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 第3章 安魂曲目

许幼戈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从始至终高山雪莲一样的人会主动搭理他。

崔雪原神情冷淡的拿着耳机举了半天不见许幼戈拿走，他眼神扫了过来，疏冷又没有攻击力，许幼戈老实双手接过，配上他那张谨慎的肉脸竟然有些虔诚。

“谢谢。”

崔雪原转过头，重新把自己圈进了自己的领地，趴在桌子上不再理他。

许幼戈眨眨杏眼，觉得这人话少了点但是人还挺细腻的。

许幼戈左顾右盼，做贼一样钻进了桌底，好奇的戴上耳机，宁静柔和的音乐荡入他的心房，焦虑不安的情绪渐渐被安抚，心脏舒缓下来，脸色好了很多。

这个曲子，好熟悉，许幼戈突然想起来之前季廷给他推荐的那些可以疗愈的曲目。

他疑惑的看向旁边的黑色脑袋，他怎么会知道，是巧合吗？

天际的深海终于抹去脓丽的色彩，天边的云被晨曦渡上了层金光，上课铃声一响，走读的同学卡着点奔跑着进入教室，崔雪原气定神闲风神秀彻，夹着本书在一众人群里尤为突出。

沈游见崔雪原进来，笑道:“还以为崔神又不想来上课了呢？可算来了，这点卡的可真点啊。”

崔雪原点了点头。

程柳见崔雪原进来呼了口气，眉眼舒缓下来，一头埋进了书海。

前一晚熬夜太狠，早上起来有些迟到，崔雪原卡着点来到座位的时候，桌子上多了点平常不会存在的东西。

一瓶牛奶还温热，一袋面包夹着蓝莓酱。

程柳撑着脸给藏桌子底下的沈游放着哨，沈游腮帮子里鼓鼓囊囊还不忘冲崔雪原调侃，含糊不清:“崔神，有同桌不错吧？还能带饭。”

崔雪原一直以来都是单个人靠着窗户，不是旁人不想和他做同桌，而且觉得崔雪原会嫌弃他们笨蛋，久而久之，崔雪原一直一个人坐后排听课，平常补觉也清净。

程柳随手拿了瓶递到沈游面前，害怕他突然噎死在底下。

崔雪原眼底诧异，看向旁边耷拉着杏眼颓唐无比时刻睡着的许幼戈，心底了然。

崔雪原擦身而过的时候，清香的薄荷味让许幼戈清醒了些，他拍拍肉脸，转头便对上了崔雪原疏冷渐缓的眼神。

许幼戈看向他，解释道:“早餐，听程柳他们说你经常不吃早餐，我就多带了份儿。”

“我不用。”

崔雪原拿着奶和面包要还给许幼戈，许幼戈难得敏捷，往后挪了挪，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就当，就当你给我补课的报酬。”也谢谢崔雪原的曲目。

“再说，总不吃饭，会得胃病的。”

莫名的说教意味让崔雪原感到有些新奇，他拿着牛奶面包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许幼戈莫名背挺直了些，抱着书离崔雪原老远，还是死活不靠近他，崔雪原看着少年执拗的杏眼只好把东西收回。

许幼戈背着手回到了座位上，确认崔雪原放弃才彻底放了心，他慢悠悠摊开了书抬头看向刚刚进来的老师。

何燕进来的时候，许幼戈坐得乖巧，她满意点头，还以为新来的孩子是个娇惯的，没想到乖巧好学。

何燕是陵南的特级教师，讲课提倡效率，为人严厉，每个在她课上的人都不敢搞大动作。

“哪位同学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众人鸦雀无声，开始装作很忙，不断翻阅书籍和同桌讨论。

沈游恨不能把头砍下来埋地里，不断求爷爷告奶奶可千万别叫他。

程柳比沈游好不到哪里去，捂住肚子眉头紧蹙翻着书故作坚强。

何燕俯瞰一圈，纵眼望去，只有许幼戈，姝北和班长齐楠几个坐得板正，直直的和何燕对上了眼，众人看着许幼戈都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何燕越过靠窗出神的崔雪原，看着少年满意勾唇，冲许幼戈招手。

许幼戈大脑空白了一阵，站起来疑惑的指了指自己，眨眨眼，我？

何燕点头。

神游天外的崔雪原收回了思路，抽出张纸条，随意写上一串的字眼推到许幼戈面前。

许幼戈仔细读了读题目，脑海里涌现出崔雪原前两天给他讲过的部分，他启唇，发音流畅:“No one's life is perfect all the time，But as long as you look ahead with hope，You will be invincible.”

