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五雷轰顶,李烛从头到脚都被一股巨大的震惊摄住。
千头万绪交错庞杂,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理解吴泷的话。
他说他要追求她?
他为什么要追求她?
难道“追求”这个词,还有别的意思?是她浅薄无知了吗?
李烛茫然地望着吴泷,只见他依然紧紧盯着她,好像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不能不等的答案。
沉默许久,李烛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什么意思?你能定义一下,什么是追求吗?”
吴泷非常认真地看着李烛眼睛,那眼眸深处的兵荒马乱被他尽收眼底。
停顿片刻,吴泷沉声答道:“我喜欢你,李烛,所以追求的意思是,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顿了一下,吴泷郑重补道:“像男女朋友那样的喜欢。”
李烛实在是无法理解,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那你和吴天航……所以你,你是双?”
“吴天航”和“双”这两个表达实在是让吴泷如鲠在喉。
他好像被什么噎住了,咳嗽了一声,才说:“我不是……这一切都是误会!”
迎着李烛好奇、困惑、纠结的目光,吴泷实在是再也忍不了了,干脆一吐为快:“你没有觉得,我和吴天航都姓吴,很奇怪吗??”
李烛:“??!!”
吴泷实在是无奈至极:“吴这个姓确实并不少见……但也没那么常见对吧,你不觉得,情侣两个是相同姓氏这件事,没有那么常见吗?”
李烛内心OS:你让我想想例子,历史上生活中肯定有这种事情。
吴泷:“所以,你不觉得我们可能是什么其他的关系吗?”
李烛小心翼翼地猜:“……莫非你们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吴泷有些抓狂:“差不多,但是没有父慈子孝!”
李烛终于恍然大悟:“你……你们原来……你们难道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吴泷脸上出现了“谢天谢地”的表情,长舒一口气:“异父异母啦,我们是堂兄弟。”
李烛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着吴泷,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愈发不可思议地叫道:“可是你,你们之前,已经亲在一起了啊!!”
吴泷以手扶额,简直想原地去世,他知道李烛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和吴天航鬼鬼祟祟躲在女生寝室外面的场景。
那一天,那一晚,他死也不会忘怀。
太尼玛丢人了。
吴泷实在是想不出解释:“……那,那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我们只是在……”
吴·词力枯竭·泷:“练习亲热。”
李烛一脸问号:“???练习???”
吴泷恨不得把他那倒霉堂兄从虚空中揪出来鞭挞一番,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说:“对,因为,我们都没有任何经验。”
李烛一脸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很夸张地“哦”了一声,然后无情补了一刀:“可是,你们两个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
吴泷真的快要跪下了,再次说话时,嗓音里仿佛坠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是,我们都是很大岁数的人了,但是,我们一直守身如玉。”
李烛好奇地问:“为什么啊?据说男女之事很值得探索啊,上次山海夫妇他们……呃……”
李·口无遮拦·说话前不过脑子·烛戛然而止。
吴泷抓住话头:“对啊,上次你和邱珊珊不是也过去了吗?你们两个,不是也想汲取一些知识,然后练习一下?”
李烛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的事,我们两个上次就是纯好奇而已。”
吴泷穷追不舍:“纯好奇?那你们有了理论知识,也有了旁观经验,不想亲自试一试?”
李烛觉得话题正走向一个非常奇怪的方向,于是她奋力将谈话往回找补:“我们不是本来在说你和吴天航嘛!所以,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要练习亲热啊,而且……”
李烛突然意识到一件极为重要、极为可疑的事,只不过刚刚的一切都太过惊骇,以至于她忽略掉了一个非常反常识的事情。
她紧紧盯着吴泷,将他从头看到尾。
对面,吴泷依然保持着单手扶墙的姿势,嘴角扔挂着一丝血迹。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他腰也不弯了,背也不驼了,声如洪钟,脸色红润。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临死之人的状态。
李烛低头看向吴泷胸口,那把银色剪刀还紧紧嵌在血肉之中。
只不过,伤口附近的血迹不知何时已经有干涸的迹象。
她逐渐地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对面,吴泷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之中闪过一丝慌张。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地低头看了看,然后忽然弯下腰,脸上重新浮现出痛苦面具。
“我好痛啊……”吴泷扶着墙虚弱地说。
一边说,他一边朝李烛靠拢,似乎想将头放在她肩上。
李烛残忍地后退一步,满脸怀疑地看着吴泷。
吴泷持续输出:“我……我不行了……”
李烛上下审视着吴泷,迟疑片刻后说:“你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吴泷:“……”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须臾后,吴泷大声地咳嗽几声,以此掩饰自己。
李烛有些嫌弃地看着他:“所以你究竟有事吗?你……你什么时候死啊?”
