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喜欢上她了。”乌灵骁说。
林昭松了一大口气,“人没事就好。等等,喜欢,喜欢谁?不会是李钰君吧?”
乌灵骁点头,侧开身子让她进来。
林昭脚步飘忽,该死的预感成真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坐在椅子上,乌灵骁不说话,她急了,“就因为她漂亮吗?漂亮的女人兰尔城也有很多。”
“她不一样。”乌灵骁说。
“可她是郢国的公主,而且已经有了未婚夫婿。”林昭说:“我曾和她谈及此事,她说这种感情是天地不容世道不容的,你执意要求,也不会有好结果。”
乌灵骁不说话,林昭叹了一口气,知道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只好问:“那她呢?也喜欢你吗?”
“嗯。”乌灵骁溢出一个笑,浅浅淡淡。
“她告诉你了?”
“没有,但我感觉得到。”
“这怎么能算数?你得亲口问她,让她说喜欢你,愿意跟你回女希。”
“可她已经被赐婚了。”
“她又不愿意!”林昭恨铁不成钢,“你什么时候变得文绉绉了?”真是不懂她从前的心上人怎么都喜欢她了?
乌灵骁沉默片刻,轻声说,“可她也不愿意和我回女希。”
“你不问怎么知道她不愿意?郢国的女人地位次于男人,郢国的男人将女人视作附庸,他们连符月也想支配,更不要说李钰君了。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离开的,而女希恰巧是一个好去处而已。”
乌灵骁看着林昭,终于明白了李钰君为何总说她傲慢。
处在自由自在的优越环境中,是看不见她的困境的,只以为一句愿意就能随心而动。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太复杂,有太多牵绊。
就像她明明想让她多去,却说不必再来。
乌灵骁低声说:“小昭姐,我会问她的。”
林昭默了默,说:“灵骁,我们时间不多了,最迟五月,我们就要离开了。”
从她房中出来,林昭伤感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她一开始不是想劝乌灵骁不要感情用事的吗?
算了算了,她能处理好的。
*
二月中,乌灵骁又来了,除了带些吃食以外,还窸窸窣窣掏出一张画像。
画上是一匹通体玄色,唯有尾巴雪白的骏马。
是飞云。
她说:“再有二十天,桃花就要开了。”
李钰君说:“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我说过,是我想来。”在黑暗中,乌灵骁认真盯着她,她说:“因为我想见你。”
李钰君感觉一股热气从脚心往头顶冒,她垂着头,声若蚊蝇,“你什么意思?”
乌灵骁轻轻笑出了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这点声音几乎是瞬间敲上李钰君的耳膜。
“公主知道的,不是吗?”
没有回应。
乌灵骁又说:“我想见你,你想见我吗?”
还是没有回应。
李钰君抬头时不大的房间空无一人,唯有某人掌心落在她头顶的温暖昭示着她来过。
翌日。
李钰君跪在神相前,虔诚祈祷:“钰君大病一场,如今好全,一则仰赖天恩,二因慈父慈母关怀备至,钰君感激不尽。菩萨在上,信女李钰君此生别无所求,唯愿父皇母后身体康泰,福寿绵长。若所愿皆成,信女愿为奴为婢侍奉永世。”
被芳年请来的皇后刚来就听闻此话,一时眼眶湿润,轻轻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跪在殿中央的李钰君。她比从前瘦削许多,肩膀单薄以至于不能抵挡春风而瑟瑟发抖。
“咳咳,芳年,关门。”女子声音虚弱。
“康平,我的儿。”皇后声音哽咽,呼喊出声,竟忘了她已被褫夺封号。
李钰君回身,惊惶跪伏在她的脚边,“钰君给母后请安,不知母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钰君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她的身影和数年前重合,依旧是冷清的芙蓉殿,依旧是原来那个小姑娘。
皇后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她伸手扶起李钰君,将她抱进怀里,“钰儿,你瘦了。”
“母后,你终于来了。”
皇后感到肩膀处一阵湿热,听得她说:“钰儿等了好久好久,久到钰儿以为母后不要我了。”
“怎么会?你永远是母后的孩子。”皇后说:“是母后的错,我不该让太医不再送药。”
“不,是钰儿不该惹母后生气。”李钰君退开她的怀抱,跪下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钰儿从前太任性了。”
“钰儿,你,你想明白了?”
李钰君垂首道:“怀玉表哥为人谦和,又对孩儿用情至深,孩儿想明白了。”
皇后再扶起她,喜极而泣,“想明白就好,想明白就好。”
母女二人到厅房坐了,李钰君道:“母后,父皇还在生孩儿的气吗?”
打量着冷冷清清的芙蓉殿,皇后勉强笑道:“当然不会。”
“母后哄我,父皇一定气狠了。”李钰君凤眼扑簌簌滚下泪,“当日儿臣见怀玉表哥形容枯槁,就知他不爱惜己身,儿臣实在气愤以至于失了理智,说错了话。”
“钰儿不怕。”皇后亲自替她擦了泪,“父女俩哪有隔夜仇,且你父皇从来对你是特别的。”
她命令道:“锦绣,去请皇上到芙蓉殿用晚膳,就说小阁藏春,残梅点点,若许春来,又待一年。”
傍晚时分,皇帝果然来了。
李钰君又是一通请罪,泪都要流干了。
当晚,她又是帝后捧在掌心的康平公主了。
三日后。
公主驾临和平府。
乌灵骁亲自相迎,李钰君握住她伸来的手跳下马车,“乌灵骁,你问我想不想见你,这就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