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1章 ①寻花

黑云翻涌着，青墨的山林低压匍匐，山前的草野狂风四起，吹卷尘土枯叶。

天地沉沉，大雨将落。

一阵疾风掠过野草，暗色叶片摇曳间，俨间一人疾走而过。

那人行色匆匆，疾走间忽伸手抬了抬斗笠，顺势间抬眸望了眼天色，转而加快脚步。

路行渐远，野草愈发茂盛，俨然有半人之高。

寻川忽见一处野草颤动剧烈，其间隐见几人身影，狂风夹着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入寻川耳中。

“小小……年纪不学好，全干些偷……摸狗的勾当，长大还得了……今日小爷我也算为民除害了！”

寻川脚步不停，不欲停留，只是淡淡一瞥继续前行。

“唔……我没有！这是我……己的银子，你凭什么说这个是你的？况且你……一……富家公子，还在乎区区一袋碎银吗”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尽是愤然夹带着不甘。

寻川脚步微顿，转而便又急急走过。他不想多招惹麻烦，他还有远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做。

“啊！唔——”

一阵惨叫划破天际，随之一个瘦小的身影便“咚——”的一声摔到了寻川脚下，硬.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寻川低头看向捂着腹部，痛苦不堪的苏云川半晌，抬脚正欲跨过，就听见不远处一道声音朝他喝到：“哎，那边的老头，把你脚下的这个小崽子给我带过来！”

寻川抬头，风吹起他微白的发丝，眸光透过斗笠边缘看向李平，未做声，直径跨过苏云川便走。

寻川认得他，他是当朝户部尚书之子李平，乃一纨绔整日不学无术，酒肉度日，惯会欺压百姓，没事找事。

正因如此，寻川才更不想招惹上他。

李平见他不听，瞬间心头怒火更甚，仗着自身有几分武艺傍身便无所畏惧，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径直朝寻川批来。

寻川站于原地不做丝毫动作，斗笠压住了他的情绪与面貌，宛如这萧条天地间的一体，唯有衣角微动。

那把闪着深寒冷光的刀刃快要刺到他头时，寻川忽地脚下步伐飞动，万物在此刻拖长放慢，只见那一瞬寻川手起罡风凌厉，两指夹住刀刃猛然发力，刀刃粉碎。李平震惊之余只觉后颈一痛，转而便是一阵天璇地转，意识如石沉大海。

这一切只在一瞬，寻川周身尘土未起分毫，气息不乱。

就在此刻，天空第一滴雨极速划破苍穹应声落下，随之而来的便是瓢泼倾盆之势，排山倒海。

寻川并未瞧那些富家纨绔，只轻叹一声，转而继续前行。

苏云川缓过痛来，神思还留在目睹刚才那场算不上对决的打斗上，见寻川要走，赶忙挣扎这爬起来想要抓住寻川。

他此刻身上剧痛难耐，丝毫没有力气逃走，那些纨绔还在，若等落到他们手中那下场将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但他想活，他要活着，为父亲证一个清白，还一个公道。

他父亲当时在朝为官不过七品，勤勤恳恳一心为民，为天子，却抵不过奸臣一句轻言，便抄他满门。

他要活，揣着心中的这团气，这份痛。

大雨急急落下，一颗颗似有千斤重，砸落在他身上，淤泥糊了他满身，他怀着满心不甘，又揣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在大雨磅礴中一次次的跌倒又爬起。

眼前的那道身影始终与他隔着点距离，即不远去也不停下，那时够不到的天堑。

雨越下越大，直到他在一次跌倒后没再爬起来，意识逐渐模糊消散之机，苏云川竟瞧见寻川忽的停了下来，最后转过身，那道身影似乎犹豫了许久，最后竟朝他走来。

现在他果真是要死了，都出现幻觉了……

***

庄严的宫殿内沉重压抑，香炉里点着上好的龙涎香，烟雾寥寥，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如有似无朦胧模糊的雾气，穿不透，戳不破，无由得使人心烦。

他身坐于雕金檀木椅上，身着龙袍华衣，前方隔着碧丽堂皇的珠帘，站着个躬身朝他行礼的青衫男子。

他心中似被人塞了团麻线，又烦又乱，却忘了当时他是为何事心乱，只觉得他们之间随只隔这道珠帘，却有很遥远。

寻川内心无端有一道几乎要冲破胸腔的迫切情绪，迫切地想看清那人的模样，想……抱一抱他。

但那青衫男子始终没抬起头来 ，没有看他一眼。

偌大的宫殿始终保持着死寂般的沉默，许久，终是那青衫男子开口道：“陛下，臣准备去南疆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他似乎感到了一阵迷茫，似是问自己，又像是问他：“为何？”

