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满目、宾朋满座,今日是尚书府三公子和陈大姑娘的大喜之日,这婚事还是当今圣上亲自下的旨赐的婚。
宴席过半,尚书夫人柳氏正在花厅招待其他府上的贵夫人,“原先新妇未进府前,我还怕陈大姑娘不好相与,今日瞧着倒是个知书达礼之人。”
柳氏笑着,郁结多日的柳眉难得舒展。
“夫人,不好了,陈大姑娘她……”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见众人看着她,吓得一时噤了声。
“何事如此惊慌,学的规矩莫不是都让狗吃了?”柳氏柳眉上挑,瞪了一眼急匆匆跑进来的丫鬟,这才笑着看向围坐在身边的贵夫人们,“府上治家不严,让大家笑话了。”
众所周知尚书府家规甚是严苛,这丫鬟这般冒失岂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一众贵夫人说了几句好听话一个个人精似的分了几分注意力在那丫鬟身上。
小丫鬟凑在柳氏耳边说了几句,柳氏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下来,更是气得将手里的紫檀佛珠都扯断了。
“府上出了些事,我去去就来。”柳氏急匆匆走了,留下一众一头雾水的贵夫人。
“宋夫人这般着急,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离得稍远些的一位贵夫人开口,视线有意无意往离柳氏最近的几位贵夫人身上瞥去。
几位贵夫人不动声色交换着眼神,这才抬头矜持地看向众人,由礼部尚书夫人开了口:“我好像听到那丫鬟说府上的三少奶奶与人私通了。”
话落,她端起身旁的茶轻啜,不动声色留意着众人的反应。
尚书府三少奶奶陈丹姝可是今儿个才嫁进尚书府的!
短暂的惊讶过后众夫人已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能在出阁前就在府上养好几位面首的陈丹姝能安安分分嫁人才是奇事一桩,如今在新婚夜与人私通才像陈丹姝干的事。
真是家门不幸啊!
谁能想到这桩婚事还是陈提督亲自进宫腆着脸求来的,尚书府和陈瀚交恶已是必然,只是不知道这事尚书府要怎么处理?
圣上赐婚,也不知陈瀚这次还能不能保住他的宝贝女儿!
“陈大姑娘当真是嚣张跋扈惯了!竟作出新婚夜与人私通这等丑事,你若是不喜宸儿,又何苦强逼着宸儿娶你。”柳氏来得快,未进屋就能听到她气得气息都有些不稳的嗓音,身后的贴身嬷嬷扶着她疾步走进屋。
“你瞧,这不是来了吗?”陈丹姝瞥了一眼身旁义愤填膺的金儿,饶有兴致地看向柳氏。
未曾亲眼瞧见就咬定了她与人私通,如此急着给儿媳定罪、给自己儿子难堪、甚至不惜让府上门楣受辱的婆母她还是第一次见。
被陈丹姝盯着,柳氏心底竟是有些发怵,她不由仔细打量起这个未过门就让她百般嫌弃地儿媳来,明眸皓齿,一颦一笑皆是仪态万千,当真是生了副好样貌。
只是,可惜了!
一抹怨毒自眼底一闪而逝,她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坐在榻上的陈丹姝,嘴角噙着一抹讥讽。
陈丹姝掀起眸子看向柳氏,还有她身后乌压压一群人,不疾不徐开口:“尚书夫人硬是要在我头上扣一顶与人私通的帽子吗?”
“扣?”柳氏轻蔑一笑,“那你倒是说说地上的野男人是怎么回事?”柳氏指着地上只着一条亵裤的男子冷冷看着她。
“三少夫人,奴婢知道你在提督府上嚣张跋扈惯了,可眼下你已嫁入尚书府,按尚书府的家规,私通可是死罪,是要浸猪笼的。”
桂嬷嬷阴着一张老脸恶狠狠看着陈丹姝,冷冰冰说了这话就朝身后的粗使婆子使了个眼色。
不知何故,今日她心慌的厉害,恐多生事端,只想着尽快解决眼下这事。
五个壮实的粗使婆子立马上前,只是还未到陈丹姝身前就被金儿劈头盖脸赏了好几个巴掌,金儿觉得还不解气,抄起一个婆子就朝柳氏的方向扔去。
浸猪笼!我看谁敢!
柳氏养尊处优惯了,哪见过这场面,被吓得急忙后退,这才堪堪躲过飞撞过来的婆子。
那婆子可就惨了,重重砸在地上,一声骨裂声格外刺耳,疼的直哎呦!
