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十三站” 第10章 渴望

滴滴答答的水声已经近在咫尺，沈小思知道这应该是鲜血在滴落，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具正在裂开的石膏像，心中有十万匹草泥马奔腾。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主角，这种废材越级打元婴的剧情，放在动漫里看的热血沸腾，搁自己身上就是十死无生。

“来……啦……”嘶哑重叠的陌生女声响起，在半封闭空间里有回声的效果，听的人牙齿都开始发酸。

预想的计划是偷袭，可是沈小思扒着房门，僵硬的腿始终没敢迈出去。她知道躲在这里没有用，那只女鬼只是享受猫捉老鼠，束手就死简直废物到遭人唾沫。可是，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为什么就不能昏迷过去，然后自己无知无觉就没了，什么恐怖都不用面对——她并不畏惧死亡，却极度害怕过程。

沈小思手里攥着外套，试图通过抱紧郝桑馨汲取勇气，每一刻都在心底告诉自己，下一刻一定要奋起反抗，然后永远还有下一个下一刻。

“……好……马……上到……” 重叠的陌生女声几乎近在耳畔，似乎还带着丝缕的着急。

沈小思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恍惚，都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连自己的尸体都见过了，到底为什么还会感到害怕些？

可沈小思就是害怕，恐惧从心底深处爬出来，像是如影随形的梦魇。

“你……坚……持……马上……到……”诡异的女声骤然焦虑起来，连带着拖行的脚步声都急促了不少。

眼睁睁看着女鬼从房间口走过，刚醒的郝桑馨吓得要死，恨不得自己再昏一次。

手里的头颅开始晃动，沈小思逸散的思维猛然归位，方才极致的恐惧感，好像骤然消散了不少。

老实说，感觉到郝桑馨活动的那一刻，真的差点要喜极而泣。

“走……”郝桑馨的声音微小到几乎不可闻。

沈小思冷静的定了定神，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女鬼似乎没有发现躲藏的她们，此刻只剩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很好，又愉快的逃过一劫。沈小思松了一口气，放开了郝桑馨的眼珠，打算再等一会就溜走。

恐惧的心情逐渐消失，停转的大脑也开始思考，沈小思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突然想起刚刚听到的话语，这只女鬼是不是在联系什么人？

沈小思心如电转，如果这只女鬼有同伴，那她很明显是去汇合，这是条走廊目的地只有前后两个，那么，肯定是大厅群鬼拦不住徐文文，然后找召唤这只女鬼赶去帮忙。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没有被发现，因为这只女鬼现在很着急的赶过去，注意力根本就没在周围环境上。

虽然，还是有一点小问题，比如女鬼和同伴是如何远程联系，看起来也不像是拿手机打电话，比如这么有组织有计划的围猎，这只女鬼和她的同伴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但这些细节目前都不重要，沈小思清楚的知道，如果让她们汇合到一起，徐文文一个人肯定会不敌落败。

此刻，沈小思手里拽着郝桑馨的头颅，虽然这个武器不是很趁手，但是重量加持下甩起来也堪比铅球。她忽然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是的，她正像丧家之犬一样在到处逃亡，可这段旅程中还有人需要她，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她不可抛弃的，而且她还带着凄惨、无辜的郝桑馨，一点五对一算起来指不定谁更有力量。

这种每部剧都必备的经典逃亡桥段，简直是热血动漫的翻版，就像“拯救世界的高中生”和“永不认输的小下忍”。

不管了，今天这玩意就是想带大家去拜寿，也不能让她得逞了！这种凌厉的意志支撑着沈小思，仁义与道德重叠在此刻，似乎可以让人爆发出一点力量，她徒手从外套上把拉链头扯了下来，冲出房间朝女鬼的后背重重砸了过去：“喂！大妈你眼神不好啊！”

杀伤力0%，侮辱性100%。主打的就是一个仇恨值拉满。

急匆匆赶路的女鬼停下脚步，身体蠕动着扭过头来，绝对算得上世界级高难度的动作——她的下半身完全没有动弹，只有头部转动了180度。

沈小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被恶鬼惊讶地凝望着，确实是震撼的一幕。

“你干什么啊！”郝桑馨嚎叫了一声。

听到这个声音，方才还似乎犹豫的女鬼完全转了过来，几乎没有眼珠的眼睛往两边迁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最后停留在沈小思手里拎着的外套上，裂开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是你……啊……”

