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前:“啊?”
“......夸你呢。”林既明咳一声,“咱班女生都看你呢。”
“你也擦擦吧。”高远旭又抽周雯两张纸巾,给林既明,“让你洗个脸,洗得衣服都湿了。”
“卧槽我没瞎眼吧!周雯你脸红了?”郭晗羽忽然低声喊。他跟见了奇迹一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既明:“......”
周雯那是异常泼悍的女子。林既明认识周雯这么久,别说没见过,他都没想过周雯会脸红。
——全怪张前,没事儿撸什么头发......
那张公子倒是半点没意识到自己惹红了少女的脸蛋,他仔细看两眼林既明,见他脸色还是不太好,问:“你还不舒服吗?”
“嗯......嗯?”林既明眨巴眼。
“我听说你昨晚没睡好,不太舒服。”张前说。
“啊......”林既明移开眼睛,看张前桌面上的笔袋,靛蓝色的,上面居然还画着一只小小的、可爱的兔子......
“兔......不对。”林既明叹口气,“没事了,我洗把脸清醒多了。”
“那就好。”张前微微皱眉,又问,“你总是白天睡觉,你晚上都不睡的么?还是失眠?”
“没,我晚上爱玩游戏。”林既明张嘴胡说八道。
周雯做个深呼吸,脸蛋不红了,但她换上另外一副笑容,啧啧感叹:“完了完了,我粉了。”
周雯:“两大湿身班草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神仙场景啊......”
林既明心头猛地一硌楞,他木着脸问周雯:“班长,你是不是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绝对没有!”周雯信誓旦旦,真诚说,“向组织保证,百分百纯洁!”
她担心冒犯到林既明,又补充道:“真没奇怪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女生福利,养眼!”
“哎。”郭晗羽侧过头,在林既明耳边小声说,“咱班长那么蠢,知道什么,你太敏感了啊。”
林既明心里有根弦崩出声——是啊,他太敏感了。从他知道自己的性向开始,他一直是心平气和地接受。喜欢男的女的又怎样?大路千千万,“喜欢”这俩字就是多姿多彩。但......他怎么这就敏感了?
林既明又飞快扫了张前一眼。
“哎,你怎么了啊?干嘛一张臭脸。”周雯发现身边的高远旭转到一边,对着墙背英语,周雯叫他,他竟然不理。
“哎!”周雯不懂高远旭抽哪门子风,“哎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呢。”周雯拽高远旭。
张前在后面,一手拿着书,一手扯了把林既明,他用书挡住半张脸,俯身在林既明耳后问:“高远旭怎么了?”
林既明耳朵一抖,手上顿了顿,缓了两秒才拿起书。他也挡着脸,身体往后靠:“你什么眼神儿啊?这都看不出来吗?”
张前想了想,说:“高远旭喜欢周雯?”
林既明侧过脸看张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点了下头。
离近了,张前注意到林既明不仅衣领子湿了,连胸口上都是水:“学校是凉水,你衣服湿那么大一片,不怕感冒吗?”
“没事儿。”林既明不在意说。
他把身子转得更侧了些,反问张前:“那你怎么回事啊?全淋湿了。这雨从一大早就开始下了,你出门不看天的?都不知道拿伞啊?”
“我拿了......”张前说。
“你拿了还淋成这样?”林既明愣了,“你是不会打伞还是伞漏啊?”
“都不是,伞送出去了。”张前笑笑。
“送?”林既明正好看见张前手上被猫抓的三道血痕:“你手怎么了?”
“被猫抓了。”提起这个,张前叹口气。
林既明乐了:“你干什么了这么不受猫待见?”
张前撇撇嘴:“我想摸它,被狠狠拒绝了,就这样了。”
林既明又问:“那你伞到底送谁了?”
张前朝自个儿的手背努嘴:“就送给它了。”
“送......猫?”林既明觉得这事儿神奇。
“嗯。”张前说,“小猫装在鞋盒里,应该是被遗弃了,我怕它淋雨生病。”
“......不是,就这样你还被它挠了?”林既明差点要乐出来。
“是啊。”
林既明简直哭笑不得:“这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前进与猫?”
张前:“......”
不得不说,好像还挺押韵的。
“其实不是......”张前说,“顺序反了,是我先被挠,然后才送的伞。”
“啊......”林既明看张前的眼神有些难以形容,“那你还真是够以德报怨的。”
林既明的舌尖舔了舔牙,手伸到书包里一通摸,摸了好半天,摸出两样东西。张前瞧着眼熟得很。
“碘伏,创可贴,都是你买的。”林既明说,“处理一下吧。”
“没事儿,我进教室前用凉水冲过了,就小抓伤。”张前没在乎。
“什么小抓伤,你得去打疫苗你知道吗?”林既明没跟他废话,直接把东西扔到张前桌上,“赶紧的。”
“啊......好吧。”张前愣了愣,取出块棉花擦伤口。
因为张前伤的是右手,所以左手不太得劲儿,棉花一下没夹好,掉到桌上。
“哎我来。”林既明夺过镊子,帮张前消毒,然后又扯两张创可贴,撕开挨排往他手背上贴。
“好了。”林既明拍了下张前的胳膊,却被张前一把扯住手指。
林既明心头鼓动,就跟被吓着了一样。
张前抓了一下,很快放开:“你手怎么这么凉?”
