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信 第13章 ①②

“总和？”

“嗯。”张前说，“昨天、前天，我碰上两次了。林既明嘴角的伤还没好，就是那个叫赵......我记得是姓赵......”

郭晗羽：“赵深？”

“对。就是他。”张前皱起眉头，“被他打的。昨天我也看见林既明欺负二猴。”

——提起昨天的事，张前还不太舒服。他当然不赞同林既明的作为，但就他和林既明的相处，虽然浅薄，他也觉得林既明不是那样“坏”的类型。

不知事情经过，摸不清来龙去脉，不好妄下断言。

“到底怎么回事？”张前又问一遍。

郭晗羽沉默片刻。课间教室里有点吵，叫人心烦。

“你真想知道啊？”郭晗羽反问张前。

张前垂下眼睛，把桌上的水性笔扔进笔袋里。他想起林既明要用笔画二猴的脸，扔得有点用力：“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郭晗羽咂舌，“哎，其实不该告诉你的，但感觉明哥对你印象特别好，而且都被你撞见了......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就和你说点儿，你别说出去就成。”

张前没接话，这算是默认了。

郭晗羽凑张前近些，声音压低：“其实这事本身不复杂。就二猴他哥，大松，嘴贱，说了句千不该万不该的话，踩了大雷。明哥非要收拾他，见一次打一次。”

“......多长时间了？”张前问。

“快一个月了。刚放假那会儿惹的。”郭晗羽说。

“这么长时间？”张前惊讶，“这是多大的雷啊？”

“比天大。”郭晗羽表情不好看，“真的。说句实话，我连劝都不敢劝。”

“到底说了什么？让林既明这样揪着不放。”张前不得不多问一句。

“这......我没法跟你说。你可千万别问明哥。”一时间，郭晗羽神色黯下来，定是想起了难过的事。

“嗯，知道了。”张前应下，拉上笔袋拉锁，没再多问。

郭晗羽转回身，半倚在墙边，眼望外头瓦蓝的天。二货少年难见这么忧郁，他轻轻说：“今天是他生日呢，没有糟心事该多好啊。”

郭晗羽且为兄弟惆怅，那头林既明跟着老江出去，穿过走廊，转弯后发现方向不对。

林既明：“哎，敬爱的江老师，您到底带小的去哪啊？这不是去您办公室的路啊。”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逗咳嗽。”老江横林既明，“我说带你去我办公室了？美得你！校长室！校长找你！至于咱俩的账本，等会儿再算！还有郭晗羽，我也得找他。”

听老江这样说，林既明表情变了。

他和大松打架进了局子，校长找他不稀奇，但这跟郭晗羽有什么关系？

林既明：“老师，你一向公平，事是我惹的，你找郭晗羽干嘛？怪他去警察局赎我？还是你觉得他能拉得住我？”

“你还上杆子了是吧？你以为我是瞎？除了这一次，你和大松折腾多少回了？郭晗羽就一点没参与？”老江气得上火。

可尽管老江上火，林既明还是照顶不误：“那他也没动手，净挨揍了。”

“......行。”老江没好气儿地说，“我可以不找他，但你得老实点。”

老江：“你待会儿进校长室，校长问你话，你给我好好说。”

林既明闭嘴，半晌从喉咙里憋出个“嗯”。

老江叹口气，领林既明继续往校长室走。

一路再没什么话，临校长室不远了，身后的林既明才闷闷地又问：“校长只找我，不找大松？”

“找过了。”老江哼一声，“不过是你总缠着人不放，进局子的也是你，你的情节更恶劣。”

林既明突然一步跨上前，对老江笑笑：“我跟大松为点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吧？就算不能肯定，你也能猜出个大概。”

林既明：“我估摸着，这也是您为什么还没跟我发飙的原因。”

老江一瞬间像吃了石头一样，表情噎得很古怪，他在林既明后背拍一巴掌，给林既明推到校长室门口。

林既明曲着手指“咚咚咚”敲三下门，里边的回应中气十足：“进来。”

“校长好。”林既明进屋，去校长跟前。

十一中的校长不是个地中海老油头儿，而是个粗糙的东北汉子......他没比老江大几岁，操一口浓郁的东北腔调，嗓门洪亮，不怎么爱讲场面话，端不起来，上下看没哪块料像校长，更像个黑脸大哥......

