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
晴生懵懂地注视着她,发尖的水珠滴落在草地上。
辛衣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手指冰凉:“我们的父母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定下了婚约,辛衣是晴生的未婚妻,晴生最喜欢辛衣了。”
晴生眨眨眼睛,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父母的他不知为何相信了,两眼弯弯露出灿烂的笑容,倾身抱住她:“嗯,晴生最喜欢辛衣了!”
辛衣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垂下眼睑。
月向西斜,夜也过半,林中静谧安然。
晴生用骨头刀收拾从小溪里捉来的鱼,然后用自己唯二会的火焰阴阳术生起柴火,将鱼放到火焰上炙烤。
辛衣对此举感到奇怪:“晴生在做什么?”
“在烤鱼,小衣饿了吧?”他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珠,“我要照顾好小衣。”
他要让他的未婚妻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吃、穿、用度一样不缺,一样不差。
鱼烤好后,晴生认真挑了鱼刺,将嫩肉递给辛衣:“小衣乖乖张嘴,不要用手接,会弄脏手的。”
辛衣听话,启齿咬了口鱼肉:“晴生烤得好,可是没有调料,寡淡无味,下次我们带些煎酒好吗?”
“不要,”晴生鼓着嘴巴,“山里风冷,既没有暖和的床被也没有热水,我可不要让小衣经历第二次,我先送小衣回家吧!”
“可是晴生要去降伏隐都的妖物,路途遥远,舟马劳顿,辛衣想要和晴生在一起。”她说。
晴生为难地拧起眉毛。
她又是说:“辛衣的家就在附近不远,和晴生回家后休息几日再出发,好吗?”
“好、好吧,虽然我也想和小衣在一起,但更不想让小衣受累辛苦。”
“和晴生在一起,辛衣不觉得辛苦。”
吃完鱼,辛衣说脚痛,晴生便背起她,朝她所说的方向前进。
辛衣环着晴生的脖子,声音清脆:“晴生是阴阳师,拜的是哪位师傅?”
“我向我的哥哥学习,虽然他尚且无名,但以哥哥的才能,假以时日,必定名扬大和。”他可是非常崇拜哥哥的。
辛衣又问:“隐都的大妖凶神恶煞,手段强横,晴生怎么没和哥哥一起来?”
晴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想要靠自己做成这件事,哪怕没有完成,前来隐都的能人异士许多,必定能学到知识。”
走了不多时,晴生看见一座神龛。
神龛的外面绑着红色注连绳,交织成五芒星的模样;神龛不是完好的,他见到似乎是被人故意破坏的缺口里摆放着几颗牙齿,一小束头发,以及一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水。
由于背着辛衣,他没有细看,大致扫了眼就匆匆离开,他要快点到辛衣的家,被他背着辛衣肯定不舒服。
很快,晴生发现一座木屋,屋门半开,屋内漆黑。
辛衣从他的背上下来,牵起他的手向木屋走:“这里是我的家,我并不是一个人哦,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家人,可是他们在忙,不过,没关系,”她看向晴生,“现在,我有世界上最好的未婚夫。”
晴生眼睛明亮,握紧她的手,笑道:“我也有世界上最好的未婚妻。”
晴生就在木屋中休息,第二天太阳高升才起床。
他揉揉眼睛,见辛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只小木琴,便过去抱住她:“小衣会吹琴吗?”
“母亲教过一点。”
“啊!真是太厉害了!”晴生斗志满满,“我也要努力才行,不然,就没办法保护小衣了。”
辛衣好奇地问:“晴生的式神是什么?”
“是白玉狐,级别……级别我也不太清楚哎,雪院前辈实在很会欺骗我,”他说着,冲雪院一狐道,“雪院前辈也现身和小衣认识认识吧。”
“啊,真是没办法。”
随着白光一闪,雪院一狐出现在木屋中,他打量着辛衣:“真是可爱的女孩子,小晴生很厉害啊。”
辛衣观察着他:“雪院前辈和晴生认识很久了吗?”