有绿莹莹的微光骤然出现，精准的照在她惨白恐怖的脸上。

事已至此，怕也无用。沈小思梗直着脖子，目光尽量不放在女鬼脸上，继续嘲笑道：“看你这个鬼样子，死的都只能在地上爬，信不信我再把你打死一次！”

莹莹绿光似乎都停滞了一瞬，女鬼四肢并用冲过来速度的很快，看得出来应该是被气坏了，可能从她死掉的那一刻开始，见过的所有鬼在她面前都瑟瑟发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扎心的话。

沈小思没有动弹，脸上有藏不住的惧怕。女鬼恶意的目光注视着这只猎物，死去的十几年里，这也许是她吞噬的最强大灵魂，如果今晚能顺利的融合这三个魂魄，她也许就可以离开这家该死的医院了。

“抱歉了。”沈小思低声说。她看着扑过来的女鬼，那么狰狞恐怖的死相，然后抡起包着郝桑馨的外套转了半圈，在女鬼扑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借着身体惯性的力量，外套包如离弦的利箭那样向前，重重砸到了女鬼的身上。

“你！妈！”郝桑馨惨叫了一声，终于忍不住爆粗口。

这一击有三个人的重量叠加，猛地把女鬼重新撞回走廊另一端，连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下，她尖啸着捂住受创的胸口，随后将完全断裂的肋骨丢出。

暑假的羽毛球没白打。沈小思向后倒退了几步，不合时宜的想到，她真的准确的打中了女鬼！果然，世上每一分努力都会有回报。而且，这玩意真的可以战胜。是的，直到这一刻，她才对自己和眼前女鬼是同类，有了真正的认知与真实感。

她们都已经死了，而死亡是平等的。

沈小思的信心猛然增长，听着郝桑馨骂骂咧咧的声音，还觉得挺让自己安心，甚至移开眼神看了眼乱动的外套包：“不是说了对不起嘛！”

“你……们……”女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沈小思，脸上阴森的绿光闪了两下，似乎在纠结需不要要，终究还是彻底熄灭了，随后喉咙底部发出“呃——呃——”的怪声，竟然慢慢的站了起来。

“……”似乎有信心的太早了。沈小思眨了眨眼，再次拎紧了外套包，很明显BOSS要开始暴走了。

女鬼没有更多的动弹，她们似乎是僵持住了，然而下一刻，沈小思突然浑身寒毛竖起，恐惧的感觉从背后袭来，她反射性的转身将外套包砸了过去。砰然一声，被狠狠击中侧腰的女鬼闷哼了一声，但这一次好歹是有准备的，只稍微退开了一步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外套包根本就无法蓄力砸出去。沈小思被牢牢拉住了手腕，阴冷、潮湿的气息笼罩而来，她努力想要挣扎却完全没用，只能看着女鬼带着恶意的笑了出来，那满口是血的牙齿全部露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郝桑馨还摸不着头的叫着。

一旦停止挣扎就全完了，不仅仅是自己，还会连累郝桑馨一起完蛋。沈小思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她用尽全力扭动、捶打着女鬼，不断踹在对方的小腿、脚趾上，胡乱抓挠的过程中，甚至用手指往对方身上的伤口里抠掐。

完全没有章法的打架，好像大家都还是活人似得，本来还似乎得意的女鬼，也狂怒着开始反击应付，手肘猛的撞向沈小思的脖子，这一击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沈小思只觉眼前划过闪电，咚一声头被狠狠摔了出去。

然而，女鬼并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因此沈小思又被扯了回来，紧接着就是手腕的折断，碎骨之痛立即席卷全身，她登时发出惨烈的尖叫！

“啊——”

徐文文狠狠将一只鬼摔了出去，她的手上长出了尖锐的指甲，方才因为太过用力，五指都陷进鬼的肩膀里。

那鬼狼狈滚出了十来米，随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突然像是抽搐一样浑身扭曲，像是一具被烈火炙烤融化的蜡像，开始噼里啪啦地流出白色的雾气和粉末，同时嘴里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听得人几乎要被悲伤淹没。

在白色的雾气散尽之后，一股散发着凶煞气、腐臭的黑色血水流出，地上那鬼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大厅那一侧的白雾猛然翻滚，血色更加的浓重，不多时就算得上是血雾。

徐文文并没有看见，确切来说，她压根就没有意识。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珠，毫不畏惧的注视着血雾，愤怒和怨恨让她失去了人性，几乎变成了最低等的无意识恶鬼，只想要不断地靠近阳间的东西，而眼前这群鬼的身上就带着阳世的气息，这片血雾更是有着活人的味道。

阴间是很冷的，每一只鬼都本能的对阳世有着极度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