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校,棉花糖吃完了。
林既明不放心,还是把张前送去医务室重新包扎,虽然问题不大,但下午的三千米项目肯定不能跑了。
从医务室出来,林既明掏出手机:“我跟大羽子说一声,让他和老江打个招呼。”
“还疼吗?”林既明问。
张前脚尖杵地,转了转腿:“没事了。”
“好了。”林既明把手机揣回兜里,“我和大羽子说过了,你受伤了,让他跟老江说,三千米你不能跑了。”
张前叹了口气:“真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的。”林既明皱眉,“腿都伤了。”
“我送你回教室吧。”正好走过超市,林既明指着超市说,“我进去买点喝的,你在这等我。”
“等等,回教室?”张前问,“不回看台了?”
“回什么看台。”林既明说,“看台全是台阶,今天风还大,伤员就在教室里窝着吧。”
“那你呢?你在教室陪我吗?”张前看着林既明问。
“啊?”林既明的眼神有片刻闪躲,“我陪你干嘛?我好人一个。”
“那我自己在教室多无聊啊。”张前小声说。
“你学霸啊,你做卷子呗。做完了还可以借我,多好。”林既明说。
张前轻轻哼一声:“借你抄吗?”
林既明赶紧笑笑:“那当然不是了,参考,参考。”
张前沉默了会儿:“可我还是想去趟看台。”
“不是。”林既明不明白,“你非去看台干什么?”
“三千米我跑不了了。”张前认真地说,“但我起码得去给老师和体委道个歉吧。”
“道歉?”林既明傻眼了,“为什么道歉?”
张前:“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耽误了项目,咱班积分会有损失。别的还好,三千米肯定没有替补。”
“这个项目本来就没别人跑。”林既明有点无奈。而且张前说要跑这个项目的时候,也没人跟他道谢啊?这憨货,楞头,脑子到底什么构造?
“那不一样。”张前说,“我答应了的,这是我的问题。”
“你......”林既明真想把张前捏手里揉一顿,“你怎么这么实在啊?”
张前笑了:“事实就是这样啊。”
“不行。”林既明一票否决,“我说不行就不行。你给我回教室,真烦死你了。”
张前:“......”
林既明斜楞着眼:“我先去买饮料,你就站这儿等我。”
“好吧。”张前点点头,脸上还挂着笑。
林既明这饮料估摸是去马来西亚买的,张前掐着时间,他买了足有八分钟才出来。
“这么慢,人很多吗?”张前问。
“还行吧。”林既明手里拎着一只塑料袋,“主要是我在思考买什么。”
假的,是林既明站在货架边愣了半晌,全在想张前。
“你选择困难症啊?”
张前低头看了眼,塑料袋是透明的,里头有几块巧克力,还有一板儿......AD钙奶。让张前好奇的是袋子里还有一个塑料板,像药板那种。
“超市有卖药的?”张前边走边问。
“没有啊。”林既明看他。
“那你袋子里那板药哪来的?”张前又问。
林既明从塑料袋里把东西掏出来,在张前眼前快速晃晃:“奶片。”
张前:“......”
张前乐了:“你还吃这个啊?”
“给你买的。”林既明说,“受伤了嘛。”
“你哄小孩呢?”张前有点哭笑不得,“AD钙奶,还有奶片和巧克力。”
“啧。”林既明眯着眼睛看他,“你懂什么,我愿意。你有什么不满的吗?这位宝宝。”
“这位......”张前停在原地愣了片刻。
这混账东西,竟跟他耍起花腔来了。
“哎!”张前对着林既明的背影喊,“那这位家长,你倒是等等我啊?”
“快点儿。”林既明在前面走,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真开心呐,他们在一起。单是这样在一起,就这般开心了。
慌乱逃避也好,畏葸瑟缩也罢,当心上那人站来跟前,所有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这时候,心窝里只剩下滚烫的一句——“我愿意,他值得。”
班级同学全在看台上,教室里没有人,林既明和张前一人嘬了两瓶AD钙奶,把巧克力和奶片分着吃了。
张前注意到,林既明把吸管咬得非常瘪,都咬得这么瘪了,还在那乐此不疲地啃......
“别咬了,你和吸管有仇啊。”张前笑说。
林既明舔了下牙,“哦”一声。他似乎是有点窘,飞快把AD钙奶瓶扔进垃圾袋里。
——这人有时候就像小孩一样,皮,又可爱。
后来张前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不过就睡了半个小时,但等他醒过来,林既明竟然已经没影儿了。
“没良心的,还真把我一个人扔教室里。”张前叹口气。
张前闲得无聊,又没人说话,只能按林既明的说法,从书包里掏出一套物理卷子磨着做。
林既明搁看台前站了快十五分钟,一直没上去,郭晗羽便下来,跟他说话。
“明哥。”郭晗羽蹦下最后两节台阶,正好落在林既明身侧,“张前的伤怎么样?”
“还挺轻盈。”林既明伸手拐了下他的头,“张前没事。”
“哎。”郭晗羽晃晃脖子,“那你站这儿干什么?上去坐啊。”
“不去。”林既明说,“上去还得下来,费劲。”
“费劲?”郭晗羽没听明白,“你还要干嘛去?回教室陪张前?那你出来干什么?”