“也就两个月,”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们聊吧,本大爷需要休息。”说着,人就消失不见。
晴生满目歉意:“抱歉,雪院前辈随性惯了。”
“不用道歉哦,”辛衣摇摇头,“话说回来,晴生学习阴阳道的时间不长,技艺青涩,我可以教晴生一些。”
晴生不可思议:“小衣也太了不起了,和雪院前辈一样博学多才,”他欢快地跳到地上,“我会认真学习,不会辜负小衣的教导!”
晴生在木屋歇了两日,就想要继续朝隐都走,辛衣也要跟随,他拗不过,只好同意。
“但是,不管怎么说,遇到危险小衣都要躲起来,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辛衣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含笑端详着他:“知道了。”
“还有还有,外面有许多坏人,小衣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晴生握着她的手,细细瞧着她的眼睛,又忍不住抱住她,脑袋在她的脖颈间使劲蹭了蹭,“我真的好喜欢小衣呀。”
他的未婚妻,他最喜欢的人,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她在一起。
“我也好喜欢晴生。”
离开那多山,向西行约二百一十六町后便是隐都。那多山林深路杂,外人进入其中十有**都会迷路,好在辛衣对山中熟悉,轻车熟路带着晴生朝山外走。
两人手牵手,一路上,晴生看见许多树上绑着红绳,又想到那日所见到的结绳与神龛,便问道:“小衣,我来的路上看见不少结绳,还有一座破掉的神龛,是做什么的?”
“母母碑,晴生可听过?”
“那个,是从古坟时代就流传的故事吧?”
从古坟时代就流传的妖怪故事,起源于浪速,后来在奈良、关八州都广为流传。
两名咒术师在山中修行,穿过当地猎户常活跃的区域,到达森林深处,见到一片用结绳封印的区域。结绳绑在树上,交绕出五芒星的图案,环绕着大概十坪的空间。
每根结绳在相隔一定的距离绑着纸垂与铃铛,纸垂上用咒文写着“相精相神,去去如也”的话。在被结绳环绕的区域中间立着座神龛,从中传出若有所无的喘息声。
两名胆大的修士没有告诉在山外等候他们的师傅,进入结绳空间的内部。他们刚落地,神龛里的喘息声就消失不见,结绳上的铃铛轻微地晃动起来,但铃锤没有碰到铃壁,因而也没有声音。
修士们走到了神龛的正面,神龛上贴着封条,用红色的咒文写着“去去如母”的字。他们打开了神龛,只见里面摆放着四颗带着血的牙齿、一束红绳捆起的头发,还有一碗鲜红的血。在这样的隔层下面,是座一尺高的黑色墓碑,碑上只有“母母”两个字。
这时候,其中一名修士突然发疯大叫,跑向森林深处,撞断了结绳。结绳上的铃铛也剧烈颤动起来,发出急促无序的铃声,另一名修士害怕地叫唤发疯的修士,因为不敢独自寻找,所以只好回去。
回去之后,修士的师傅听说了此事,先是大骂修士不守规矩,后来直叹气,说什么“晚了”“都没用了”的话。
在修士的再三追问下,师傅才说出实情。神龛里的母母碑曾是一位巫女,为了惩罚她的背叛,村民们联合将她杀死并将她的尸体打磨成石碑。
由于担心报复,村民请了德高望重的大师封印了石碑,如今封印被破,巫女怨气浓重,一定会报复村民。
修士就劝师傅赶紧封印才是,便听见外面传来的尖叫声,他冲出房间,发现天空乌云重重,山里狂风大作,很多村民都在风中没有骨头地瘫倒,变成张人皮。
最后,只有修士幸存。
也有另一个版本的“母母碑”,但“被结绳封印”“神龛里的怪异物和石碑”没有变。
晴生咋舌道:“那座神龛是封印母母碑的?”当时急匆匆,他没来得及看神龛底下有没有石碑,“可是,神龛被破坏,也没有什么吧?”
那可是古坟时代的事,妖怪不会一直徘徊在这个地方吧?
