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立于尊兽之面,以肉身为祭,归于国难。若此刻遍地暗淡,臣愿是唯一的星火。
“锦穑!”于贤欲去救下,却因屏障挡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爱人死在一墙之隔。
城楼之上,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于贤将剑横在胸前,抗住敌方直戳来的袭击——两人无声地抗衡。
昭祥之钟发出鞺鞺鞳鞳的声响,朝霞在天边盘曲成山峦。忽然,只听见不同于钟声的另一种声音——法防界破了。
这下,城楼下的众人也选择了沉默。
就在此时,一个月白的人影稳稳地落在城楼的最高处,居高临下望着视线以下所有的狼藉,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无声抗衡的两人。
几乎在某一瞬间,屏障变得支离破碎,又一个毫秒时,一个矫健的人腾空而起,双手握着剑柄,向下斩断持棨之人握棨的左臂,进而削掉了左边大半个身子。力量的恢复使易子寒如鱼得水,继而盯死了城楼下躁动的鬼影,然后向风一样飞身跳下。
当然,如鱼得水的不止易子寒一人,左右羽林军也受到真龙的眷顾,将方才气势汹汹的鬼影暂且压制。
于贤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于启,冷声道:“刚才不是很得意吗?继续狂啊?”
于启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亲爱的哥哥,今天的一切已经超出你的预料了吧?你的计划在操作羽林军包围我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于贤放低语气道,“禁忌之术,你也敢往身上引。”
“怎么了?你心疼了?你还会心疼我?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是我的能力超出了你的预期罢了,你等着,压轴的在后面,我死不了,哈哈哈。如果不是出现了连我都没算进去的意外,你早就死了,你不是真龙!继承人根本就不是你!你驱赶不了枭雄,解决不了灾难!你不配为皇!至高无上??哈,可笑之极!”
“你说出此等胡话,只为平你一时心头之恨。”
“一时心头之恨?你太会说笑了哥哥,我是一个极其大度的人,我一直在让着你,可你却不要我活,你都不肯放过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嗯?”
于启见眼前泛起一片金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条巨物吞噬,灼烧般的疼痛让其蜷缩,苦痛的尽头低声说道:“我亲爱的哥哥,我们有缘再会。”
于贤望着眼前的灰烬彻底被风吹散,城楼下鬼影因失去了主人的庇佑尽数消失,可就是怎么也不见爱人的尸首,便沉声问道:“朕的皇后呢?”
“…………”
“朕的皇后呢?!”
“…………”
易子寒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见于贤不顾身边人的阻拦从角门冲了下来。背后来人忽地拉住他的手腕,还未来得及反抗,他就被带至一旁不远处的树林中。
“是你啊”易子寒见慕梦瑾,在满是血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之前去哪里了?”
慕梦瑾没回他的话,自顾自地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哎呀,你走慢一点吗,拽疼我了!”
慕梦瑾闻言,终于停下脚步松开手道:“对不起,我拽疼你了。”
易子寒揉了揉手腕,道:“你急急忙忙地来又匆匆忙忙带我去哪里呢?”
慕梦瑾将一个干净的手帕递过来让易子寒擦脸道:“不……去哪儿,那里,太危险了,我能感觉到。”
易子寒开玩笑道:“可是我现在也无处可去了呀,方才蹲了大牢出来就打仗………… ”
“你可以跟我走。”
“跟你走?私奔?”
