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殊途 第8章 尔之所求，妃位换之

见她噤声，金儿心中火气更甚，阴阳怪气地将今日出门所遇之事一一道来。

宋君窈面上又羞又恼，可更多的是不解，她匆匆瞥了一眼陈丹姝，“陈大姑娘，今日是我唐突了，改日我再登门赔罪。”

珠儿忙拿起桌上的礼盒追出去，宋君窈瞥了一眼将大的礼盒拿走又将小的那个推回珠儿手中：“这原就是我为陈大姑娘准备的，哪有收回的道理。”

话落提着那礼盒很快就消失在珠儿视野，珠儿无奈只得将礼盒拿了回去。

“打开看看。”陈丹姝吩咐珠儿。

金儿不屑扭头，一双眼却是不着痕迹的落在礼盒上，她倒要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

珠儿打开妆奁，一套做工精巧的红宝石头面印入眼帘，金儿一时瞪大了眼，对宋君窈的迁怒荡然无存。

这红宝石头面她在珍缘阁见过，尤记得那日宋四同姑娘一起逛街，姑娘一眼就瞧上了新出的红宝石头面，可惜是要送去给宫中贵人的。

掌柜说用余料还做了一套略小的头面，不及那套奢华，但也精致奇巧，原是准备买下的，可惜遇到不喜的人坏了心情，隔日再去已被人定了。

头面不过区区千两，可宋四平日吃个饭都扣扣搜搜，不曾想竟是被她定下了。

想到宋四曾巧笑嫣然地说给姑娘准备了新婚贺礼金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刚才说的可太过分了，她可真不是人啊！

“姑娘，这头面……”

“仔细收着，日后还给宋四姑娘。”玉指轻轻拂过其上引人眼球的红宝石，陈丹姝敛下眼帘。宋嵩官职被贬，嫡母赐死，日后宋四姑娘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是，姑娘。”银儿捧着盒子扭身回了屋。

……

“不知四姐姐因着何事这么着急找我，可是陈大姑娘愿意高抬贵手饶尚书府这一次。”宋蓝夕生了一副弱柳扶风之姿，杏脸桃腮，一双灵动的眼里时常浸着盈盈微光，打眼瞧着就是一副谨小慎微的窝囊样。

宋君窈平日就是被这表象给蒙蔽了，眼下被她一席话直逼得心尖火直往上窜，说话也刻薄起来。

“宋蓝夕，陈大姑娘腰间胎记一事我只向你提起过，如此紧要关头，你让人传扬出去意欲何为？”

“四姐姐原是兴师问罪来了，难道四姐姐不明白吗？无论这事传扬出去也好，未传扬出去也罢，三嫂都不会放过母亲。与其让四姐姐为难，不如由我来做这个坏人，彻底绝了母亲这一念想。”

“此事关乎陈大姑娘清誉，同样身为女子，你竟如此恶毒。”宋君窈胸脯起起伏伏，一双眸子几乎喷出火来。

宋蓝夕一点不惧，直直看进她眸中，柳氏一死，她是嫡女又如何，还不是和她们庶出的没什么两样。

她勾唇轻蔑一笑，“四姐姐，论恶毒还是母亲更胜一筹。”

“宋蓝夕！”宋君窈惊叫，要不是有丫鬟拦着，她恨不得挠花她的脸。

“四姐姐，母亲找你。”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同宋蓝夕一样声线的女声，不用回头宋君窈便知道那人是宋蓝夕的双生妹妹——宋蓝音。

她狠狠剜了宋蓝夕一眼这才转身走了，从宋蓝音身边经过时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直到宋君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中宋蓝音幽幽开口：“姐姐，你不该给陈大姑娘下毒的。”

宋蓝夕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去，一双眸直直盯着她，“宋蓝音，我本以为你想的和我一样，你不也……”

宋蓝音冷冷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姐姐，你该时刻记着你我的身份。”

“哈哈哈……”宋蓝夕倚着廊柱痴笑起来，一双灰败的眸里泪光闪闪，“我不像妹妹这般大度，我眼里容不下陈大姑娘。”

话落她直起身子，抬手理了理鬓边发扭腰走了。

廊下只余宋蓝音主仆二人，她轻轻叹了口气莲步款款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

“母亲。”宋君窈一开口一行泪跟着落下来，短短几日柳氏仿佛老了几十岁一般，华发早生，最重仪表的她如今只着了一件单薄里衣，长发未束任其散落憔悴如一老妪。

柳氏木然地看着她，宋君窈一走她就认命了，让她去求陈丹姝不过是她怕的乱了心智，圣旨已下，她难逃一死。

“君窈，过来，让母亲好好看看你。”柳氏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小小剪影，眼眶酸的厉害却是一滴泪也落不下来，眼泪早就哭干了。

