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制雪 第16章 三针两线

看书、复习、上课，人生变得三点一线。

自从去动物市场后，宋晚晚觉得自己都顺其自然了，吵就吵吧，也没少吵过。

时间一天天过，黑板旁贴着的数字眨眼只剩个零。

期末陆续分了三天来考，她最担心的还是语文。

上回月考靠着苦背要点，堪堪脱离开倒数。

第一场就是语文。

她拿着笔袋往考场走，行至天桥，脑海还是古诗词，忽然又不知道隔着十二个小时时差的他在干什么。

前不久还看见他的朋友圈，是一只狗，棕毛，跟故意点她似的。

备注也被他改成A，当然她现在改成了Z。

宋晚晚揉了揉脸，视线一飘，却忽然，忽然有些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几乎是僵在原地。

楼下空地。

那人穿了一件纯白短袖。

小臂曲线干净利落，拿着笔袋。

乌黑碎发，冷白皮肤，碰撞在一起无端让人眼球饱受刺激。

这应该算是应激吧？

看到狗就想起刘泽然。

宋晚晚觉得自己完蛋了，她是不是要去看心理医生了，这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然而。

就在这一秒。

夏天的风哗啦啦吹过来，成片的香樟林摇摇摆摆，浓郁绿色飘飘荡荡回响着。

些许碎叶子就这样缓缓落下，顺着她的视线，从头顶落到他身上，光线颤颤巍巍，勾出一条线。

他抬眼。

平直、凝视。

宋晚晚人都傻了，她掐了掐自己，是痛的。

转眼人又消失了。

她仓促转身，手中握着的笔袋却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就在对视的这一秒。

夏天无法停歇的热浪轰炸般从身后骤然袭卷到眼前，笔袋上悬挂着的拉链停止摇摆，她发梢的末端飘在半空。

刘泽然在看着她，微微垂眼。

步伐稳重、缓慢。

一点点弯腰捡起那个笔袋，逼近一步，掰开她无措的手塞了进去。

他一张脸上无甚表情，唇微开微闭，“巧。”

指尖却如同盖了层薄雪般微冷。

宋晚晚唇微微颤抖着，脑中混乱一片，一颗心被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挤压着塞进奇形怪状里。

她还没想通这么长的距离，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快就走上来。

呼吸已经落在头顶。

像一阵很轻的风，比夏天要凉一点，比冬天要热一点。

在哪个季节都不合时宜。

-

陈兆成绩只有物理特别突出，其他科目秉持着平等，平等的还可以。

不过想到高二面临的分班，他还是非常用心地上了许多补习班企图更优异，毕竟——想去她在的重点班。

尤其她选了物化地，自己却更擅长生物。

但陈兆觉得才高一，哪谈得上擅长不擅长，学什么都是学。

他从不求宋晚晚要知道这些，只是想做，所以这样做。

期末考完，他自感还不错。

要出成绩的时候，没想到江珉也回来了。

从初中那会他们就玩在一起，有个亲妹妹叫江姜，只是妹妹在他口中像是处于叛逆期，前阵子还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说要离家出走，当哥哥的头疼了好一阵。

这会坐在他对面抱怨着心酸。

“我靠你们听说没有，刘泽然回来考试了？”

陈兆大脑一片空白。

旁边人似乎还在说什么，说他是谁，说他为什么要回来，说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却只听见自己在问，“那他考了多少分啊。”

“据说排名马上贴出来，吃完晚饭一起去看呗。”

商南惯例，每次期末考完后会先放几天假，等成绩出来后再返校补课。

陈兆到那的时候，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一圈人。

姜泽几个惯爱看热闹的，第一秒就把刘泽然成绩找出来了，惊呼接二连三漫开。

“我靠，倒数第三？”

“没看错吧？”

“对啊，全年级倒数第三。”

陈兆微微捏紧了拳，他看着那一块写着刘泽然的黑体字，缓缓平直地朝右侧偏头。

果然，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宋晚晚。

她就站在不远处，挽着朋友，视线拉成一条线，落在他的起点。

关于刘泽然的那些传言，宋晚晚和谢柠也听见了，吃完晚饭便来看。

她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比起自己，第一个关心的居然是别人的成绩。

从年级第一开始看了十个都没找到刘泽然的名字，反倒看见了自己的，年级第三。

她松了口气。

超常发挥了，真好。

身旁传来一声惊呼，“晚晚，我看见了。”

宋晚晚浑身紧绷，“他考了多少？”

“额。”谢柠带着些不确定的语气疑问着道，“倒数第三？”

倒数第三？

她有点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刘泽然以前也鲜少考过这样糟糕的成绩，虽然是倒数，但毕竟是班上的，而不是全年级的。

视线停留在这样一个熟悉位置，头脑眩晕，同样从最底下开始往上数三个，张贴着的大字报就这样拉伸缩小，回到那年她握在手中的成绩单。

薄薄一张A4纸，窗边阴影落下来，深浅不一。

最浓重那块恰好盖住他的名字。

——“好了好了别看了，倒数第三有什么好看的。”

视线里伸进一只手，拽着边缘匆匆忙忙收走了。

初中那会，班上开启了同桌帮扶计划，她和刘泽然从前并不认识，开学前的夏令营里，草草当了七天同班同学。

没想到开学仍在一个班，甚至成了同桌。

图书馆那番尴尬境遇还历历在目，《一九九九》的谎言被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不戳破，她再不愿，也只能帮扶他了。