“回家。”
“回家?”易子寒苦笑道,“我哪里还有家?得了吧,我不想给你的师父添大麻烦,再说了,我还有万分重要的事没做完呢。”
“………………”
易子寒找了块石头坐下,整理着凌乱的衣物,道:“你来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要回去了。”
“你的剑。”
慕梦瑾托着他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送到他眼前。
易子寒惊喜一阵,接过道:“原来在你这里!我还成天都在担心其落入那厮的手中呢!嘿嘿,真是太感谢你了!不过…………”
不过平时酷爱血气的血煞,此刻面对这片土地之时显得格外平静,剑鞘周围,少有的仙光萦绕,似乎是压制。
慕梦瑾解释道:“我,自作主张暂时封印其鞘口,稳定剑身,以免出现不必要的失误,一个时辰之后便会自动解开,无需担心。”
原来如此,不过……不过就是他曾经也试过上万种方式想要控制“老朋友”的躁动,但最后都以献上自己的血告终,只因古籍有言曰“红鳞之器似心泵出之血,其无可被阻拦或压制,且散出之能无法倒流。”
那…………慕梦瑾是如何做得到?史册遗漏了真相?
“罗浮,你去那边搜寻罢,我们尽快找回皇后,莫让陛下寒心。”
“是了。”
慕梦瑾道:“来人了。”
“嗯,是来寻皇后的,我也该去找找,她对我有恩,不能坐视不管。”
慕梦瑾道:“起来吧。”
易子寒在慕梦瑾说话之时就站起来了,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哪知见慕梦瑾伸出右手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心生疑惑:不是,他干啥啊?越来越奇怪了。
“归来吧,有人念你胜者欲见卿。”
话音落下,一缕澄澈的白烟出现在石头周围,环绕着跑了几圈后,慢慢拼成一个人形。其遍体鳞伤并无半点生命的气息,僵直地靠在石头上。
皇…………皇后?
易子寒瞪大了双眼,道:“慕…………慕梦瑾…………你…………”
慕梦瑾转过身来道:“我……还能向你解释吗?”
“所以,刚才法防界的破除是因为你?”
慕梦瑾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又抓住易子寒的手腕离开树林,从满目萧然的废墟上踏进钟楼内一间看起来不怎么破败的屋子。
这回慕梦瑾学乖了,不再像方才那般死拽,易子寒也自然而然地跟着他走——不想见人,一定有他的苦衷,随他拉吧,又没人看见。
“所以,是你破除了法防界?”
易子寒再问道。
“是我。”
易子寒几乎听得见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不过不是惊讶,反而是好奇。
他是白婵的弃胎灵。
原来如此。
慕梦瑾无奈地笑道:“你知道了?”
易子寒颇有深意的说道:“嘿嘿,我知道了。”
把白婵的儿子拐回家会怎么样?算了,他如此强大还需要依靠别人吗?不是,我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罢了…………等一下,他多少岁了来着?
想至此处,易子寒开始震惊起来,然后开始盘算起慕梦瑾的真实年龄。
慕梦瑾看着眼前这个笨蛋变化多样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在想什么?”
“啊…………啊,就是,那个,呃,不会有人怀疑你吧?”
好险。
慕梦瑾认真思考道:“嗯,说不定…………不过没关系,我已做好所有的准备应对各种危机。”
原来如此。
不算了,什么嘛,他怎么知道白婵几年几月创造了他。
不过,他能肯定的是,白婵生前一定是一位大美人。毕竟传说中,白婵是按自己的模样融合一年十二月的十二种花形雕成的人面,然后将其的生命化作一滴永不干涸的花露存放于心腔,娃娃就有了灵魂。白婵继而将从凡间收集而来的眼泪——喜、怒、哀、愁、爱、憎、恨、悔、苦、别、怜——给娃娃喂下,娃娃就有了感情,是一个较合格的人了。
当然,美好的背后,这个娃娃也将承受出生带给他的痛苦与禁忌,这都是后话了。
易子寒忍住心中一百万个好奇心,只见慕梦瑾道:“你还要跟他们走吗。”
易子寒道:“嗯,毕竟,我还有最重要的事没有做,此事了解,才算终点。”
“我可以跟着你。”
易子寒苦笑道:“你本就特殊,还要引火烧身,算了吧,你还是去游历四方,那个,可能比跟着我送命更值钱。”
他忘了,花露永不会干涸。
慕梦瑾沉默良久道:“你若有任何需求,可唤我来帮你。”
“还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说吧,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