林既明笑了笑没说话。郭晗羽认识他多年,从他这笑,明显看出他在卖关子。
郭晗羽追问:“说话啊,你到底要干嘛?”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林既明撇撇嘴,“对了,宫兆鑫呢?”
“兆鑫回班里了。”郭晗羽哀叹,“她班老师抓得严,更年期的母夜叉一样。”
“嗯。”林既明下意识看了眼老江。
“哎!我这才注意,你换衣服了?”看出林既明校服里的衣服不是早上那件,郭晗羽想了想,“这衣服怎么还有点眼熟......”
“嗯,张前的。”林既明坦然说。
“啊......”
“怎么了?”林既明瞅郭晗羽,乐了,“怎么这么看我?”
“没。”郭晗羽立刻摇摇头,“挺好的。”
林既明:“......”
“收起你的遐想,你可真是二到家了。”林既明在郭晗羽肩头拍一巴掌,“什么都没有,张前是怕我冷。”
郭晗羽没接话。
怕你冷?全看台那么多人,他怎么不怕别人冷?
俩男的之间,用得着这样?林既明当局者迷,对张前难免卑微,不敢多想,但郭晗羽摘在外头,自然想得不一样。
不过......张前是个老好人,路上遇见只流浪猫都会脱外套,非要掂量清楚,还真不太好说。
啧。
麻烦。
“呃......”郭晗羽的视线往下,看见林既明胸前的卫衣抽绳,“明哥,你这系的什么玩意儿?”
郭晗羽瞪眼,要伸手去扯林既明胸前的两朵花。
“花。”林既明手快,抢先一步,把花从领口扔进去,“花儿,花朵,花花。”
郭晗羽:“......”
这时候广播响了,通知三千米运动员做好准备。
“行了,你上去吧。”林既明淡淡地说,“我去换衣服热身了。”
“换衣服热身?”郭晗羽懵了,“热什么身?”
“张前的运动服。”林既明提了下手里的包,他勾着嘴角,笑得很痞,又朝郭晗羽竖起三根手指。
“三?”郭晗羽还在短路中。
等郭晗羽反应过来,林既明已经走远了。
三千米!
三千米!
郭晗羽就差原地大喊了。
林既明这是要替张前跑三千米!
郭晗羽大喘气,呛了一口。
做完一套物理卷,张前在教室里溜达了一圈。
腿上的伤已经没有痛感了,但还有些微微发胀。
张前走回座位,他犹豫了一下,没坐回去,而是走到前面林既明的座位上。
他看见林既明桌兜里贴着一张便利贴,上头是自己画的“不开心的开心果”。
张前在林既明座位上坐下,用指尖弹那开心果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小声嘀咕:“你说,林既明到底怎么了?他刚才为什么会那样?他为什么不理你?为什么冲你发脾气?嗯?”
张前叹口气。
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冲着四班教室来的。
这个点儿,谁回来了?还这么急?
张前坐直身子,探出脖子一瞧,竟看见林既明满头汗地蹿了进来。
“林既明?”张前愣了愣,“你干嘛去了?这一头汗。”
林既明手里拎着一张纸,不,准确说,那是一张奖状。
林既明没应声,朝张前走过来。
“你衣服都歪了。”张前扯了下林既明的卫衣下摆,“去哪猴儿了折腾成这模样?”
林既明笑得很爽快,露出一对尖锐的小虎牙。
然后,林既明抹掉额头上的汗珠,把手里的奖状拍到桌子上。
张前低头看一眼,是三千米项目的冠军。上面还写着他张前的名字。
“这怎么回事?”张前有点懵,“我没跑啊。”
张前顿了顿,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林既明:“你去跑的?”
“是啊。”林既明的虎牙真扎眼,“我厉害吧。”
“厉害......”张前挑了林既明鼻尖上一颗细小的汗珠,盯着看,“那怎么写着我的名字?”
“我报的。项目完了后面乱哄哄的,报什么写什么,都得扯着嗓子喊呢。”林既明弯下腰。
或者是刚跑完,浑身的血都热腾腾,冲得脑袋也热,林既明下意识靠张前近了些。
靠这么近,张前就不能再看林既明鼻尖上的汗珠了。张前看进林既明眼睛里,在林既明眼里看到自己的脸。
“嗯?”林既明挑了挑眉。
“什么?”张前轻声问。
“夸我啊。”林既明说。
张前感觉脑袋有点轻飘飘的,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还没颁奖呢,你哪来的奖状?”
“刚写完,学生会台子上偷的。”
“那不要还回去吗?”
“应该是要。”林既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赶紧夸我。”
这人真的像小孩儿一样,干点好事,就迫不及待来要表扬。
张前眨了下眼睛,说话的时候听见心脏拍打肋骨:“林既明,你真棒。”
最后那张奖状没有还回去,天凉,有妖风,学生会的人找不到,以为放桌子上被风吹跑了,就又写了一张,林小偷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于是,张前“理所应当”收了林既明偷来的那张奖状,而林既明手里又有了一张新的,两张都写着张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