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喜欢,所以这样。”
陆林桥就坐在他对面课桌上,几乎在后门口人出现的第一秒就发现了,他眼眸微暗,状似安慰般问,“是她,还是你?”
这样的话像把双氧水灌进伤口里,偏偏轻到极致,生出一丝故意的残忍来。
身前人低着头,没有应。
陆林桥觉得刘泽然确实也不该回应,他已经把自己的态度明晃晃摊开,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支持你,哪怕是你最好的朋友,尽管你天天都在假装自己无动于衷。
走廊里似有风刮过,香樟叶叠在一起的声音传进来隔了层玻璃,朦朦胧胧,偏让人生出股无比现实的体悟来。
后门口的身影近了,她是低着头的,却抬起看了一眼。
然而几人之间隔着的,除了这层墙,还有那玻璃上被雨幕砸出后极其顽固的污垢。
陆林桥面无表情地回视,直到宋晚晚低下头重新离开后才不经意般收回视线。
“……都一样。”
刘泽然终于动了,嘴角漫出一声嗤笑,“有什么区别。”
是啊,都一样,她听见这句话就够了,你后面再说些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陆林桥照旧说了些习以为常的话,内心却生出一股畅快,似乎这几年里难得又冒出件如他所愿的事来。
风声砸过,翻来覆去碰撞在人和墙壁之间。
宋晚晚听见的,确实也只有那一句——不喜欢,所以这样。
微风从身后吹来,发梢,衣角,她在原地走得很慢,却又因为这样的力道,拥有的所有都快出一步。
得到是这样,失去也是这样。
她心里却很难生出些洒脱的恣意来,节外生枝的情愫更像一种强力论证,一点点攒起来的喜欢,一点点被消磨掉,还差什么才能彻底放弃呢?
找不到问题,找不到回答,帮同组女生带的两瓶橙汁还落在教室里,她又要因为两人之间的矛盾而格外多花十八块钱。
许是因为想把眼角发凉的涩感推给这多花的十八块钱,宋晚晚一颗心闷重不堪,低着头小跑起来。
她扶着栏杆一层层转下去,脚步声凌乱不堪。
“当心。”
没有昏沉日光浮过来,这只是阴凉一片的墙角。
自己脊柱却一寸寸僵硬,定在原地,宋晚晚低着头,酸胀忽然就浮进了眼眶。
总有些事情是难以解释的,比如她想不到会在因为刘泽然的话逃跑后又遇到陈兆,比如她想不到这样的场景竟能如复写般反复描摹,力透纸背。
和陈兆的初见,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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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明媚的天气在此刻好像才终于有了些微风,一行人窝在树荫下。
张俞涛讲得眉飞色舞,“是啊,我消息多广,他们两个后来简直性格大变。”
林佳瑶皱着眉头,借用手里的试卷扇风,“你说的是晚晚吗?”
“是啊,另一个就是这学期新转来那个,刘泽然。”
“那人家里不是特别有钱吗?”
“你先听我讲完嘛。后来据说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张俞涛四周环视了一圈,才伸手挡在脸侧,前倾着身子悄悄道,“他们说刘泽然出事跟宋晚晚有关。”
看对方不信的样子,张俞涛表情更加夸张了一点,“你难道不觉得,他俩每次遇见,气氛都很古怪吗?”
林佳瑶叹了声气,“不管真的假的,我可得好好保护晚晚,尽量避免让两个人遇见。”
张俞涛本想继续说,没等他抬头看,头上先被敲了个板栗。
林晓难得开口说话,“你怎么一天到晚听别人瞎讲。”
“就是啊,动动脑子吧大哥。再说了,难道你觉得她是什么很差的人吗?也相处了快一个月了。”林佳瑶叹了声,继续扇着风,“长得漂亮好说话,没什么架子,成绩也好,就是家里条件不太好,我总觉得她有点自卑。”
“她家里……”看着两人朝自己投来的目光,林晓硬着头皮说下去,“她家里条件其实还行,就是,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你们能懂吗?”
两人都是一愣,林佳瑶捧着脸督促着,“那我们几个平时说话可得注意点。”
说罢,她站起身来挥着手,“晚晚!”
宋晚晚老远就看见了,双手挡在额前,忍不住微微笑。
她刚重新买完橙汁带给班里女生,其实才开学一个多月,对名字都只有个模糊印象,可大家围着她连连道谢了好一阵,让她都生出些不知所措来。
而陈兆,匆匆一面,匆匆分别。
比初遇那会要更加短暂些,也砍掉了那场后续。
站在比过去更远的现在,她却终于发现,那次见面始终牢牢刻在脑海里。
——是差不多的季节,比运动会要更迟一些,刘泽然住院已经有了一阵子。
可似乎两人之间这样的长久折磨让他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值,在看清她手上戴着的住院手环时,他抿着唇,把恶劣的脾气发挥了个十成十。
那甚至是宋晚晚第一次看见刘泽然哭。
明明出事的时候没有哭,做手术的时候也没有哭,复健的时候那么疼都没有哭。
床头柜上摆的水果被他砸烂在病房右半边,像一场无法置身处地的闹剧,她坐在左边沉默地看他说一些胡话。
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对人好,莫名其妙发脾气,却坦然到只是一层薄薄的塑料膜,等着人撕开挖出他内心迂回的情愫。
可是,好像很多事都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岁月堆叠过来,加倍砌上的只有疲惫。
最后都归于那一句——“我也要怪你吗?”
