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是举办运动会的好天气。
一千比完,众人晃到观众席那边。
姜泽沉默着开口,“说真的,你真的连乘虚而入的机会都没有吗?”
陈兆垂眼,“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刘泽然?”
“不然呢?喜欢我吗?”
“你是不是太伤心了?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说话攻击力都强了不少?”
“我们班参赛名单在哪儿?”
“怎么了?”
“我要再看看。”
又是一阵叹气。
姜泽转头对周扬发难,“都怪你!你看你当初干的好事,现在一个两个都这样!”
周扬四处看了看,“我跪下来,我现在就跪下来道歉。”
“你跪下来又怎么样?谁不会跪啊?”
沉默了有一会,蒋洲来了,“诶,怎么没人说话啊?你们看没看今天的主持人啊?好漂亮。”
周扬接话,“看见了,是周舒姚。”
“以前是不是个叫顾媛玉的啊?”
姜泽听完又冷哼一声,“周扬你告诉他啊,是不是?”
周扬两眼一闭就跪了下来,“你们打死我吧。”
“!你给我起来,你要丢脸别拉着我们一起啊!”
“我不起,你把我杀了吧,反正我也过不下去了。”
一番戏闹的人仰马翻,直到江珉过来才把周扬拽起来,他面色更糟糕,身后跟着江姜,开口就是,“你快谢谢你陈兆哥替你跑一千吧。”
太阳晒得江姜快要蔫了,她说话很轻,“谢谢陈兆哥,好了说完了我要走了。”
许是敷衍的态度把江珉一连串日子以来的气给点着了,两人竟然快吵起来。
几个人又只好开始劝架,周扬躲在一旁黯然神伤。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以前一个样,现在一个样。”话说出口,江珉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对,唇瓣摩擦着,气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周围人各分两派劝着彼此。
陈兆被姜泽拉着挡在江姜面前,他视线垂落,却见眼前人目光凝在他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好歹亲兄妹,你们别吵啊。”
江姜一言不发,圆圆的眼睛一直都瞪着他。
陈兆面色不改,不友善的目光照盘全收,但他始终都背对着江珉,江珉所能知道的,也只是他妹妹红着眼大吵几句后转身离开。
五十米跑道上传来了开跑的枪声,混在一起把声音推远,变成风。
江珉在原地愣神了几秒,他对周善宇所有的了解也不过是性别罢了,如今茫然道,“他是我们学校的?”
“我们学校有这个人吗?”
“……我一定要找到他。”
说罢,他拉着蒋洲又去追妹妹了。
如今场上又只剩下姜泽,陈兆和周扬三个人。
眼见的两人都一言不发,姜泽只好开口,“周扬,当初顾媛玉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那样针对宋晚晚?”
周扬沉默。
“或者她为什么要欺负宋晚晚?你总归知道吧?”
“我不知道。”
“?”
周扬缓缓蹲下身,他捂着自己的脸,“只是顾媛玉……我和她一开始就认识了,我们以前算朋友,她有天忽然跟我说宋晚晚打了她,没多久刘泽然就出事……”
“你连求证都没求证?”
“……我只想着要帮朋友。”
姜泽又叹气,“难道是因为刘泽然?不是说顾媛玉和刘泽然关系不错?有人看见过她上了刘泽然的车?”
“假的。”
“?这你又知道了?”
周扬说得很轻,“他们关系特别差,我偷听过他们吵架。”
每每谈到这个话题,当事人总是缄默的态度,几人再想捋清也捋不清。
这样一个应当参与的环节,陈兆目光却留在远处背影上。阳光明媚,她手里拿着纸。
“陈兆?陈兆?你怎么了?”
他一愣,不好意思地笑,“没什么,对了,名单呢,我想再去看看。”
年年都办的运动会,年年都不放心重复看着的名单。
一切都像是阴差阳错,人生却每每总是这样难以避免的阴差阳错。
“这个名单还会变吗?”他听见自己在问。
姜泽很无语,“当然不会了,就算要变……周扬这个傻子也绝对不同意了。”
-
宣传稿分了班次,宋晚晚交完自己的最后一张,回到位置上时班上几个女生快把她夸的天花乱坠,说什么不亏演讲得奖,写的真好。
她只觉得自己一整张脸在缓缓烧起来,十几岁的年纪,还没学会如何坦然地面对夸奖。
她眼睛弯弯的,“我去买点水喝,你们要喝些什么吗?”
最后变成了两瓶橙汁。
小卖部里人并不多,这样活跃的日子,人总是涌现在学校的各个角落。
宋晚晚拿完水,又买了根棒冰,看着一架子膨化食品,想着要不要买一袋吃。
熟悉声音却从空隙里传来,“你怎么又买巧乐兹?”
她眼神一怔愣,下意识垂眼看着自己手里同样的紫色包装。
下一秒,懒洋洋的嗓音带着欠揍的意味迎上来,“你管我,我爱吃。”
是刘泽然。
不管怎么样,就当作是人潜在的第六感,她现在不怎么想见到刘泽然,总觉得碰见了就是一连串的坏运气。
宋晚晚决心要赶紧走,可她忘了出去的路必须得经过冰柜,不过才刚刚走到转弯处,看见他背影又尴尬到躲回原位
等等吧,或许等等就好了。
幸好小卖部是木地板,还能听得清脚步声。
她沉默站着,脚尖一下一下轻轻点着地板,余光里,灰尘向上飞扬,又闪着光轻轻落下。
直到声音都消失不见。
宋晚晚缓下一口气,低着头想赶紧溜,只不过刚一转身,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漆黑瞳孔波澜不惊。
屋外阳光从小卖部后方狭小的两扇窗中滑落,越过他头顶,落到自己手上,照亮那个小心抽动出来的巧乐兹。
有水珠顺着包装袋快速滚落,昭示着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空气像尽数抽离了一帧。
刘泽然单身靠在货架上,面无表情睨着她,随后径直从她手里夺过棒冰,转身就走。
他路过冰柜时扔了进去,重新捞了个冻得邦邦硬的出来。
宋晚晚是想趁机逃走的,可她没想过对方会突然停下,脚步一乱,扬起的发梢似乎再近一毫米,就会碰到他衣衫。
刘泽然眼里是讥笑,明明是体贴的行动,被他做出来却像一种嘲讽,“你不是不爱吃化掉的棒冰?”