吴泷捂住胸口,十分痛心:“你就那么盼望我死掉吗?”
李烛面无表情:“当然,只有你嘎掉,我才能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优秀阴间使者。”
吴泷:“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根本没有事呢?”
李烛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多时之前,她就在心中默默疑问: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吴泷的话也太密了吧。
而且,他说得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一个要噶的人。
种种迹象表明,他在欺骗她。
再加上胸口凝结的伤口,嘴角干涸的血迹,还有渐渐恢复红润的脸颊,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吴泷根本屁事没有。
敢情他在这里争奥斯卡影帝呢。
一股火气在李烛心底腾然升起,刚才的一幕幕在脑海迅速闪过,一想到吴泷刚刚颐指气使,趾高气昂的质问,李烛就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岂有此理啊。
李烛:“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什么事也没有。”
吴泷猛地咳嗽数声:“我,咳咳,我快不行了。”
李烛无情戳穿:“别演了,你这个生龙活虎的家伙,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死不了!”
吴泷:“……我……”停顿片刻,吴泷终于站直身子,擦了擦嘴角早已干涸的血迹:“好吧,我确实没什么事。”
说完,吴泷将胸口剪刀拔了出来。
胸口的血迹也早就干涸。
李烛盯着吴泷胸口,许久才缓慢说道:“所以,这样你死不了。”
吴泷:“是,我没那么脆弱。”
李烛紧紧盯着吴泷手里的那把剪刀:“为什么,这明明是阳气最重的东西。”
吴泷笑了一下:“没错,如果是周祈,现在大概率已经无了。”
李烛:“那你为什么没有死?”
吴泷:“你就那么希望我死掉吗李烛,那么想为阴间使者赢得荣誉,那么想让我去阴间,和你在一个世界……”
李烛打断他:“你和我在不在一个世界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死?”
吴泷露出了一个乍看之下有些苦涩的笑容:“有的时候,生死其实并不是一个选择。”
望着李烛疑惑不解的目光,吴泷续道:“回答你的问题,我为什么没法被这把剪刀刺死,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我和周祈不一样,所以,如果你用周祈死掉的方式噶掉我,是不会成功的。”
李烛十分不解:“为什么不一样,你和周祈,不都是阳寿未尽……”
吴泷打断她:“阳寿是谁决定的?”
李烛:“?”
吴泷:“你见过活过一千年的人吗?”
李烛摇摇头。
吴泷:“古往今来,没有谁能活这么久。人的阳寿是有上限的,一百年,或者一百二十年到顶了。”
“周祈的阳寿也就六十多年,但他二十岁就嘎了,这叫做阳寿未尽但是非自然死亡。”
“但我的阳寿早就尽了。”
李烛讶异地抬起头,似乎无法相信他就这么平静地说出了这种话。
吴泷:“我的阳寿是57岁,所以我早就远远超过了这个界限,所以我和周祈有根本的不同。”
“阳寿未尽的人,可以在特定情况下,被人用阳气极重的利器杀死。但我不行,我的阳寿早就耗尽了。”
“所以你要噶我,就要找其他的方式。”
李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只见这时,吴泷早就恢复了正常,他面色红润,嗓音洪亮,和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
李烛:被骗了,啊啊啊!
她想了片刻,还是问道:“那……那你究竟怎么才能死掉啊?”
吴泷:“…………”
李烛终于意识到了问话的不妥:“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活这么久,不也没什么意思吗。”
吴泷:“…………你别回避我的问题!我一开始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为什么想让我死,为什么要我去阴间?”
