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武看着孟一燃脸上的茫然更加茫然,心道:那沈老板可是一听闻眼前人死了,那模样好似比死了自己还伤心,但看眼前人,怎么一脸蒙,而且,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办案多年,一向自认为冷静而又犀利的乔武,第一次感觉他的脑回路不够用,不太明白现在的青年到底是怎么建立关系的。
回到警署,黄芈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乔武的神色越来越凝重,道:“你和他怎么认识?”
黄芈道:“通过一个交友软件认识。”
乔武道:“什么交友软件?”
黄芈道:“学校外的墙边柱子上贴的。”
她脸发烫,羞愧道:“软件旁边写着有钱人才用的软件,实名认证,都是富豪。”
乔武道:“是不是叫XX交友APP?”
黄芈惊讶道:“您怎么知道?”
乔武手扶了扶额,道:“我们追踪这起案子已经很久了。”
龙继花盯梢回来,道:“老大,要收网吗?”
要收网吗?
刘豹是条小鱼,不收网,不行,收网,惊着大鱼。
“收网太早。”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胳膊上还挂着吊针的人,保镖安正一米九五的个头,举着输液跟着他的雇主来到审讯室,他的雇主进来后不请自坐,他就站在一边。
“这种专业的PUA刑事案件,通过控制,□□,胁迫,敲诈,勒索,是专业的团伙。”
进来后的沈无缺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一脸冷静而严肃地看向乔武,攥着满是汗的手心,组织着语言,尽可能地简短道:“如果没有一套完整的教程,刘豹是不会得手的。”
乔武很明白沈无缺说的。
网络太发达,犯罪也更隐蔽,当它伸向未经社会的学生时,其隐蔽程度和伤害程度达到前所未有的骇人惊悚地步,每一年,被逼得跳楼的女学生也不在少数。
乔武犹豫了许久,看向黄芈。
这个孩子已经遭受这么大的创伤,如果不抓刘豹,不将刘豹判刑,怎么对得起这对母女?
柳亭是一个农村的村妇,她知道的东西不多,但她隐隐约约听得明白,看向乔武道:“您的意思是害我女儿的人不是一个人?”
乔武道:“PUA刑事犯罪,往往都是提前预谋好的,他们甚至有极隐蔽的方式来恐吓和威胁受害者的家人,比如……”
乔武说了一半不说了,但黄芈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孟一燃隐隐约约能猜到,沈无缺很清楚地知道。
“这件事不能着急,狗急跳墙。”
倘若刘豹真的将那些照片印出来发给黄芈的同学老师,黄芈会遭受二次伤害,如果柳亭看这,这个母亲一定会心碎成疯。
沈无缺看向黄芈道:“我有一个办法,但需要你配合。”
黄芈信任地看向沈无缺道:“我相信你,我愿意配合。”
沈无缺点了点头,对黄芈投以赞许的目光,然后,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发抖,缓缓地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吸到一半时又憋住气,憋得脸通红,像是怎么换气一样,硬是将脸憋得通红,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孟一燃,结巴道:“孟……先……生……您……”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就像吐嘎嘣豆一样,孟一燃脸包裹着,像木乃伊一样,两只眼睛温润地看着眼前的人,道:“你不憋得慌吗?”
沈无缺确实憋得慌,简直快憋死了,所以他拼命地点头,心里狂吠,道:他竟然和我说话了,他还看我了,不止一眼!
你不憋得慌吗?
这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快记下来,回去找个书法家写下来裱起来。
他只顾着心里狂冒泡,还憋着气,以至于通红的脸憋成了紫红色的。
“怎么不换气呢?”
孟一燃好心地提醒道。
换气?
对啊,怎么不换气呢?
沈无缺大口地换着气,好像离开水的鱼一样猛吸几口,又屏住了,心里气愤得直落泪。
太丢人了。
太失风度了。
太没有品了。
太糟糕了。
他这样傻唧唧的模样,一定不得人喜欢。
沈无缺有种心酸想哭的感觉。
他曾经心里幻想一千遍,一万遍,他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一定是以最英俊,最体面,最潇洒,最帅气的模样,但为什么,他现在与他幻想的这些根本丝毫不沾边?
不仅不沾边,甚至完全相反!
保镖安正看不下去了,他找了个纸带子递给他老板,道:“您先调整一下您的呼吸。”
沈无缺拿着袋,猛吹几口气,又猛吸几口气,终于手不发抖了,呼吸也稍微顺畅了,但脸上的红霞怎么也过不去,道:“您回去之后,装作没有事,等刘豹出手。”
天啊。
他竟然没有结巴地将话说完了!
孟一燃点头道:“好。”
啊!
他又和我说话了!
沈无缺简直觉得自己要幸福死了,所以当他看向乔武的时候,竟然露出一个大大白痴的笑容,看得乔武心里疙瘩一下,道:“沈老板,您还好吗?”
沈无缺想点头,但不知怎么回事,两眼一翻,又晕倒了。
保镖安正抱起沈无缺,躬身对众人道:“抱歉。”
孟一燃道:“他病得很重吗?”
“病?”
安正看了看被他抱在怀里的雇主道:“您指我的老板吗?”
孟一燃颔首。
安正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雇主每年都会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精准地蛋白质、碳水和纤维素,周一到周五清晨六点准时起床晨跑,每周日下午三点到武倌练武,每天晚上九点半睡觉,除了每个月总有两三天苦闷又惆怅,他的雇主可以算得上十全十美注重健康又克制的人。
安正越不回答,房里的人越一副我很了然的意思,尤其孟一燃,道:“你的雇主病得这么重还不忘为正义奔波,真是一位善良正直的好人。”
安正很少笑,极少极少,但,此刻,他笑出声了。
司机赵司明看傻了眼,被这位保镖兼管家招进来当司机五年,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安正笑,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为什么他觉得天都要颠倒变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