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解释道:“不够。以八百匹马换一万三石瀛茶,怎么看瀛国都血亏,我原本蓄意坐地起价,就是为了逼源武藤放弃,可谁知竟这都能谈成!看来瀛国此番当真是急着要。我算了算,苏家一个月内能给出的有七百匹左右,差得也不大,只差这一百匹。”
卫祺面色微微一沉:“一百匹难道是小数目么?这可是战马诶。其实明知不够,方才就不该答应他。”
苏晴闻言,眉头微蹙,语气坚定:“我知道。但你也明白,这是两国的首次交易,对苏家乃至朝廷都极为重要。既然代表的事南疆,是大梁,若首次交易连货都供不齐,只怕瀛国很快便会寻求他国通商。方才那般局面,咱们可不是骑虎难下么?”
卫祺道:“你说的我自然明白,此番茶马贸易,绝不仅仅是你苏家的一笔生意,更关乎国家大计,不容有失。”
苏晴点点头,继续道:“是。更何况,此次能低价购入这么多瀛茶,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于南疆将士们而言,也是提供足够的补给,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卫祺:“我知你掌管西疆军马,但此次若能挪用一百匹,我苏晴愿以双倍之数,于下月归还。”
卫祺听后,脸色却并未缓和,他沉声道:“阿晴,你可知这战马对军队有多重要么?每月军营购入三百匹战马,这是军规铁律,将士们也是按照这个供应来分配训练,更改不得。更何况,你可知军用物资随意挪用,是要判罪的?”
苏晴心中一紧。卫祺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她从未见过卫祺神情如此严肃,愈发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她抿了抿唇,试图争取:“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此事应当也并非不能变通。只是这个月给军营供马时先欠上一百匹,至下月再双倍补上。若要说起来,也可以不说是临时挪用,只是延缓交货,这样也不行么?”
卫祺摇了摇头,态度坚决:“若你我只是寻常生意伙伴,我定毫无犹豫答应你。但军营不同,铁律如山,并非你我有权变通。军马之事,事关重大,我不能因私情而置大局于不顾。”
苏晴见状,也明白卫祺所言非需。调用军资,一旦出现什么纰漏,后果不是他们二人能承担得起的。然而,苏晴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这半个月来,卫祺对苏晴几乎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苏晴时常偷偷拄着拐溜出门,半路被他抓回来,摁在四轮车上带出去兜风,一路上指指点点给她介绍军营四处。
她好像习惯了卫祺对她的顺从,也习惯了卫祺陪着她、照顾她的感受,好像她们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之中拉近了许多。
所以今日,她本以为卫祺会理解她的难处,没想到他却如此坚持。
两人之间的气氛,顷刻之间显得有些尴尬。
“好吧。”苏晴无奈道,顿时觉得无比棘手,不料不留神脚下一滑,她身形微微一晃,就要摔倒。
她刚要拄着拐杖稳定重心,卫祺就忙出手抓住她的胳膊,扶住了她。
这些日子卫祺没少这般搀扶过她,可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
苏晴站定,目光从卫祺身上移开了。
卫祺没有松手,继续望向她,语气柔和下来:“阿晴,我没办法帮你挪用军马,但可以帮你其他。若是你要去他处买马,需要银两,我可以拿我私库里的给你。”
“不必,你看我苏家是缺钱的么?”苏晴脱口而出,连她自己说完都微微一怔。
苏家的亏空方才因为重夺皇商之位补回来一点,若要说有大把余钱,那是绝对没有的。但要说连周转资金都挪不出,那也是杞人忧天。
苏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却又无处发泄,只得讪讪地站在那里,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突然“哐”的一声,卫祺的长剑如闪电般出鞘,他瞬间紧绷起神经,目光锐利地扫向屋子后面,大声喝问:“谁在那里!”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卫祺右手紧握长剑,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脚下没动,扶着苏晴的左手不自觉地握紧。
半晌,一个身影这才跌跌撞撞地冒了出来。那人低垂着头,面色涨红如烂泥,满是偷窥被发现的窘迫。
苏晴猛然抬头。
这人是......朱茂才?
朱茂才心中暗自咒骂怎么被发现了,却不敢出声,强稳住身形,硬着头皮迎了上来:“卫......卫将军,是我,是我。”
卫祺冷声道:“你谁?”