李烛意识到她和吴泷来到了两难境地:她十分想知道,吴泷为什么死不了,怎么噶掉吴泷;但吴泷想知道,李烛为什么要噶掉吴泷。
两个人都不愿告诉对方问题的答案。
那就只能拖着,看谁耐心大。
这么想着,李烛打起了太极:“我都跟你解释了,是你自己不想听,那就算了。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说着,李烛转身就走,哪知刚迈出半步,一边袖子就被吴泷紧紧抓住。
头顶响起那清冷低沉的声音:“如果你不想说,那我来帮你回答。”
李烛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脏提到嗓子眼。
她不敢回头,冲着吴泷的后背有些微微发抖。
背后,吴泷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耳中:“因为,你和我才是需要修成正果的人。”
时空突然僵掉了,李烛突然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李烛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砰砰心跳和急促呼吸。
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李烛能感受到后背和额头乍起的冷汗,能感受到被吴泷攥住的袖管里,手臂僵硬得好像一根棍子,还有整个身体都有些失重失真。
许许多多的念头和情绪在同一时间涌入脑中,乱槽槽地吵闹不停,让她头晕。
时间被无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李烛终于慢慢转过头,望着吴泷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
他的脸是那么清秀,以至于整个人显得单纯脱俗,但一双幽黑的眸子又是那么深邃,里面写满了坚毅和不容拒绝。
他拉着她袖管的手指修长细白,骨节根根分明。
他就那样看着她,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复。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李烛终于听见自己说道:“我……我不是很确定这是个正确的决定,我需要再想想。”
说完,她从吴泷手指中抽开袖管,拔腿向走廊尽头跑去。
-
一口气跑回宿舍,李烛的脑子完全是懵的。
在跑回去的路上,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上演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然而,千头万绪齐头并进,一切都太令人头晕目眩,李烛实在是不能梳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
回到宿舍后,李烛快速关上门,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在桌子前坐下,呆呆地望着前面雪白的墙壁。
太多的声音同时在脑子里回转,其中最清晰的,莫过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是很确定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我需要再想想。
李烛真的很想打自己一下。
当吴泷跟她倾诉衷肠时,她内心深处明明涌动着一股激动快乐的暗流,整个胸腔都被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所填满。
可是,当这股情绪化作语言从口中流出时,却变了模样。
她显得那么理智、冰冷、毫无感情,好似一切都是吴泷一厢情愿搞出来的闹剧。
可事实明明不是这样,她明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
思忖了许久,李烛认为,一定是因为刚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导致她的大脑需要一定的时间处理信息。
所以,她的大脑代替她,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理智的回答。
李烛坐在桌子前,双手插在兜里,望着面前雪白的墙板,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李烛终于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眉头紧皱,目光严肃,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为专注的状态中。
也不知来来回回踱了多少趟,李烛终于重新在桌子前站定,目光定定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无论如何,我都得把他噶了。李烛心想。
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们不能阴阳两隔。
而且,嘎掉他,我就是阴曹地府最闪亮的新进职工,我的事业从此以后可以蒸蒸日上。
爱情事业双丰收,这样的好事,当然要收入囊中。
李烛的目光中渐渐溢满坚毅——今年的目标:嘎掉吴泷。
另一边,空旷清冷的别墅里,万籁俱寂。寂寥的月光透过窗子,映照出室内的一片冰冷。
真皮黑色沙发泛着毫无温度的光,厨房的大理石岛台显得格外幽凉坚硬。
所有的灯光都灭着,整个别墅都陷入沉睡,只有三楼一角的卧房里的一方羊角灯散着微弱的光。
暗黄色的光芒映在吴泷侧脸,勾勒出一脸清寂。
吴泷不知在床头坐了多久,他只记得回来时屋外的天还是亮着的,天空透着惨淡的灰白色。
现在,屋外已是一片漆黑,夜色浓得如一张墨色的网,让人看不清,挣不脱。
