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都是阴谋！ 第20章 雪散因和气

江云眠看着祁衡卿的眼睛，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问：“祁衡卿，我问你啊——你真的想要我陪在你的身边吗？”祁衡卿，你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祁衡卿低下头，好像在认真思索一般，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江云眠，我真的很想把你在身边。其实，我做好了再也不见你的准备的。但是对不起……因为我牵连了你，你会陷入更大的漩涡。所以，江云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会尽我所能弥补你，保护你的……”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后一句话又仿佛发誓似的，信誓旦旦。

他的温柔很打动人心，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但是，江云眠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是啊，连她唯一的亲人——她最最最爱的哥哥都曾对她编造一个巨大的谎言。她该相信谁呢？她除了自己，谁都不想相信。祁衡卿，你的誓言真的很让人心动。只是，我不也要你的牢笼来保护我。你为什么就认定我不放手呢？

“那——祁衡卿，在你眼里，江云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江云眠想试探他的想法，再决定要不要与他为敌。如果他没有恶意且坦诚，她就暂且不花心思对付他，与他相安无事地相处半年，然后离开——不过，该有的防备与戒心，她也不会少。如果他别有所图或者不利于她的计划，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扳倒他。

说来可笑，江云眠自诩“清醒”，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她却会期待，期待他的回答是真心的、没有算计的、坦诚的。祁衡卿，不要让我失望啊。

祁衡卿听到江云眠的问题，再度陷入了思索。过了许久，才想好答案，认真地回答：“江姑娘，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她很机灵，初见时明明是我手上的人质，却毫无畏惧地与我谈判，还和我达成了合作。懂得权衡利弊，话被动为主动，很明智，很勇敢。她看上去冷冰冰的，好像无情似的，但是她又很周到、很细心。她会在晚膳的时候为我也准备一份桂花糕还有粥——江云眠，你知道吗？那是我这几年以来，唯一一次不是孤身一人用晚膳，也是唯一一次有人关心我有没有吃。毕竟，连我的亲生父母都不在意的，而你一个与我萍水相逢的人竟然会考虑到这些，完全没有计较初见时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的仇。你真好……在桃清与你重逢，我欣喜若狂。我曾允诺过为你做一件事，可你只想与我做陌生人。我真的很难过。可是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哪怕我不能见你，总归也是好的。你说我对你的情感，是病态的精神寄托。不是的，江云眠，不是的。我知道打动我的桂花糕不过是你的随心之举。但我是真的很感激，也很庆幸遇见你这么温暖的人。你看啊，江云眠，你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承认你本身就是那么好那么好一个人。我想要陪着你，不是想要困住你，把你变成我想象中的样子。我只是，想要陪在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身边而已。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就是很美好很美好一件事。”

江云眠没有想到祁衡卿一下子能说这么多话。原来，他眼中的江云眠，是这样一个人啊。能让一个身处严寒之中的人觉得温暖，江云眠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之前，她拜神医为师学习医术，曾考虑过她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这个问题。最后她得到的答案是过恣意随心的生活，如果可以，尽己所能帮助有需要的人，让有人因为自己的存在感到慰藉。

她之前将祁衡卿对她的种种好定义为，抹去她真实的个性，虚妄地视她为精神寄托。说白了，她怕他缠上自己，把自己变成他眼中的模样。或许还有一点点，是怕他了解真正的自己以后会失望离去。她最讨厌的，就是拥有后失去。现在想想，自己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偏颇。

或许祁衡卿说的，她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假装无情。江云眠很清楚，至少在这一点他说的是对的。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要狠得下心，可她很多时候只是表面上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她也会难过，会伤心，会生气，会懊悔。只是，她总是给自己催眠，极力掩饰罢了。

说实话，这一次，她想相信祁衡卿一次，但不会毫无保留，她依然会有防备与戒心。

“祁衡卿，我想试着相信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江云眠用很轻的声音说。

“江云眠，我听到了。我会记住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祁衡卿一字一句，仿佛立誓。

祁衡卿说完准备转身离开，忽然想起来什么，接着说道：“对了，江姑娘，如果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可以来找我。我的房间就在园子的西面，离这个院子不远处。还有，你想吃什么直接告诉守卫就好，厨房做了之后会给你送过来。”

“谢谢你，祁衡卿。”江云眠说的时候，祁衡卿眼底的笑意都要藏不住了，嘴角早就上扬着离开。

江云眠没有忘记和何画师的约定——每日下午教他的千金武功。想了一下明日要教的几个动作，江云眠一番梳洗，就躺床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江云眠就动身去茶楼。涣羽的任务她可没有忘记。虽然这几日发生的事有些繁多，但是该做的事，她会一点都不落下地完成。

