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制雪 第12章 倒退火车

脚步声传过来了。

视线里，纯白板鞋靠的越来越近，连带着同主人身上一股烘干的橘子皮味。

她想起李静楠说的有人站在便利店外，差点撞到……那天晚上他站在便利店外是为了什么？又看见了多少？

种种问题归根到底都变成这一句。

——和陈兆的见面到底算什么？

宋晚晚只在很久前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他在升旗仪式上发言，自己终于得知对方姓名。

隔着不知道多少层缓缓散开的人流，目光就这样交叠。

下一秒，分开。

如同此刻。

若有若无的气息绕了过去，擦肩而过。

宋晚晚低头继续朝里走，心想还是先去面对教导主任吧。

可这也是件棘手的事。

演讲那天刘泽然和她说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什么对口供，什么逼问，如今找她来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她进了决赛？

不可能的。

因为知道，所以她问都没问，收到一等奖的证书也毫无波澜。

名额总归都是许清柔的了。

推开门，还没抬起头，声音就飘过来了，“我长得这么凶，你都不敢看我吗？”

她连连摇头，快步上前。

迎面才发觉王丽蓉是笑着的，“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恭喜你，被学校选中去参加市里的演讲比赛了。”

一张通告单被递到了面前。

宋晚晚人都傻了，这下许清柔不得跟自己没完？

“我知道，你是在想，这个人选本该是许清柔的，为什么忽然会变成你，对吧？”

“学校……也不是傻子。”

她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接过后就准备逃，声音却追了过来，“最近太忙了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那天晚上，去你家的时候，你妈妈跟我说了很多。”

她顿了顿，像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汇，“关于这些事情，我更想听听你自己的说法。”

空气沉默一秒。

足以让过往翻到今昔再彻底翻回。

宋晚晚深呼吸，说的斩钉截铁，“我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想，哪里需要对什么口供，标准答案从来只有这一句。

-

周三晚上破天荒开了家长会，李静楠没有来，只是通知她去补习班试上语文。

因为没效果，所以又换老师了。

宣布放学后，她没有立马出发，反而站在教室走廊里，像要验证什么般看着。

坐进去的人越来越多，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一切都像俄罗斯方块，她座位是那个已经无法被填满的地方。

看来，整个班只有她的家长没有来。

李静楠以前还肯找个助理来敷衍一下，这次连助理都没找了。

到补习班的时候，时间正好。

推开小教室门，却是出乎意料。

初中给她补语文的顾老师坐在哪儿，眉目间是一股熟络，“都好久没见啦，怎么样？看见我很惊喜吗？”

宋晚晚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来呀，快坐呀。”

“我前不久收拾东西，找到了好多那时候你上我的语文课写的东西，想着便来带给你了。”

隔壁隔间应当就有学生上课的声音，却像离得好远。

“我还认识你们学校里的老师，她跟我说你参加演讲比赛得了一等奖，忍不住让我想起你当年那场作文比赛。”

“我记得当时不是有个小男生总拿着你作文看，陪你改了好几次，后来……”

后来天翻地覆。

她语文成绩连连下坠，顾老师被换走，比赛极为难堪，刘泽然直接出走，李静楠做不到压下所有消息。

她忽然很想撒谎，“老师……那年我弃赛了。”

这是实话。

老师哈哈笑了几声试图缓解尴尬，“那你……我看这个一九九九，我还以为你把它写完了呢……”

她伸手用力把本子翻了过去，表面上不是她写的四个大字终于被盖住，“老师你说这个啊，我早就忘了。”

假意释然。

演着演着，总有一天能变成真的。

就像她一样，背着石头回家，再带去上学，祈祷能否变出一只小狗来。

再见面时，谢柠从家里翻出了表情贴纸，两人装扮一番却觉得不如直接画上去好，又趁体育课折腾了好久。

“到时候就带这块石头去见面吗？”

宋晚晚思索道，“我准备再打印一张小白的照片，再带点狗粮去……就这样凑合一下吧。”

她声音越说越小，带上些自嘲，“实在不行我们再吵一架。”

谢柠连忙道，“我记得山关街那边不是有个宠物市场吗？实在不行，要不我们挑个周末去逛一圈？看看有没有像的小狗。”

“好！”

“那你那个朋友约你什么时候见面呀，可别来不及。”

“……他大概已经走了吧，我们再见面肯定得到暑假。”

毕竟从便利店后，刘泽然就再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时间还早，两人又嘻嘻哈哈一阵，到教室的时候，零零散散只有几个人。

可不过是刚站在后门口就感到不对劲。

“诶，晚晚，你试卷上是不是被贴了什么？”

谢柠已经先一步发现，拉着自己手直直走过去。

随着这样的步伐，宋晚晚才缓缓看清那些便签纸。

明黄色。

最便宜、最大众、永远都随处可见的便签。对应着每一道画着圈还未解答的题，笔记草草，甚至把她为什么会写错的原因都标注了出来。

谢柠眼睛都瞪圆了，“我天，这是哪个暗恋你的人做的吗？”

——不是的。

不是暗恋的人，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宋晚晚知道，但这样就更没有说的必要了，“我也不太清楚。”

谢柠激动地借走试卷，说有这样好的机会，必须先把订正给抄了。

然而随着遮挡离开，藏在卷子下的正方形便签彻底暴露在视野之下。

她没动。

心想如果在这一刻被人发现，又会怎么样？

宋晚晚叹气，还是攥进手里。

她放在膝盖上缓缓打开，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不起。

难以概括。

她盯着看了很久，心想这些东西，这些便签，三两年里这么多场见面，都和升旗台下视线的交错一样，不出格，不越界，知道他在为自己考虑，却偏偏，偏偏无法坦然接受。

背后却好像有奇怪的触感。

像是有字写上去，又被匆匆擦掉。

宋晚晚迟疑地翻过来举起，对着白炽灯，借光线看。

什么都看不太清。

算了，干脆收起来。

没想到随着她的动作，纸张微微下移。

窗外传来打闹声响，有男生嘻嘻哈哈走过去。

从发丝到衣角，就这样缓缓出现。

一切都暴露在这个柔软的晚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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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倒退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