隔着好几步的距离,平视着只能到肩膀的身高差。
时间好像又回到最初节点。
商南总在同样一场雨里开学,又总在同样时间里办运动会。
宋晚晚看着他的脸,内心就像被匆匆灌下的苏打水,气泡骤然炸开,碰的四处都发麻。
而这样一个,曾经在很长时间内主宰者她情绪的始作俑者,缓缓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
中午来小卖部吃饭的时候,有人会去宿舍二楼的楼梯上坐着,有的就直接站在外面。
刘泽然带着她弯弯绕绕,来到了教学楼里空着的小教室。
他轻轻推开,又把这扇门重重扔上。
包装袋被轻轻撕开的声响传来,刘泽然没有说什么,只是拖了张椅子来坐在她身旁。
不用直视也好。
“我有话想问你。”刘泽然垂眼,把她握在手里的棒冰拿过来拆开包装,再塞回她手里,“干嘛愣着。”
棒冰忽然进入闷热的空气里,外层挂上绵密的水珠,她只是握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关系,那我来说。”
因为未知,所以恐慌,因为内心有了异样的期盼,所以倍感煎熬。
她捏紧了手,恨不得睁开眼就是明天,忽然听到对方开口,“其实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
“不然为什么,之前吃了一半就跑了?”
“因为,因为……”宋晚晚说得很慢,她想对方果然还是很在意生日那件事,“红酒被你洒在我身上,而我又觉得太难堪了。”
刘泽然沉默着,久久才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她从来没准备过计较,宋晚晚低声道,“没事。”
“那周六,为什么周六你没来?”
“……学习压力太大。”
“哦,学习压力太大。”
“嗯。”
“嗯。”
复读机吗?
她抿了抿唇。
“我一直想问你,我有没有为难过你?”
“……没有。”
刘泽然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什么要总是为难我?”
宋晚晚一愣,侧过脸看着他。
视线里的人眉目冷淡,夹杂着一股轻淡的倦怠,“你不想吃没关系,我们以后可以都不一起吃,但为什么要给我发那些消息,你是想发给其他人的吧?你为什么要让我……”
“你觉得我想发给谁?”宋晚晚抬起头看着他,竟生出几分,觉得自己可笑的想法来。
目光交接,没有人说话,彼此视线间却仿佛已经能透出那个共知的名字。
她说,“所以你针对陈兆,那样对他是因为我吗?”
“不是。”
“你到底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互相喜欢。”
“你有病吧?”
“那他为什么总是帮你?他总是对你那么好?”
刘泽然越说越激动,站起身,“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吗?”
“怎么?难道你喜欢过我,所以觉得这些很眼熟?”
他不说话了,久久后才道,“他人品有问题,离他远点。”
“你别再说这些话了。”
别再让我觉得你莫名其妙,别再把我内心对你的喜欢都磨到消失殆尽。
巧乐兹化的太快了,顺着流到手上。
宋晚晚站起身,她深深呼吸,棒冰被她扔进垃圾桶里,她想要不回头地走,可眼角的潮湿却像一场挽留的潮汐。
第一次吃就是在运动会。
她被晒得头昏脑胀差点被人撞到,刘泽然拉了她一下,她却不小心踩到了对方的鞋。
做为补偿,只好请他喝瓶汽水,然而这人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冰柜上。
他眼神实在太炙热,宋晚晚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转过脸笑着说,“你想吃的话就拿吧,我买单。”
可名字,口味,什么却都是后知后觉。
走廊中微风阵阵。
宋晚晚停下了脚步,她想,至少也要说清楚,至少也要告诉他,她匆匆转身一路往回走,那扇被她关上的门却半掩着。
他说的话隐隐传了出来,“……因为不喜欢,所以这样。”
一样的声线,清凉的、冷淡的,落在肌肤,渗进骨肉。
不知道哪里的水渍掉了下来,她像站在漫天雨幕中,阴冷的穿堂风灌进后背。
不知道能做什么的日子里,她总是在等待,等雨下落,等雨停。
恍惚间回到那天,天气预报又出了差错,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走出小卖部的那个瞬间骤然阴了下来。
他眼里明晃晃都是笑意,“好巧,我也很喜欢吃这个味道的巧乐兹,对了,我们是一个班的,还记得我吗?”
“啊?”宋晚晚错愕地对上他肆意的眼,恍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上午一连夺了几个冠军的种子选手。
这样天才的体育道路,戛然而止。
这样只能提前预见十五日,曾以为漫长到无边无际的晴天,截止在以为能和你缓和的第一瞬。
涩意从眼角漫出来。
隔着一层玻璃,刘泽然坐在屋内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窗户上层层叠叠的雨痕斑驳一片,模糊,粘连。
她后知后觉。
不喜欢的黄梅雨季,或许又到了。
一眨眼要到新的一年啦~过去的2024年里特别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我一直都觉得能在这么多本书里受到大家的喜欢,对我而言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2025年祝愿大家都开心幸福,财运滚滚~
我想,至少在这一本书的时间里,我们的人生是彼此交缠的,那么,祝你平安(摊开手心啦,想送你一株四叶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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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真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