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婵清晰地记得,原书中曾详细描写过当朝皇帝钦安帝的身世。
他的生母原本是先帝的第一任正妻,这位皇后并非出自世家大族,而是上一任大学士的独生爱女。她自小就沉浸在书卷的世界里,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其才情与智慧深得先帝敬重。也正是因为其母族势力单薄,难以形成庞大的外戚势力,这才让先帝能够安心地将她封为皇后,不必担忧后宫干政、外戚专权之事。
当今皇帝梁安钰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然而,命运却在那一刻展现出了它的残酷。生产之时,皇后遭遇了难产的困境,过程艰难而凶险。当孩子终于艰难降生之际,她却因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和生命力,香消玉殒。
“高皇后跟他母亲截然不同,乃是高家的嫡出女儿。而高家作为世族领袖,其野心勃勃,绝不止步于仅仅将女儿推到皇后的位置。只可惜啊,高皇后做了数年皇后,却一直未能生出孩子。为了能让高皇后诞下龙嗣,皇城和帝京内的名医几乎被看了个遍。甚至连传说中擅长治疗妇科病症的乡野大夫,高家也不辞辛劳,寻遍民间,诚心诚意地请来给高皇后精心调养。
然而,努力了好几年,却始终没有任何成果。高家不得不痛苦地接受,高皇后或许永远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高家付出了如此之多的努力,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好不容易将女儿推到了皇后的高位之上,难道就这样轻易罢手?
他们当然满心不甘,于是他们暗中撺掇高皇后收养了当时尚且年幼的当今圣上。如此一来,高皇后便做了孩子名义上的嫡母,高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子的母舅家族。即使先帝不在了,只要当今圣上成功登基之后,他们仍然能够稳坐国舅爷的尊贵之位,成为显赫的皇亲国戚。”
梁艳有条不紊地将细节部分补充完整,绘声绘色地讲给叶婵听。叶婵听得极为认真,耳朵竖得直直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的信息。
虽然她现在尚不清楚高家在叶家遭难的事件当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发挥了何种作用,但她敏锐的直觉却告诉她,高家这样一个野心极度膨胀的世家大族,对于其他家族和各方势力,定然总是存在着不简单、不纯粹的心思。
“那皇上呢,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对高家又有什么想法?” 叶婵满是好奇地问道。
梁艳扶了扶因马车拐弯而摇动的步摇,道:“当今皇帝今年已然二十岁了,并且已经亲政三年。作为同族姑母的角度来看,他着实是个好孩子。他跟他的亲生母亲一样,对读书有着浓厚的兴趣和热爱。据说从小上书房读书时,他就从不缺课,无论严寒酷暑,亦或是身体微恙,都不曾有过懈怠。那几位教导皇子的大学士对他的勤勉刻苦和出众天分都赞不绝口,每每提及,皆是满口的夸赞与欣赏。
高皇后收养他两年后便不幸去世了,之后他又被吴贵妃抚养。所以虽然名义上他是高皇后的嫡子,但实际上,他和吴贵妃的感情要更为深厚亲密。”
听到这里,叶婵忽然觉得这个皇帝虽然贵为高高在上的皇子,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亲娘早早离世,自己又在成长的过程中辗转于两位养母手中,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无疑是动荡不安且不愉快的经历吧。想到此处,叶婵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同情与怜悯。
“因为高家在背后的大力挺举,先皇很早就将这个孩子立为太子。他也着实没有辜负他父亲对他的殷切期望,十五岁登基之时,便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沉稳与睿智。十七岁亲政后,更是雷厉风行,尽显帝王风范。