那人终于抬起了头，就在那一刻，画面陡然开始崩裂，寻川只瞧见那人在昏黄的宫灯映照下，淡色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的弧度，以及他清朗温润的嗓音：“陛下，此花空折枝，应是君不识。”

寻川猛地睁开眼，一双空洞迷茫，暗沉沧桑的眼眸盯着简陋的屋顶，额上尽是冷汗。

屋外暴雨纷纷，寻川的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一滴滴的雨滴落炸开，震得他生疼。

寻川拼命回忆梦中的那个人，他直觉那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梦境终是模糊不堪，隔着那层云雾，寻川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他不是这个时间的人，他是来自未来的人，他不属于这个时间。

他不知自己为何回来到这个时间，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曾经历过了什么。

他只记得，他要找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他也忘了那个人是谁……但是很重要的人。

在床上坐了许久，寻川的心绪渐渐平息便感喉间一阵干渴之意，他的思绪彻底回笼，轻叹了声就欲下.床倒水喝，却觉着手侧被动西压着了。

寻川偏头去看，却发现放在另外床上的苏云川不知何时跑到了他身侧，死死攥着他袖口不放。

寻川顶盯着他捡回来的这个麻烦，发现了一点不正常——这小东西显然是发烧了，面上浮着不自然的红，轻蹙着眉，透着一股懵懂。

寻川盯了他半晌，终似是妥协，放弃了将他丢出去的想法，把他轻轻移开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接着寻川喝了水，穿好衣服，背了个竹蓝出门了。

此刻，外面的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下了一阵便停了，有的，只是狂风在沉淀的黑夜里呼啸。

***

第二日出了太阳，寻川将摘回来的草药渚好了，喂给苏云川喝下，没过多久苏云川也便悠悠转醒。

苏云川醒后也不哭闹，只是安静地看着寻川的动作，终于在寻川收拾好一切的时候抓住了寻川的衣角。

苏云川乖顺的盯着寻川，张了张口犹豫半晌，才问：“你不是不救我的吗？”

“…………”

寻川：“我何时说了？”

“你……”苏云川竟也是一时语塞，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手掌紧攥似有困扰。

寻川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你暂且放心，我不会要你的什么东西，包括那袋银子。”

苏云川：“哦……”

寻川又问他说：“你叫什么？”

苏云川顿了下，说：“我叫苏云川，白云的云，山川的川。”

苏云川犹豫了一下，问寻川：“那公子，你叫什么啊？”

寻川怔愣了一瞬，有些迷茫。

我叫什么？

寻川努力回想，也记不起半点，寻川张口就要胡诌，脑中却又传来那清朗温润的嗓音，于是寻川到了嘴边的胡诌也便下意识成了脑海中的那句话：“我叫寻川，寻找的寻，云川的川。”

那道嗓音翻过了远山，捎来了三里的花香，藏着怀恋：“他告诉我，他叫寻川，寻找的寻，云川的川。”

寻川回过神来，脑中又是一片空白，刚才的声音也消失殆尽，他稍顿便道：“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罢。”

苏云川愣了一下，旋即欣喜道：“多谢，多谢这位公子。”

刹那间似有香风拂面，寻川忆起了一个久远的画面。

那时在一个正春时节，他只依稀记得那天的天很高很高，远处是青山依稀的轮廓，脚下开满了蓝色的鸢尾花，清风百里送香。

他站在花田中，对面站着个青衫男子，衣袍鼓动间，寻川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对方。

对面伸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接过了，清朗的声音碎在风里，他说道：“多谢，多谢这位小公子。”

那日的风和花都是微醺的，他似乎也被这微醺给醉了神，只剩下无序的心跳。

各位啊，记好了，苏云川和寻川不是cp，苏云川才八岁，而寻川都已经快五十了。他两之间就是忘年之交，纯友谊啊！

最后，感谢阅读。

【小剧场：】

苏云川可怜巴巴：“你不是不救我的吗？”

寻川：“…………”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暗暗扶额）真糟心。(ー_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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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①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