只是她很困惑，“都是一样的知识点，上面这个你写出来了，下面这个怎么就不写了？”

身旁人连忙想夺回自己的倒数，在她的注视下停了动作，缓缓靠在椅背上，轻笑一声，“这种卷子我爱写不写。”

宋晚晚颇为无奈，“说人话。”

“这是我的人设，你见过哪个校霸考高分的？考高分就不是校霸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霸道总裁小说给删了。”

“什么小说？我不看小说。”

“你不会忘了吧，那次我们在图书馆遇见的地方可是言情小说的分类区。”

他不说话了，耳稍逐渐变红，久久才冒出来一句，“我考完试就要去体育训练的，你都知道有老师想把我要去省队，我要保存脑力的……对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太笨的啊？”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但她还是诚实回答，“当然了，正常人都不喜欢太笨的…… 还有，你不会上一题是瞎蒙对的，所以下一个一样的才不会写吧？”

“宋晚晚。”

“我真猜中了？”

刘泽然又不说话了。

阳光从身后照耀过来，他唇抿得很直，手撑着脑袋，看着桌上的书一动也不动。

可那明明是本习题册。

周遭人声沸沸。

宋晚晚有些懊恼，趴在桌上偷偷看他，“怎么不理我了？是生气了吗？”

身旁人还是不说话。

她没了办法，指尖轻轻推过去一颗酸梅子糖，微微下陷着越过课桌拼在一起的缝隙，“我也没骂你笨呀，你别生气了。”

那人指尖轻轻按住边缘，迅速拖进手心，颇为正经，“我没生气，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了。”

又来了。

也不知道多少次讲这样的话了。

宋晚晚敷衍哄着，“好好好，你这次这么认真，肯定会进步的。”

“不是的…… ”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刘泽然手臂挡着脸，什么表情都看不清，只听得见他说，“我成绩变好了，你对我，肯定也会更好吧？”

她正襟危坐，“刘泽然，你要为自己学习。”

时至今日，也搞不懂自己当时怎么就说出来了这句话。

两人坐在原地尴尬了半天，最后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格外明亮。

这样的亮光浮浮荡荡，飘到空中。

夏天到了。

面前没有黑板，没有成列成排的桌椅，没有他恼羞成怒又没能抢回去的试卷。

宋晚晚看着纸上同样的倒数第三，垂眼。

所以，去英国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成绩一落千丈到现在这个程度？

往好了想，都倒数第三了，肯定不会转学回来了吧？

可这已经不是她可以问的了，这不是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可以直接面对面聊的话题。

宋晚晚只会也只能接受这一切，然后挽着谢柠往楼上走。

-

一直到放暑假那天，刘泽然要不要转学回来仍是未解之谜。

她抱着剩下的书回家。

下学期开始就直接分班，她有点希望可以跟谢柠分在一起，可选科不一样，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诶，小美女，抽一个吧，我们游泳馆在做回馈活动呢。”

推销人员挡在面前。

原来是游泳馆的福利活动，说是抽幸运用户，送一整套蛙泳课程。

不少学生都围在那。

她伸手随便捞了一个球，听工作人员的加上了联系方式，就再也没管这回事。

谢柠听她说完觉得或许又是营销新套路。

虽然到了暑假，但学校中还剩最后一件事。

——演讲决赛。

往后几日，她简直是头悬梁锥刺股，一门心思放在了演讲稿上。

熬了好几天，终于把稿子憋了出来。

顾老师看完惊叹良久，“你真的……一向都很有自己的文风。”

“不过这些内容，和那次我找到的大纲好像啊，果然，是从前的文学梦吗？”

“不是的，只是……”

她一顿，“只是过去一个朋友的想法罢了。”

审稿那天，班主任逐字逐句看了很久，目光又回到她身上打量了一会，直言，“写的很好。”

片刻沉默后却道，“我一直都想问你的，当初那个作文比赛你为什么没去，省级奖项啊，我不说绝对，你要是参加是肯定可以获奖的。”

她有些愕然，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个事。

“你真的是自愿的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后来你也完全不参加这种比赛了。”

这大概是一种惜才的口吻。

回到家，宋晚晚准备许久，查好公交线路，回复了陈兆邀请看小狗的消息，脑海中却始终残存着自己回复老师的话。

——“我自愿的。”

生活走到今日这番境地，纵使千般万般不愿意，谈起来也没了那股愿意去纠缠的劲了。

比赛那天，宋晚晚把石头塞进书包里，背着书坐在公交车站台下等。

当作是心理慰藉。

一辆辆车从面前飞速驶过，恍然间，却有辆停下了，通体漆黑。

门开了。

脚步声近了。

呼吸就被困在脸颊和地面这段距离里反复徘徊，拉长、往复、缩短、消失。

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雪。

他们没有穿着棉袄，哈出的气都泛着白色，没有开向那样一条通往锡城的路。

他却一身正装。

宋晚晚发现两人之间已经是这样不用抬头都能认出的关系，却也只能冷着脸问，“你来干什么？”

刘泽然就这样看着她，“送你去比赛，然后看着你不准你跑，我到现在还没看见你答应我的狗呢。”

一双眼，冷冷清清。

发现有宝宝给我投营养液了，感觉好开心好幸福！宝宝们放心这本不会坑的。

想了想选择这样插叙，晚晚和小刘过去的故事会这样一点一点穿插着写，不会再专门用好几章来交代了。

我们小刘以前就是这样一个很直白的需要晚晚哄的臭屁少爷，我个人真的很喜欢写这种性格大转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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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三针两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