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阴沉着脸,道:“什么对不起?你是觉得连累了我吗?”
易子寒:“…………”
崔嵬继续道:“以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我并不需要你的道谢,你如今到底想走哪条路我也无权阻拦。此次受命入京本是阮氏作祟导致,与你无任何瓜葛。”
“崔嵬,还是要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所以呢?你那傲死人的血煞呢?”崔嵬摊开双手道。
“不知。”
崔嵬见其依然置身事外似的态度,抱起双臂皱起眉头道:“易子寒,这条死路你就非要走吗?”
易子寒道:“没办法,我已手握答案,自己择的路,我跪着也要走。”
“…………易子寒我记得你不傻吧?你非要去给无关之人陪葬?此切骨之仇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口蜜腹剑,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他们都在等你的笑话!那些事情不是你干的吧?啊?大街小巷都传疯了,老少皆知,无人不痛恶,你以为他们知道真相吗?你以为你还能明哲保身吗?你就连最初的纳雍渡之死都证明不了,接下来你要怎么走?嘴长在他们身上,老子他妈就怎么也管不了,就凭他妈的他们那张逼嘴就能喻你为一辈子的恶鬼。我就是来告诉你,你到底走不走,不要不识抬举。”
“崔嵬,事故永远不会给我退路。”
“死了也不是退路?”
“我若事尽而命终,愿了而拂衣去,则可静若秋叶,莫罪无常。”
崔嵬怒道:“别拿你的那些辞藻来搪塞我。”
“你走吧,别让他们再认出你,给师门带来不必要的牺牲。”
“易子寒!你走不走!”
“不走。”
“你!”
“你知道的太简单了,既走到这一步,他们就不会放过我,若我此刻和你走,我们都得死。”
“这浑水我们一起趟不好吗?”
“不好!那是我自己的事,别引火烧身,快走吧。”
“谁曾经说得同舟共济?谁说得有事一起抗?”
“我身肩负命运的责任,你身负重师门之前程,我们总会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在事成之前,莫相见。”
“那你说的守护师门呢?你不管了吗?就这样走了?弱冠之年不回去看一眼恩师吗?”
易子寒转过身去愣住许久,见不远处的钟楼燃起火光,迈步离开道:“谢谢你方才救了我,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再见。”
钟楼之内,早已尸横遍野,破败不堪,易子寒耐着性子拾一把铁剑前往敬孝殿。期间并未有叛军前来阻路,只是在路过一片灌木丛时,眼尖发觉里面好像有两个人,便沉声道:“出来。”
那两人颤颤巍巍从灌木丛中钻出来,仿佛是见着救星一般,扑上来道:“巡抚大人!”
易子寒扒开他的手道:“吏部尚书大人请自重,快起来吧。”
罗浮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灰头土脸道:“巡抚大人,皇后已在钟楼之上…………巡抚大人…………您…………”
“陛下呢?”
罗浮跪在地上哭道:“奴不知道!奴四处都找遍了……”
“其余人呢?”
庄荣摇头道:“忠挚之士都被杀了,剩下的叛国了。臣…………臣托罗浮大人之福,躲到现在,盼来了您。”
易子寒咬牙道:“我是臣子,披肝沥胆,哼,我自当去献忠。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是随我走,二是马上跑。”
两人堪堪对视一眼道:“我……随巡抚大人去。”
易子寒没在说话,带着二人敲开钟楼的角门。
城楼上,一众士兵包绕着皇后等人,城楼外,隶属于于启的叛军将钟楼外堵得水泄不通。三人向皇后行礼后,由几个小卒引着退至一旁。
几位侥幸存活的朝臣亦在此处,王怀憎见庄荣的到来没好气的冷哼一气,庄荣见此,低着头缩在易子寒身后。
于启傲慢地靠在城墙上凝视着眼前这位面色沉重的女性,揶揄道:“兄嫂是想登基吗?好哥哥都不要你了,不如就让我来吧。”
锦穑道:“亲王殿下还是莫来戏弄本宫,我只是在履行自身的职责。”
于启嘲弄道:“嚯哟,嫂嫂,你太谦虚了,现在什么权利不是在你手里,什么事都是通过一张纸往中宫里递,你宫内的风景,可比我逝去的母亲风光多了。”
“亲王殿下是在羡慕吧”锦穑冷笑道,“本宫履行职责,为国家大小事投入时间精力,掌握越大的权利横竖该奉行义务,亲王殿下想得实在浅易。”
于启怪笑着摊开手道:“嫂嫂,现在投靠我让你坐北都郡王之位,你想想,你的父亲又是西京郡王,我再多封封嫂嫂的亲人,半个天下都是你们锦家的。”
“亲王殿下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点。”
于启又突然不笑了道:“那你觉得你们能够走出这座楼吗?下面可都是我的人,不,是我的鬼。白煞们都还饿着呢,我在给你活路,嫂嫂你踏错一步,可就会死哦。”
“浑蛋!贱人!放开本宫!”一时,几位嬷嬷压着萧兰上楼来将其丢至锦穑身旁。
萧兰被缚着双手双脚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几位嬷嬷又将她拉起来跪在地上,几个人将其钳制。
“不是我说”于启嘲笑道,“你们的家事不该在我跟前来解决吧?”