“母亲。”宋君窈跪在柳氏身边，紧紧攥住她的手。

柳氏抬手理了理宋君窈鬓边碎发，满眼慈爱。“窈儿，你大哥和二哥可回来了？”

受此事影响，大哥第二日就和衙门告假回府，至于二哥下午放学后也赶了回来，二人一回府就一头扎进父亲的书房，就连她也只曾远远见过一眼。

宋君窈眼神闪了闪，声音低了几分，“我未曾见大哥、二哥回府，想必定是被什么事绊了脚，他们回来定会来见母亲。”

柳氏自是知道宋君窈是在哄她，言澈和禹帆怎么可能不回来，哪怕早有预感可得到证实这一刻心尖仿佛被针扎般密密地疼。

她紧紧攥着宋君窈的手，眼底涌动着宋君窈看不懂的欣慰，二人如此何愁日后宋府不会恢复尚书府时的荣辉。

她小心翼翼抚上宋君窈的脸颊，至于女子，容貌和才情便是对家族的最好助力，她必须担此大任。

察觉到柳氏目光微变，宋君窈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钻入，片刻便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氏，不甘心喃喃，“母亲？”

察觉到她的抗拒柳氏当即板了脸，厉声呵斥：“君窈，如今不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了，记住，日后一切听从你父兄的安排，万不可忤逆了他们。”

“不……”宋君窈摇头，吃力地从柳氏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泪痕满面，还有新的泪珠从惹人怜惜的杏眼中争先恐后的涌出。

“不……难道在母亲眼里我只是一个助力家族荣耀的筹码吗？我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啊！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自小便要忍受你不同于三位兄长的冷漠疏离，如今更是要用我的一生换取……”

不待她诉尽心中的委屈，身后的门被大力推开，她下意识回头，逆着光她看清来人。是他的父亲、大哥、二哥，一旁锦衣华服的男子是这几日府上的常客，是位高权重的太子，还有匆匆赶来形容狼狈的三哥。

不知何故，她竟仔细端详起父兄当下的神情来，唯有冷漠和麻木再窥不见其他一丝一毫情绪，除了三哥，满面悲痛，眸中泪光浮动。

她讷讷回首，却瞧见两个粗使婆子推搡着柳氏，梁上早已挂了一根白绫，阳光下泛着莹莹寒光，一下子就勾起她心底的巨大恐惧。

“母亲！”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她的眼，哪怕手的主人极力克制，无法遏制的轻颤却还是出卖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

“姑娘，前厅传来消息，尚书府谋害你一事结案了。”金儿从外院跑进来，额上汗渍渍的，面上喜形于色。

“尚书府那老毒婆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因她心思歹毒，不许发丧收尸，府上未挂一条丧幡，只叫人拿条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了。”金儿心里直叫痛快，随即又敛了眉，喜色一收愤愤道：“还有一事。

老毒婆原是计划污陷姑娘与府上的四公子宋青松私通，后不知为何宋青松没去，去的是府上马夫的儿子。老毒婆只下了蒙汗药，牵机是府上的五姑娘宋蓝夕所下，说是与宋三公子兄妹情深，不忍他受姑娘迫害，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看尚书府除了宋三公子和宋四就没一个好人。”

金儿嗤一声，“那宋蓝夕畏罪纵火，等火扑灭的时候只余一具焦炭。”

陈丹姝敛下眼睑，柳氏要的是陈大姑娘坐实私通的罪名，蒙汗药足矣。真正要了陈大姑娘命的牵机定是出于旁人之手，醒来之后她并不过问只是想看看祝乔钰会如何做。若是她让柳氏一人担下所有罪责，那她便自己揪出幕后真凶替陈大姑娘报仇。

至于此事真伪待看过案宗便可知晓，况且祝乔钰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做假。

如今陈大姑娘大仇得报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她不知道她能够占用这具身子多久？陈大姑娘是否会回来？她只知道，只要她在，她就一定要祝乔钰为将军府三百多人偿命。

“宋青松！宋夫人真是好计谋，若是事情顺利推进，除了姑娘白白丢了性命，就连宋青松也难逃一死，宋夫人竟是连一个庶子都容不下。”银儿连连咋舌，再看自家姑娘登时骄傲的挺起胸膛，“可惜我们姑娘岂是凡人，轻轻松松就破了此局。”

虽如此说，银儿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后怕，牵机，就算是神医在世也回天乏术。

闻言金儿又笑开了，“那老虔婆不仅丢了命还为她人做了嫁衣，你们不知道吧！柳氏死后，宋府的掌家权落到宋青松生母董姨娘手里了。”

月如钩，银辉满院。一黑衣人跃过层层叠叠的屋顶，隐没在东宫最不起眼的一处小院。

他轻轻合上窗，跪在地上，带来一室浓烈的血腥气。

“主子，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尔之所求，妃位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