许久,吴泷发出一声低低的长叹。
也许是和吴天航的那出戏演得太过了吧,吴泷心想,所以李烛才那样拒绝了他。
抑或是她根本就不喜欢他,毕竟,之前他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倨傲高冷,棱角分明。
所以也许一切都是个错觉?她看他时目光里那些星星点点,她低下头时微红的脸颊,她傻里傻气却透着质朴娇憨的话语……也许是他会错意了。
唉。
究竟怎样才能让她明白我的心。
胡思乱想了很久,吴泷终于发出最后一声低叹,然后从手边拿起手机。
解开锁屏,他打开聊天软件,找到了平知交的名字。
点开聊天框,他打下一行字:
知交,最近那个恋综反响不错,干得不错,明天有空吗,我这边有个新活儿想跟你谈谈。
没到一秒钟,平知交的名字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很快,对面传来回复:谢谢吴总!多亏吴总的提携,我和山海才有今天。明天有空,随时可约!(笑脸)(嘿哈)
吴泷面无表情敲下回复:好,那就明晚7点,柚子餐厅,不见不散。
摁下发送键,也不看平知交的回复,吴泷将手机撂在一旁,掀起被子胡乱卷在身上,倒头就躺下。
一夜清冷。
第二天,他睡到中午才起,但也许是因为前一夜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醒来时吴泷的头还是蒙蒙的。
趿拉着拖鞋走到一楼来到厨房,吴泷从柜子里拿出咖啡豆,又往咖啡壶里加满水。
他准备给自己做一杯特浓黑咖啡,祛一祛体内的疲惫。
摁下启动键,咖啡机发出一阵研磨豆子的轰鸣,噪音有点大,吴泷转身往客厅走,结果迎头碰上了自己的管家白大爷。
白大爷红光满面的脸上溢满了花朵一样的灿烂笑容,和吴泷的满脸倦怠形成鲜明对比。
“吴龙龙,猜猜怎么着?”说着,白大爷原地虎虎生威地打了一套军体拳,“我出院了!”
吴泷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哦,知道了。”
白大爷这才觉出不对,赶忙仔细端详了下吴泷的脸,半晌,才犹豫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咖啡机的轰鸣停止,吴泷转身往厨房走去,边走边撂下一句话:“没什么,没睡好而已。”
白大爷跟了上来:“吴泷,你有什么事就和你大爷说啊,别憋在心里。”
吴泷有些无语:“……白勇生,我可比你大一千多岁啊,你别这么没大没小的。”
白大爷立刻嘿嘿笑了两声,非常热情地搂过吴泷肩头:“吴龙龙,咱俩谁跟谁啊,算那么清楚干嘛,诶,你做咖啡呢?给我也来一杯呗,我要双倍糖和一勺奶。”
吴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求怎么这么多,这壶咖啡都是我的,没你的份,想喝就等会儿自己做。”
白大爷将吴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思忖了片刻问道:“吴泷,你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啊,诶你要是真有困难可千万告诉我啊,我是你的管家,有责任有义务知道你的一切困难,为你排忧解难。”
吴泷也没看他,只是盯着一点点满起来的咖啡壶,漫不经心地说:“我真没事,你别瞎想。昨晚追剧来着,六点多才睡,所以现在没什么精神。”
一听到“追剧”,白大爷的眼睛里顿时闪出兴奋的光芒:“什么剧啊这么好看,说给我听听?”
吴泷看了一眼自己亲爱的管家——这个人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但就是爱追剧。
遇到好看的剧,他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一股气看下去,不看到结尾不罢休。
有一次,他嫌花园里的野草太多,想让白大爷处理一下。
结果白大爷几天都不见人影。
为此,他甚至偷摸跑到阴间的档案科和立项部,想查一查白大爷是不是不小心噶掉了,但翻遍了四处,也没看到关于让白大爷近期死掉的安排。
于是他又去阳间,找遍了各种白大爷可能出没的地方,最后在白大爷的儿子白小白家里,发现了好几天没吃没喝也没合眼的白·追剧重度爱好者·大爷。
“白勇生,你干什么呢!这么多天你就一直躲在这里?”吴泷气急败坏。
白大爷抬起头惊异地问:“你怎么找到这儿了?我,哈哈不好意思,我就是突然沉迷了。”
说着,白大爷将桌上的电脑往吴泷面前一推:“你看,这部系列剧可太有意思了,《乌龙客栈·两汉》,《乌龙客栈·三国》,《乌龙客栈·大唐》,根本停不下来。”
吴泷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剧,心里五味杂陈。
那是他自己出品的剧。
自作孽啊。
半晌,他才抖着嘴唇说:“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等花园里的杂草长到半人高的时候,白大爷才终于胡子拉碴地回来了。
那一次,他写了万字忏悔书,保证以后不再因为追剧而耽误正事,吴泷才同意让他继续担任自己的管家。
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所以现在,望着白大爷眼里藏不住的兴奋的光,吴泷简直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说什么不好,非说追剧,自作孽啊。
吴泷抿着刚煮好的黑咖啡,谨慎地说:“就是个恋综,《甜度百分百》,没什么好看的。”
哪知话音未落,白大爷立刻兴奋地叫了出来:“嗷我知道那个!那个最近超级火!我一直攒着,就等出大结局的那天可以一口气看完。”
白大爷太过脑热,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吴泷愈来愈黑的脸:“里面的那几对最近话题度超高,山海夫妇就不用说了,超级甜超级好嗑,还有那个魏昊,昵称耗子的那个,最近人设崩塌,网上都炸锅了!”