辛衣轻声道:“因为和母母碑的传闻很像,所以当地人就认为它是故事流传的起源地。不过,村民知道它的时候,它已经被破坏,这么多年都没有事。”
晴生奇怪道:“母母碑要是被封印降伏的话,定会有记载,可是我从来不知道相关传闻,那么,母母碑还存在是吧?也一定在伤害人类对吧?”
辛衣盯着他的眼睛:“也许是。”
晴生眼珠转了转,兴奋地说:“小衣,降伏母母碑的一定会是超级厉害的阴阳师,而我一定会成为那个阴阳师!”
辛衣眉眼弯弯,笑道:“晴生天赋强大,聪慧细心,一定会的。”
花费了小半天的时间,晴生和辛衣离开那多山迷雾重重的森林,踏上官道。
虽是称做官道,但由于种种原因,并不常有人走,道路两侧的植物野蛮生长,路的中间只有车辙留下的深深痕迹。
晴生开心极了,蹦蹦跳跳的,发现此段路盛开的野花非常多,便小心地摘下,用细藤蔓编成头环,兴奋地递给辛衣:“小衣你戴上试试。”
辛衣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观察着花环:“这是什么?”
“是送给小衣的礼物,”他迫不及待,“小衣就试试嘛,一定非常漂亮。”
“好。”
辛衣将花环带在头上,晴生双眼发亮:“实在是太适合小衣了!”他牵起辛衣的手,“小衣又知识渊博又可爱,简直是太棒了!”
辛衣笑了笑:“晴生也很可爱呢,那么,教给晴生的阴阳术,晴生都会了吗?”
“当然!”他骄傲地说,“小衣教给我的,我很认真学的。”
他说着,手起了势,指尖冒出一缕赤色光芒,将路边一棵大树的树干洞穿。
他骄傲地扬起下巴:“我都会了是不是?”顿了顿,“小衣有没有去过隐都?”
辛衣沉思少顷:“隐都自古就流传真真假假的鬼怪之说,令各类修士向往,想要降伏一二。表面上,是由于隐都前身为某座战场,导致怪闻不断,但其中商贾农人的生活正常,无有不同,传闻也都当做玩笑。
“事实上,隐都有着两种世界,一种是我们所熟悉的,另一种则只在特定时间出现,其中生活的也都是妖物怨灵,有着自成一派的规矩。当两种世界出现某种差错,那可怕世界的妖物就会在我们的世界现身,吃人的大妖或许就是来于此。”
晴生不可思议:“竟还有这种说法?小衣可知要怎么降伏?”
辛衣道:“不论阴阳师还是咒术师,所采用封印一法就是将妖物封印在那可怕世界的某处,使其不现身于正常世界。唔……晴生也可以与大妖契约哦。”
“契约?”他连连摇头,“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雪院前辈就是晴生凭自己的能力契约的吧?”
晴生疑惑道:“小衣这么说,雪院前辈是不是比我所知的还要厉害?”
辛衣笑笑:“那可是……”
“喂!你们俩小孩别背着本大爷说坏话!”雪院一狐不满的声音响起。
“又不算背着,雪院前辈不是听得清清楚楚嘛?”晴生撇撇嘴,“再说,雪院前辈瞒了我这么多,小衣要说,前辈却还不乐意,真是小气。”
“小气?你这小子不随随便便把我的事情告诉安倍晴明,我会什么都不说?”
“可是……”
“总之,小衣也不准说,等这小子学会保守秘密再讲吧!”
晴生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辛衣,后者眼里满是笑意:“这种担忧不无道理,晴生的哥哥是安倍晴明?”
“啊!是的!”晴生还是觉得委屈,“雪院前辈对哥哥的有很大的误解,那个,小衣认得哥哥?”
辛衣眸光流转,怡然道:“听说过,是很出色的阴阳师。”
“我就说吧!”晴生骄傲道,“雪院前辈也是,还是要多了解哥哥的。”
“嗯。”
辛衣眉眼弯弯,安倍晴明?的确很出色,出色到差点坏了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