂世事,这事她作为四房主母,不能作壁上观,不然老夫人回来只会怪她管不住的人。
“你胡乱说什么!明明是你在无理逼迫八小姐,反怪她一个小姑娘不会说话。”
萧姨娘紧紧抱了抱手中的孩子:“太太冤枉死我了。我就是想让八小姐怜惜一下她弟弟,借点银子给梧儿抓两服药。这是救梧儿的命啊,呜呜……”
傅则萦心里很反感萧姨娘一口一个“她弟弟”,她不是讨厌这个傅梓梧,而是她打心里就不认同同胞兄长傅梓桉之外的兄弟姐妹。
在她心中,那些人和她没有关系。
王氏:“八小姐哪来的钱,她要有钱怎会不交给大嫂一起管着了。家里这么难,她又怎会藏私。更何况她就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哪来的这些心思。”
听完王氏的话,傅则萦心里忍不住心里翻白眼,她也不知道王氏这是在帮她还是只是纯粹的无差别中伤所有敌对方。
她傅则萦既会藏私,有钱也不会交出来给大伯母。
银钱在谁手中都没有在自己手里安心。
但是王氏这至少明面上是主持公道帮着她反驳萧姨娘示弱般的逼迫。
还是自己上阵,事情走向容易把控些。
王氏不会说话,本就是火爆的性子,一直以来就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对人好,对人坏。
朱氏还是如同以前在傅府时一般,绝不会为了她去周全,她只会事不关己,漠然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