锦穑道:“你们俩怎么可能不认识?萧嫔,你没在骗本宫吧。”
萧兰张皇失措地望着于启,支支吾吾说不上话,岂不料被身旁的嬷嬷狠劲打了两巴掌道:“皇后娘娘问你话,没长嘴吗?”
“不认识…………”萧兰摇头道,“我不认识……放我回去…………”
说罢便侧身想走,却又挨了一记耳光:“跑什么!娘娘没叫走,你倒眼里没了尊卑?当自己是天皇还是玉帝,仗势委屈起来了?!”
萧兰双泪直冒,闭着嘴抽泣任由嬷嬷将其压回之前的姿势。
于启可惜地摇摇头道:“可惜啊,大好的美人就这么不长脑子。”
萧兰哭道:“亲王殿下,你事事都在逼我,你还要我怎么样啊!威胁我的孩子,恫吓我的家人,勒迫我与身边所有人撕破脸皮,这么一困就是整整七年!你还…………啊!”
一旁的嬷嬷踹了她一脚道:“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哭什么?娘娘要你说话了吗?”
于启冷笑道:“我可没怎么你,我没空和你计较。”
锦穑命道:“将她送回去绑好,明日和本宫一齐带回京城。”
于启一步步向锦穑逼近道:“哦?是吗?嫂嫂还想回到宫内吗?”
易子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想要冲上去的一位女官,示意其冷静,于启余光瞥见这边的动静,道:“不得不说——你们的手下很聪明,但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人。锦穑,我在给你时间考虑,时间一到,你们就相伴于九泉。”
“好弟弟,在母妃故土上说出这样的话,不妥。”
于贤忽地自角门中出来,唬得众人连连叫“陛下”,于启得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薄怒,怒不在消失不见的皇帝突然出现,而在城门外,自己的兵马被左右羽林军困堵。
“不愧是我的好哥哥,我果然没看错你。”
于贤挡在锦穑的面前,道:“弟弟想要皇位,不该来找我吗?怎么找到了无关人士?”
于启借机表示无奈道:“因为我觉得你不是真龙啊?看,楼下的鬼影与白煞,仿佛一点也不…………”
话还未说完,一把镌刻龙身的剑穿刺他的心包,血液在房室中混乱的梗痛感使其跌坐,于贤将鲜红的剑抽出,于启颤抖着捂住胸前喷涌的伤口,失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哥哥,我果然没看错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你低看我了。”
一股黑烟从地上冒出,将于启包裹在内,它们贴上他白净的皮肤,用整个黑暗将他一步步吞噬,城楼下的“叛军”复苏般与左右羽林军对峙,于贤跟前的地拓宽了很大一块面积,一圈屏障将他与属下隔离开,于启手持一把长玄色长棨稳稳扎在自建的金黄立台上,再无眼白的黑色双眸紧盯着于贤手中那把象征荣誉的武器,道:“哥哥,我们比试一场吧,赢的人活下来,输的人死去。”
法防界内,无人能使用法力——南边的法防界处于削弱状态,或可一试。
易子寒早就盯准了昭祥钟旁晃动的人影,提着剑便向那人冲去。此人仿佛早料到她回来,右手握刀等待他的到来。此人武力不佳,刀法只能算作刚好保住性命,身上露骨的伤口在昭告着他的死亡。
此人许是惧怕易子寒再挥下来的审判,抓住机会侧身跳下城楼淹没入人海,易子寒当然想追,但眼下楼下的形势,不是一般人招架得住的。除非——除非法防界破除,否则这场争斗将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二位仇者分出胜负。
底下的朝臣抓耳挠腮未找到任何破除结界可救于贤的方法,其中那位女官道:“我曾有所耳闻南山处法防萧条,我们虽力量薄弱,但终归有用,不如大家且集合起来,试试能否将结界撞破,与陛下一同面对强敌。”
众人都说好,便只有罗浮一人,未曾修习,不通此术,但其敏锐地发觉了某个人的消失,便大声喊道:“娘娘呢?”
并未有任何人搭理他。
易子寒站在楼上的昭祥钟旁见这楼下此景,本来想下去帮忙,听罗浮这么一叫,也一并想到:对啊,皇后呢?她是最不可能潜逃的人。
一时间,本在楼下团团转的罗浮抬头一看唬地跪下叫道:“娘娘!”
“爱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