“啊?我......”林既明卡壳了。
“可能是......刚用凉水洗的......”林既明盯着自己指尖。
林既明的手指很灵敏,他刚刚清楚地感觉到,张前的掌心温热温热,甚至有点烫,还很粗糙,不像他的,皮肤那样细。张前应该在乡下干过不少活儿。
“要不你喝点热水吧。”张前竟然从书包里摸出一个中不溜大的保温瓶。
注意是保温瓶,都不是保温杯。
林既明立马傻眼了。
“保温瓶......张前。”郭晗羽见此情景,不禁感叹一声,“你多大岁数啊?”
他艰难地看着保温瓶,朝张前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老干部......”
“今天下雨,应该喝热水的。”张前说。
“天......”郭晗羽败阵。
林既明捂嘴乐了会儿,推开保温瓶:“我不用了,你不是也淋雨了吗?这雨挺凉的,你全身都淋湿了,比我更糟糕,你自己喝吧。”
“我没事儿。”张前硬把保温瓶塞给林既明,“我不冷,你喝完了我再去水房打就行了。”
林既明:“......”
这算盛情难却吧?反正林既明不想再推拒,最后收了:“那......谢谢。”
“唔......”一边的郭晗羽怔住了,他眼见林既明拧开张前的保温瓶,往自己水杯里倒了大半杯,咕噜噜喝下,再呼出口舒服的热气儿。
真邪了门儿。
用的不是一个杯,但喝的是一瓶水。这换别人挺正常的,可林既明不一样......郭晗羽可是知道,林既明还挺介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这会儿早自习的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都坐下来,安静地等待上课。
前边能听见周雯和高远旭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张前听不清他俩在说什么,但看表情,他大概能猜出来——高远旭还在闹醋酸,撞上周雯的直脾气,恐怕只剩针尖对麦芒了。
周雯肯定还不知道高远旭喜欢她,估计在怪高远旭有神经病。
这会儿功夫,化学老师走进教室。
老刘四十刚出头,穿一身李宁运动服,个挺老高,目测有一米九了。他剃个光头,身材瘦,直溜溜一根电线杆。今儿个阴天,外面没有太阳,教室里开着灯,就见灯光在他锃亮的脑门上反着白,就像电线杆上擎了颗大瓦灯泡。
他推高鼻梁上的眼睛,步子迈得贼大,从门口到讲台,他竟然只走了四步半。
站上讲台,老刘二话没说,把手里的书本往桌子上一拍,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喊一句:“丧(上)课!”
底下立马一阵桌椅板凳的碰撞声,全班学生站了起来。
张前总忍不住琢磨,这老刘到底是哪儿的人,口音这样蹩趣,能把“上课”给说成“丧课”。
“同学们嚎(好)!”老刘继续喊。
底下的学生连忙一齐喊老师好。
喊完大家要坐下,然而老刘不赐坐:“没次(吃)饭么!大点僧(声)!我们要给临近班级以怎(震)撼!”
“哎呦......”林既明叹了口气。
同学们又一齐喊了一遍。这次,林既明吼得格外大声,这么多人里,数他脱颖而出。
张前:“......”
郭晗羽:“......”
林既明上来阵儿真淘,像小屁孩。
“请坐!”老刘终于发话了。
可张前一屁股刚坐下,老刘又开始放炮。
老刘:“你!你你你!就你!林既明后面那个,新来的。”
“......”张前伸手指自己,“我?”
“dei(对)!”老刘说,“叫什么来着,这一下没想起来......”
张前有点无奈地站起来:“老师,我叫张前。”
“昂。”老刘说。
“......”张前坐下。
“你!”老刘又指着张前。
张前愣了,他刚坐下......
“怎么了老师?”张前不得不重新站起来。
“不是你!是你!”老刘的手搁空中点了点,“林既明!”
“......”张前只得再默默地坐回去。
就在林既明站了一半,张前坐了一半的时候,老刘的手又在空中点了点:“让你坐了么!你!张前!”
张前的膝盖一顿,保留着半蹲的姿势,在凳子上空扎了个马步:“......”
“你俩!”老刘喊。
张前:“......”
“哎我的妈呀。”郭晗羽趴桌子上,把脸埋到胳膊里,脊梁骨都笑抖了。
林既明垂着眼睛盯桌面,唇边也牵起了可疑的弧度。
老刘:“你俩!怎么坏(回)四(事)儿,一身湿?”
“......”张前差点没被口水呛死,侧过头一通咳。
“报告老师。”还是林既明上台面,他一脸淡定地说,“我俩早上困,想好好听您的课,就去洗了个脸。”
“洗脸还四(是)洗澡!”老刘镜片下俩眼睛瞪得发亮,“给我坐下!”
“是。”林既明恭恭敬敬地坐下。
张前:“......”
“都给我低头先看会儿苏(书)!”老刘说,转身拿着根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开始写题,“一个假期都给你萌(们)放痒性了!”
“......”张前翻开书。
“咚!”老刘敲一下黑板,给张前吓了一跳。
老刘:“林既明!上来揍(做)题!”
张前嘴角一抽,心道这“揍题”真是绝妙。
林既明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来,出座位时他侧过脸,朝张前飞快嘟了下嘴。
张前一愣。他肯定没看错,就一瞬间,林既明竟然朝他嘟了一下嘴。
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