吴泷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这个节目其实也是他策划的,为了给旗下的艺人平知交和葛山海维持热度的。
自作孽啊。
吴泷努力平复情绪:“其实这个节目也没有那么好看了,我看到凌晨六点,纯粹是为了工作。”
白大爷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钱是挣不完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少熬点夜比什么都强。”
吴泷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在“老子才不是什么年轻人”和“你忘了你上次熬夜看剧害我阴阳两界一阵好找”纠结了一会儿,说:“我等会儿还有点事,你先忙去吧。”
白大爷有点委屈:“吴龙龙,我住了这么久的院,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地回来了,你不关心一下我吗?”
吴泷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有什么好关心的,我知道你阳寿未尽,肯定死不了,再说了,你在医院待着,不就相当于休假放松了,有什么不好吗?”
说完,吴泷端着咖啡杯转身就要上楼。背后,白大爷的话直打脚后跟:“你这个冷血的没良心的家伙,一点也不懂得人间情感,爱是要表达出来的!”
吴泷本打算上楼处理一点公务,听到这话突然愣住,在原地站了片刻。
咖啡杯滋滋冒着热气,咖啡的苦香味在屋内漫延,许久,在白大爷疑惑的目光下,吴泷低头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不懂人间情感?”
白大爷反而有的慌,连忙找补道:“没有,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的意思是,我都走这么久了,你也没问问我在医院里怎么样……”
这么说着白大爷反而笑了:“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也惦记我,惦记我儿子,我听护士说了,你总是给院长打电话,让他好好照顾我们父子,所以你的情谊我心里知道。”
吴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半晌后,在白大爷略有焦急的目光下,他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好的知道了,那我去忙了”,就走上了楼梯。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楼下的白大爷才吐了吐舌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是中了哪门子邪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回到房间,吴泷关上门,端着咖啡在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准备查阅一下邮件。
一边呷着咖啡,一边阅览邮件,吴泷逐渐陷入沉思。
不知为何,刚刚白大爷的话总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你不懂人间情感,爱是要表达出来的,白大爷这么对他说。
这句话好似一把钥匙,无意间打开了一把锁。
自从昨天晚上,吴泷就一直苦思,为什么李烛要拒绝他对他的真情。
白大爷的话突然提示了他,也许,并不是她不喜欢他,有没有可能,是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对她有意思。
比如今天早上,如果白大爷完全不了解他,一定会觉得吴泷十分冷血,毕竟,白大爷住院这么久,但吴泷一句问候都没有,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但白大爷和他已经认识六十多年了,双方有了默契,有些话虽然不说,但还是知道彼此心意。
可是李烛不同,她和他才刚刚认识。
所以,他对她的心思如果不表达出来,自然不会被对方知晓。
这么一想,吴泷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拨云见日的畅快之感。
望着电脑,吴泷调出下午的日程表,看到了7 PM的和平知交的晚餐安排。
他开始若有所思起来,手里不自觉拿起一根铅笔,笔尖轻轻敲打着桌上的一个笔记本。
约莫过了一刻钟,等到咖啡冷掉,吴泷心里蓦地浮起一个念头:
不如,我和李烛上一下恋综。
既然爱需要表达出来,那不如就直接在全国人民面前表达一下。
这样她就知道我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