她觉得再待下去,就会听到更不愿意听见的话,逃避的心思从窄缝里生出来,不留神时已经如爬山虎般盖满半栋楼。
宋晚晚想要转头就走,可还没有愈合的伤口让她每一步都极其缓慢。
身后人并没有追下来,医生并没有说什么时候他才可以独立行走。
可是,这大概有好几分钟,好几分钟里只有我鞋底轻轻磨过地面的声音,像一部漫长的黑白片。三百多秒空镜里,你回以沉默。
他们没有骤然决裂般的**,有的只是绳索被磨到极致后不堪重负,轻轻断开的纤细一声。
头脑眩晕地跟着人群一起出电梯,才发觉自己到的只是二楼,她明明想去一楼,只好又走楼梯。
腹部伤口前一阵子才听说似乎有点发炎,尽管她狠下心在很早的时候就扶着栏杆走路。
看着地面上贴着的指引条和鼓励的话,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转。
“当心。”
宋晚晚低着头只是往栏杆的地方躲了躲,她没有抬头,低低回出一句,“谢谢。”
身前人却没有动。
视线余光里,同样的蓝白色条纹病号服像在昭示着同类的存在。
直到她走完最后一步路,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想要离开这片地方,离开站在面前的人,才发觉他拄着拐杖。
她忽然从心底生出些歉意来,可想来又觉得有些荒唐,他们这两个不便行动的人,却在漫长的十三级台阶前相遇。
他肤色很白,大概是因为住院久了,脸颊有些瘦削,微长的碎发盖在眼前,更显得那双琥珀色瞳孔越发清亮。
温柔的眼睛弯起来了,带着一股情理之中的客套关怀,“当心摔倒。”
许是不停等待,不停落空,她终于得到了一句关怀,却来自一个并不认识的人。
想为眼泪找个理由,可四周没有风,没有阳光,路只在角落里,消毒水的气味彻底走出这栋楼也不会消散。
它变成一桩事实,在垂下头的那瞬间掷地有声。
很久之后的宋晚晚在重新上学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叫做陈兆。
物理很好,外貌出众,待人友善,旁人提及他时总带上翻天覆地这样的词汇,但她从来没有好奇问过。
原因很简单,觉得两人不会有什么关系,觉得再多也不过是加过一个联系方式。
想来那一句关心,也不过是一视同仁的照料罢了。
想来也总是很巧,在她窘迫不堪时,陈兆总会出现罢了。
只是这样,也只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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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晚垂下眼,试图把过去抛出脑海,她抿着唇正准备走过去,清澈透亮的水却被递到面前。
她一愣。
周扬穿着荧光绿的志愿者马甲,手里拿着矿泉水,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拿一瓶吧,当心晕倒。”
她下意识后退,又强迫自己停在原地,沉默着,只是说得很轻,“不用了,谢谢。”
那瓶水仍好端端地隔在两人中间,像一条曾被人极其用力分开,如今又极其顽固缝合的分割线。
撕扯的痕迹却总是很难如衣物般被熨斗一烫就平。
宋晚晚心中暗暗叹气,她从来都没想过要用周扬对待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对方,此时也只是想转头就走。
然而,一只骨节清亮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那瓶水,腕间带着一条纤细的红绳。
她视线一怔,顺而上移。
下一秒,瓶盖被人用力打开,哗的一声,整瓶水径直被泼到了周扬身上。
清凉水珠溅的四分五裂,飞到她眼中,刺出一股意外的生涩。
四周安静至极,周扬抹了一把脸,怒意从眼角烧起来,骂人的话说了一半,却又在看清来人时愣在原地。
谢柠极其愤恨地盯着他,直直把手中那个矿泉水瓶用力地砸到了他身上。
碎碎念一下分享一件小趣事^ ^
最近过年和家里的小狗在一起生活,没想到小狗早上五点钟就要出去散步,上午十点,下午两点,晚上六点都要出去散步,每天遛狗遛的我头晕眼花的,码字的时候看着电脑感觉头好晕,心想难道是看电子设备看太久了,伤心地躺到沙发上含泪吃了个生巧卷卷,忽然就满血复活了,原来我只是饿了(大概都因为每天遛四次小狗实在太消耗体力了……
翻了翻大纲,下一章的话,在年初六,祝大家六六大顺[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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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难动有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