做完这一切,金儿还不忘挑衅地扫了余下的四个婆子一眼,见几人老实了这才趾高气扬回到陈丹姝身边,那模样,活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陈丹姝忍俊不禁,投去赞赏一瞥,金儿登时高兴的咧开了嘴。
“三少夫人,再怎么说夫人都是你的婆母,你竟然纵仆行凶,险些伤了夫人。不敬婆母、不守妇道,七出之条今日你就犯了贰,凭此,尚书府将你沉塘就是传扬出去,也没人会说尚书府一句不是。”桂嬷嬷声急色厉一通训斥,而后冷眼瞧着陈丹姝。
“三少夫人若是不满尚书府的处置,大可随老奴去前厅问问其他府上的夫人,这处置可有任何不妥之处。”
“再者,就算是闹到顺天府去,我尚书府也是理直气壮。”
从进屋开始,句句不离沉塘,看来这尚书府当真容她不得,偏偏她不是什么仍人拿捏的软柿子。
陈丹姝一双狐狸眼扫向咄咄逼人的桂嬷嬷,触到她眼里的冷意,桂嬷嬷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了。
“金儿,去,看看这野男人姿色如何。”
柳氏被气了个半死,合着说了这么多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再瞧一脸凶悍的金儿,柳氏自知她带来的这几个丫鬟婆子根本奈何不了主仆尔认为,忙派人去请宋尚书。
金儿几步上前将趴在地上的男人翻了个面,一脸鄙夷的呸了一声。
“就这模样,给我家姑娘提鞋都不配,还妄想爬姑娘的床,真是个下贱玩意。”
提鞋都不配!被气得摇摇欲坠的柳氏仿若被踩到痛处的猫一下子炸了,宋青松生得和宸儿七分像,这贱婢分明是在骂宸儿。
“放肆!这般口无遮拦的丫鬟留在身边日后必成祸端。桂嬷嬷,拖下去杖毙。”柳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娇美的脸庞扭曲成骇人模样。
陈丹姝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我的丫鬟还轮不到尚书夫人管教。”
“进了尚书府就是尚书府的丫鬟,我管教不了陈大姑娘,难不成还管教不了一个丫鬟?”
“夫人。”桂嬷嬷轻轻扯了扯柳氏的衣服,柳氏回头顺着桂嬷嬷的视线看去,这一看当即就变了脸色。
地上躺着的根本不是宋青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数个疑问萦绕在柳氏心尖,柳氏只觉头疼的厉害。她看了一眼金儿,话已经放出去了,岂能让人看了笑话。
扫了一眼身后的丫鬟婆子,柳氏冷声吩咐,“要是连一个小丫鬟都奈何不了,尚书府留着你们有什么用。桂嬷嬷,通通拉下去打三十大板丢到庄子上去。”
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丫鬟婆子叫苦不迭,看陈丹姝的眼神满是怨毒,恨不得她立马死了。
金儿虽然厉害,可面对十几个丫鬟婆子的围攻也渐渐落了下乘,一个不察,被五大三粗的婆子打了一巴掌,脸登时肿起老高。
陈丹姝冷眼瞧着这一切,掩在衣袖下的手一点点攥紧,眸底一抹寒芒闪了闪。
“啪~”清脆的一声响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清脆的巴掌声。
众人不约而同停了手,本能的看向声音来源,就见桂嬷嬷发髻散乱,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口水和血混在一起从嘴角流出顺着下巴往下滴。
金儿一喜,姑娘没事了!没了心事小丫鬟打起人来越发流畅利落,揪住打自己的婆子啪啪就是几巴掌,一点儿不给陈丹姝丢脸。
“你……你……”柳氏指着陈丹姝满脸恐惧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陈丹姝掏出绣帕仔仔细细擦了手这才抬眼看向柳氏,眸光冷冰冰的,如冬日寒冰,带着冰封千里的压迫感。
见她看过来,柳氏本能的往后退。
“你打了我的人难道还不许我还手吗?”陈丹姝居高临下看着柳氏,那模样仿佛刚从地狱逃出的妖魔,嗜血邪气。
“大喜的日子闹什么呢?”宋嵩迈步进来,气沉丹田吼了一声,扫了一眼屋内情形一张脸阴沉沉的仿佛山雨欲来,叫人不安。
柳氏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哭啼啼扑进宋嵩怀里,“老爷,你可算来了,你要再晚来一步,我就被陈大姑娘打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嵩脸色沉的厉害,他怎么也想不到好好的一场联姻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
桂嬷嬷立马上前,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当然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宋嵩的脸越发阴沉沉的,再看陈丹姝眼里只余一片冰冷,仿佛看的只是一个死物。
“陈大姑娘,这里是尚书府,不是提督府,不是你能够只手遮天的地方。与人私通、不敬婆母,那就怪不得我尚书府翻脸不认人。你觉得沉塘不公,我现在就请人到提督府上请一个明事理的来说道说道今日之事。”
陈丹姝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袖上的褶皱,狐狸眼直直看进宋嵩眼里,眸光清透澄澈,却带着一股骇人的冷意。
“宋尚书可说完了?”
“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宋嵩一甩衣袖,挥手将候在外面的十几个小厮召了进来。
“把两人绑了押到前厅,今日我当着京中半数以上达官显贵的面将你沉塘,日后陈提督找上门来,我宋嵩也丝毫不惧。”
“父亲!”疾步奔来的宋君宸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嵩。
“宸儿,你难道还要为这等伤风败俗的女子求情不成?”柳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自小疼爱的孩子说不出的痛心疾首。
宋君宸深深看了一眼陈丹姝,看的陈丹姝有些莫名其妙。
原主和宋君宸并未有什么交集?他这是何意?
“父亲,我与陈大姑娘已经成亲,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硬要将陈大姑娘沉塘,那就连我一起。”宋君宸跪在宋嵩夫妇二人身前,脊背挺直,垂在身侧的手握的紧紧的。
柳氏被气得眼前发黑,险些一头栽了下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来人,把三公子拖走!”
陈丹姝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不由多看了一眼宋君宸。
“宋公子慎言,你与我盖头未揭、合卺酒未喝、周公之礼未成,并不算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