说来奇怪，说书先生之前讲的那本故事明明没有讲完却不了了之。江云眠记得，那个故事很是有趣，讲的是前朝一个边隅小国的往事。讲的那一日，祁衡卿还派人威胁说书先生来着，还好她及时发现，才让这件事发生在茶楼内。

毕竟，涣羽的任务就是保证说书人在茶楼的安全。江云眠不知道涣羽的人该怎么了解她完成任务的情况，她猜想是茶楼中有眼线，可能是端茶的小厮，可能是听书的茶客，更离谱一点，说书人自己可能就是涣羽的眼线。不过实际是如何不重要，只要她完成任务就好。

今日说书人讲的故事着实有些无聊，江云眠一边留意着说书台上的动静，一边思索一些事情。她在为阁主交代的任务头疼——查清四年前宋立闻来桃清镇的前因后果。江云眠大费周折，如今能下手的点也只是何画师。如果何画师这儿也查不到什么，那该怎么办？而且，阁主之前说过，那些事背后的秘密极有可能与当年的江家案有关。所以，无论如何，她必须查清当年的真相。

她要怎么开口才能让何画师坦诚相告又不起疑心呢？江云眠在心里，组织语言。

她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说书的案台，没有注意到楼上不怀好意审视她的目光，也不知道不远处祁衡卿也正看着她，却不忍心上前打扰。等到说书先生讲完故事平平安安地离开茶楼，她才又松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人拦住。

“江姑娘，可否留步？”江云眠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祁衡卿。

他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邀请江云眠去楼上喝茶，脸上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江云眠不忍心拂了他的意。那就配合一下他吧。正好中午也什么事情要做。不过不能忘记，下午还要教何画师的千金武功。

和他一起走上楼，江云眠先找了个位置坐下。此刻，祁衡卿正与一个戴面具的男子四目相对，这两人的气氛看着不太对劲，反而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个戴面具的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和祁衡卿对峙。这两人也是奇怪，一言不发，却仿佛在对话。

过了好一会儿，面具公子就离开了。祁衡卿坐到江云眠的对面。也是这时，小二不仅上了茶，还递上了几道菜和糕点。江云眠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见祁衡卿说：“江姑娘，来都来了，用了午膳再走吧。”

江云眠看着桌上热气腾腾又香喷喷的佳肴，点了点头，就开始享用美味的午饭了。

吃完以后，江云眠没有直接离开——她看得出来，祁衡卿应该有话想说，今日从遇见她起，他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屡次欲言又止。见祁衡卿没有主动开口，江云眠就先打破这沉默：“祁衡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果然被她猜中了，祁衡卿笑着点了点头。

“江姑娘，昨日我喝多了，一时说多了话。若有叨扰之处，还望江姑娘海涵。不过，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江姑娘所言，字字句句，我都记得。”

江云眠现在倒是觉得祁衡卿还……挺可爱的的。她愿意相信祁衡卿一次，何尝不是同那个封闭内心的自己的和解呢？

祁衡卿接着说：“江姑娘，你放心。我无意打扰你的生活。江姑娘在祁府，一切可随心，大可以按照自己从前的生活行事，不必在意我，也不必知会我。我不会打扰江姑娘的，只要江姑娘开心就好。”

“祁衡卿，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说，我就当住在客栈一样，一切行事照旧即可？”

祁衡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江姑娘不必感到拘束，你能答应在祁府住下，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准确来说，是我要感谢你。”

好吧，随你怎么说。不过，这样有分寸，江云眠很喜欢。

道谢后，江云眠就离开茶楼回到祁府了。

马上就是中秋佳节，江云眠感慨，今年又是孤身一人。虽然知道哥哥还活着，可他们之间还没有说清楚，心里的疙瘩还杵在那里。而且，他们相隔千里，实在算不上团圆。

突发奇想，江云眠想寄点桂花给哥哥。京城自然也有桂树，只是她送的桂花，肯定是不同的。哥哥还会记得吗？她年幼时爱吃桂花糕，他就亲自学做桂花糕，还将配方改良一番，做出了世间最最最好吃的桂花糕。

1.标题选自白居易《早春》“雪散因和气，冰开得暖光。”作为这一章的标题，是想形容小江的心情，冰雪消融。其实也是小祁的内心啦

2.小江其实成长了很多，过去的她，有些过于固执。现在他能够和祁衡卿和解，和自己和解，和哥哥和解。也是成长的一步。小江之所以能够选择相信小祁，一方面是被小祁的真诚打动，其实也是她与自己的和解。过去那个内心封闭的她——总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甚至不敢直面情绪。与自我和解也是小江成长路上重要的一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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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冰开得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