“我是......她的夫君,我叫朱茂才。”朱茂才挤出一丝笑容,指了指苏晴,目光落在了卫祺搀扶苏晴的手上。
苏晴面无表情:“不是夫君,未过门,只有一纸婚约。”
卫祺上下打量了朱茂才一眼,见他满脸堆笑得都僵硬了,遂回以礼貌一笑:“原来是朱公子,朱公子在此地做什么?”
朱茂才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哦,我……我只是路过,听说苏晴在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
卫祺笑得温和,却让朱茂才莫名觉得有些渗人:“顺道路过军营?这可非常人能及,很难不让人怀疑朱公子用心啊......”
朱茂才连忙摇头道:“不......不!其实也不是顺道......我是来找苏晴的。方才派人通传,二位似乎并不是很方便......”
“你来找苏会长?有事?”卫祺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朱茂才支支吾吾:“是......是.......有些家事。”
卫祺明白过来:“既是家事,我这个外人便不打扰二位了。”
他故意加重了“外人”二字的语调,然后偷偷瞟了苏晴一眼,见她一脸不耐烦,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多谢......多谢卫将军体谅。”朱茂才点头哈腰,可卫祺却像没听见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朱茂才心里犯嘀咕,大着胆子抬头看卫祺,只见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朱公子,还愣着干啥?苏会长腿脚不方便,你这做日后夫君的不打算来扶一下?”卫祺指了指自己扶着苏晴的手,示意朱茂才来接替。
朱茂才的脸刷的一下绿了,却还是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忙不迭上前来。
“不用,我有拐杖,自己站得住。”苏晴见朱茂才一动,心底一阵恶心。她旋即抽了手,攥紧拐杖,斩钉截铁拒绝道。
卫祺看了一眼她,便笑着离开了。
“什么事?说吧。”苏晴立刻冷声道,似乎半刻也不愿多待。
朱茂才往卫祺远去的方向瞄了一眼,确认他已经离开,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恶狠狠地瞪了苏晴一眼,面色涨红,满是窘迫和愤怒。
“你们......”朱茂才恶狠狠地瞪着她,声音中充满了不满和指责,“你们方才干什么去了!”
“有必要同你说么?”苏晴道。
“怎么没必要!你们两个未成婚的男女共处一室,还不让人靠近,我让他们替我通传一声都不肯,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干什么!”朱茂才气得直咬牙。
苏晴一阵恶心,耐着性子道:“干什么?和瀛国使者商谈茶马贸易之事,在你眼里也算是见不得人的事么?”
“哼,谁知道你们谈的什么生意!我看你们就是借口谈生意,实则做些苟且之事!”朱茂才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要你这么说,这天下只要是男女共事,岂非皆为非分之举?”
“难道不是么?我才发现你是个多么不守妇道不检点的女人,都是我朱茂才未过门的妻子了,你居然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朱茂才怒气冲冲地指着苏晴的鼻子说道。
苏晴快气笑了:“我守不守妇道轮得着你来评判么?”
“你还有脸还嘴!方才难道不是我亲眼所见么?你就拉着那卫大将军的手,这么走在大庭广众之下,你眼里还有半分妇德么!”朱茂才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好啊,那我便要问你了!连无关紧要的外人都知晓我腿伤得厉害,需要有人搀扶,怎么自称是我夫君的这位,就眼睁睁看着我硬撑着,连伸手扶一把都不会?”苏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她说着,还故意摇晃了一下身子,仿佛真的站不稳似的。
朱茂才脸色一僵,满脸的不悦和愤怒,他瞪大眼睛,指着苏晴的鼻子骂道:“你可别污了我的清白!我才不会像你那样不知廉耻,天天跟男人腻在一起,拉拉扯扯的!”
苏晴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充满了讽刺:“照你这么说,我在军营养伤,跟那上百个没成婚的汉子共处一室,岂不是要罪无可恕了?”
朱茂才气得直跺脚,大声嚷道:“难道不是么?简直太不像话了!我告诉你,苏晴,你现在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就必须遵守妇道,乖乖地跟我回苏家住!”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拉苏晴。
苏晴见状,连忙拄着拐杖敏捷地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手,冷笑道:“不必了。朱公子,从今往后,你都不必再担心我这个不检点的女人会坏了你的好名声了。我会尽快去找祖父,退还生辰八字,解除婚约。朱公子请回吧,军营重地,可不是你这种闲杂人等能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