面对江南水患,他迅速调集人力物力,亲临灾区视察,制定了周全的治水策略,不仅加固河堤,还兴修水利,使得饱受水患之苦的江南百姓得以重返安居乐业的生活。在东州遭遇旱灾时,他果断开仓放粮,组织各地支援,鼓励百姓生产自救,同时推行一系列的减税政策,极大地缓解了旱灾带来的困境,让东州大地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现在唯一让皇帝深感头疼的,就是北境的安宁问题。北渊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觊觎着我方的富饶土地,随时想要进犯。虽然未曾发起大规模的总攻,但那零零散散的骚扰总是接连不断。这边境的烽火从未真正熄灭,扰得百姓不得安宁,也让朝廷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今皇帝才对镇守北境的靖远候叶坚特别倚重。于私而言,梁艳乃是他的堂姑母,叶坚自然就是他的堂姑父。在众多武将之中,他与叶坚的关系无疑是最为亲近的,其中还蕴含着几分真挚深厚的亲戚感情。皇帝年少时,叶坚曾多次入宫,对他关怀备至,耐心地讲述战场的故事,传授兵法谋略,那份亲切与温暖让皇帝铭记于心。
于公而言,叶坚镇守北境多年,其功绩卓著,令人敬仰。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深得将士们的衷心推崇。二十多年间,北渊大军屡屡来犯,然而每一次都被叶坚成功抵御。无论是北渊的哪一任大汗在位期间,妄图侵犯我朝边境,都没能在叶坚手中讨得哪怕一丁点的好处。他多次以少胜多,以智取胜,让北渊大军闻风丧胆。叶坚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捍卫着边疆的安宁,是本朝在北境坚不可摧的擎天柱石。
对这样一位功勋卓著的护国武将,皇帝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尊敬和信任的。梁艳缓缓说道:“皇帝绝非是个贪图私欲之人,他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一心想要做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为此,他曾多次亲自召见你父亲,在那幽静的宫殿之中,两人促膝长谈,共同探讨如何对付北渊那虎狼之师,想着能够凭借着高明的策略和强大的兵力,一举拿下北渊,从而在北境能永绝后患,为我朝百姓换来长久的太平。”
叶婵心中涌起疑惑与凄凉,这样和谐的君臣关系,为何会在不久之后迅速恶化?以至于皇帝可以一怒之下切断了父亲的粮草,又震怒地将叶家全家流放?
可是梁艳并不知道这些,她为丈夫和皇帝的和谐君臣关系感到贴心和自豪。梁艳笑着说道:“皇上实在是太勤于国事了,以至于反而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想当初他十七岁亲政之时,吴太妃就心急如焚地想要为皇上操办婚事,朝中的诸位大臣也纷纷上书催着赶紧立皇后,好让皇家开枝散叶,稳固国本。可是皇帝在这儿女情长方面心思着实不重,只是淡淡地说着冠礼之后再行商议立后之事。
今年三月是皇帝的冠礼,此后吴太妃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操办这件大事。这也成为了整个华京高门都心心念念、翘首以盼的一件事,各家都盼着自家的女儿能有机会入主中宫。”
说到这里,梁艳轻柔地拉起女儿的手。叶婵的手胖乎乎的,那触感摸上去软软糯糯,就像一个婴儿的手般娇嫩。梁艳摸着女儿的手说道:“闺女啊,这事虽然名义上是内廷操办,但是牵头负责的正是吴太妃。日后啊,可能会有不计其数的人事关系都得走到吴太妃那里去。你要是有幸做了她的贴身女官,定然少不了要接触这些纷繁复杂的人和事。要知道,这些人事可都牵扯到皇家和世家大族,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呢。你若是在替吴太妃办事的过程中,遇到什么拿不准的情况,一定要及时给家里传消息,你爹和我会帮你仔细参谋,为你出谋划策。”
叶婵心里自然明白,拒绝哪些人、迎合哪些人,这可都涉及到站队的关键问题。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以后的皇后,虽然在明面上人家不好直接分辩指责,但暗地里说不定会给你使不少的绊子,甚至有可能会牵扯到自己的家族,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和灾祸。
叶婵郑重地点了点头,应声道:“母亲放心,女儿定会谨慎行事。”
二人一路上絮絮叨叨,不知不觉间,转眼已经到了皇宫城外。就在这时,叶婵忽然伸手拦住了梁艳,神色坚定地说道:“母亲,先别进宫,我想见一个人,李太医。”
梁艳听了,脸上满是疑惑之色,秀眉紧蹙,目光中透着担忧说道:“婵儿,在这皇城外无端拖延,若是被宫里那些个心思多的人知道了,指不定会传出怎样的闲话来。咱们还是速速进宫为好,莫要节外生枝。”
可是叶婵却目光执拗,坚持要先见李太医:“母亲,是李太医先向我们传了便笺,咱们若不给他一个答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