何燕满意的鼓鼓掌，示意他坐下。

众人看向许幼戈眼神佩服，有人哀嚎怎么又要出一个黑马，他排位又要垫底了。

崔雪原瞥向许幼戈毛茸茸的脑袋，收回了纸条，换了张新的。

许幼戈搭眼一瞧，上面字体强劲有力:

【很厉害。】

崔雪原的夸奖如同一汪泉水涌进许幼戈枯竭的心底，这是以前在那些老师面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许幼戈耳垂泛红，嘴角微勾。

考试时间越来越近，黑板上的数字渐渐清零，同学们一同踏入新的考场。

只带着两支黑笔的崔雪原倚靠在走廊上，少年眉眼疏冷，普通的校服在他身上竟然有些潮流，青蓝白条的校服裤子包裹着他那双大长腿，夏风吹起乌黑的发丝，来往的女孩们手挽着手，偷偷摸摸的往崔雪原这边看，说着悄悄话。

“是学神，真的好好看。”

“嘘，小点声。”

崔雪原这次没早早往考场赶，在出门的时候下意识停顿了下脚步，他回头，看见许幼戈抱着摆得规整的考试笔袋匆匆往考场上赶，后脑勺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这是许幼戈转入陵南的第一次考试，之前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紧张又正规的考试，大部分是形式化的考几次，显然许幼戈还有点不适应这种模式。

崔雪原见少年不见了身影，微垂着眉眼，捏了捏口袋里的那颗糖，吹了会儿清风，转身而去。

12号考场，许幼戈看着白卷上的题目竟然还是有些怵，脑雾蔓延，还以为他这段时间跟着崔雪原学习不说能够游刃有余也得下笔如有神才是，结果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许幼戈自知自己不是天才，跟着崔雪原屁股后面的这段日子太过于自信，以至于让他有些盲目了，一段时间的坚持和积极，并不会快速的形成质变。

许幼戈握着笔的手微微出汗，眉头紧蹙，在心底叹气，果然他和崔雪原比起来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次他能进天骄估计也不是正常进来的，妈妈那边也没有告诉他。

心底正燥热，窗外的微风吹来，许幼戈眉头舒展了起来，额头上凝聚的汗水也随之蒸发而去，连同整个人的焦躁不安都一并带走。

脑雾渐渐消失，思路似乎清晰了些。

许幼戈缓了缓手腕，继续写了下去。

考试铃声一响，同学们再也撑不住了，纷纷四仰八叉，坐也没了坐相，和认识的人开始磨着耳朵。

“最后的题目你写了吗？”

“不会啊，全是空白，估计又得垫底了。”

“谁要写后面的？写个解字希望阅卷老师手下留情。”

“陵南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帅哥啊？没见过。”

“可能是最近的转校生吧，好像是天骄那边的，不过天骄的怎么会和我们一个考场？”

监考老师绷着脸，用黑板擦拍了拍桌子，下面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考试结束，请所以同学放下笔，安静等候老师收卷，收卷完毕后秩序走出考场。”

许幼戈头一次觉得两个小时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难熬，他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心，已然被汗水覆盖，考试中的时候握在手心的黑笔直打滑，难以控制。

还是，太菜了。

许幼戈觉得这次自己应该垫底，不过他并没有太灰心的感觉，这并不是他的以后，这次只能算是阶段性的成果。

“我靠，我又忘了约分了。”

沈游出来走一半儿拍了拍头，咧着的嘴一下子抿了下去。

程柳不以为然，无语道:“你哪次不忘？要是哪次你记得写了才不对劲呢。”

“这次老孔又要点我名了。”

沈游懊恼的仰天长啸，女孩们纷纷往他们两个这里看。

程柳眉头紧蹙，一把上前捂住了沈游的嘴，捏住沈游软乎乎的腮帮子晃了几圈。

沈游哀嚎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都清澈不少，程柳骂道:“跟你在一起走真是丢死人了，陵南一中不准有猴子。”

许幼戈迎面对上沈游和程柳，冲他们两个摇了摇手，程柳撒开沈游，沈游揉揉腮帮子，眼神幽怨，之前程柳还说他幽默风趣的，果然是脸谱大王。

程柳往许幼戈身后探头，没见到人，冲许幼戈问道:“崔雪原呢？”

许幼戈含着糖，右侧腮帮子微鼓，含糊不清，“好像还没有出来，应该一会儿就出来了。”

“吃吗？”

许幼戈见沈游盯着他的裤兜，往兜里掏了掏又拿出一把糖果。

沈游眼神晶亮，像八百辈子没吃过饭的饿狼，忙哄抢了几颗，末了还递给了身后站着的程柳。

在学校里，同学的屎都要尝尝咸淡。

他们三个倚靠在走廊上，窗外已然星星点灯，明明灭灭间，少年们的青春比星光更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