“林既明。”校长大哥果然不说废话，“为什么叫你来你也知道了。你们年纪小，火气大，有自己的个性很正常，我理解，但不能过分。”

校长眉头紧蹙：“你这次就太过分了。暑假一个月，打架三回，还在警察局门口被逮了。”

校长：“就因为谢松的车轮压了你的脚，你就能在警察局门口动手？”

谢松？

林既明想了会儿，总算想起来大松姓谢。

“是。”林既明说。

“放屁。”校长冷哼一声，“你俩一定还有事，谢松嘴硬不说清楚，你跟我说明白。”

“再什么都没有。”林既明不认。

“行。两个倔头。”校长脸黑了，“你们小打小闹，我一般不愿意闹大，但你们谁也不交代，这就是欠。明天，把你爸也叫来吧，让你们家长一起说。”

校长这话音刚落，林既明竟像被刀子捅了一样，就差从原地蹦到校长脑袋上。

“不行！不能找林远征！”林既明嚎出一嗓子。

校长被他嚎得一愣，都来不及发怒。

“林既明，你给我好好说话！”老江在一旁严厉低呵。

林既明咬紧牙，双手在身侧握拳，他慢慢后退一步，深吸口气：“对不起校长，我不是故意的。”

校长被他气得顶头皮，去桌边坐下，后背靠在椅背上：“你到底怎么回事？”

林既明顿了顿，抬起头，眼圈里竟然带着一抹红。他开口，一字一顿道：“反正，不能找林远征。”

校长：“......”

“你出去，门口站着等我。”老江看不下去了，一把给林既明扯后头，自己走去校长跟前，“还是我跟您说吧，这事儿......”

老江回头，见林既明还戳在那当洋相，恨得想抽他：“还不出去。”

林既明低下头，背过身出去了。

老江在校长室待了十二分钟，林既明站在门口，掐着表数的。

老江出来的时候，脸上更臭了。

老江二话没说，拽着林既明的胳膊给人拉到走廊尽头，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这回我给你解释了，下不为例。以后不准再找谢松的事。”

林既明没反应。

“听见没有？”老江一脚踹在林既明腿上，给他裤子蹬个灰脚印，“说话。”

“我知道了。”林既明崩直嘴角。

老江和林既明面对面站一会儿，老江从兜里掏出根烟。校内不让抽，他没点，就咬着：“林既明，其实你爸......”

“别说了行么？”林既明眼睛还是红的，跟受了伤，渗了血一样。

老江盯着他看一会儿，拿掉嘴里咬的烟：“你回班级......算了，放你半天假，你回家吧。明天别带这张脸来上学。”

老江顿了顿，声音微妙地放柔和一些：“你今天十八了，不小了。少胡闹。”

“我先走了。”林既明小声说，说完转身就走。

他走后，老江还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又把烟重新咬回嘴里。

老江拨通了林远征的电话：“喂，林先生。”

老江：“嗯。对......是因为他妈妈。学校有学生说了什么，肯定冒犯他妈妈了......嗯，我让他回家了，你再和他好好说说，千万别急，这孩子倔......”

郭晗羽用手掌托着下巴颏，坐在窗边看了一天云彩，看到白云成了火烧云，火烧云再成了黑云。

天都黑了，晚自习都要下课了，林既明还没回来。

郭晗羽下午偷偷给林既明发过消息，但林既明没回，打电话也关机。

郭晗羽等人等得忧心冲冲，旁边位置空着，他哪哪都空落落的。

“哎，张前，”郭晗羽实在压不住，转头问张前，“你说明哥不会有什么事吧？开学第一天，不会找家长吧......他可不好找家长......”

张前顿笔，笔尖在本子上顿出个黑墨点：“我不知道。”

郭晗羽叹气：“不知道，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那黑板上那题......”

郭晗羽随便伸手指一下前面：“你知不知道怎么做？”

张前：“这个我知道。”

郭晗羽：“......算了，不说了。”

二十分钟后放学，林既明还是不见影子。

郭晗羽虽然放心不下，但要送自家女神回家，他不能等了。他背上书包，再给林既明打电话，可惜还是关机。

张前收拾好东西，离开前看一眼林既明的座位——书包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