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主角知道我是作者后 第3章 生物遗体标本师

温邂对怪物的尖锐毫不意外。

造成它心理底色不安的原因是习得性无助，与贯穿它所有经历的恶意。

“我大概能理解你要说的是什么了。”

房间里，温邂将情绪藏得很好，克制自己不去看向怪物，调出查询到的林女士的地址，恍若无事发生，“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十年里她奔波在各种地方，几乎是沉寂的状态，只有制作标本十分稳定地持续着。”

怪物不说话，站在原地看着青年，无法看出神色，但却能从中看到几分黯然和抗拒。

它清楚答案，也并不抱希望，而温邂已经对这种情况做好了准备。

“林女士十年间一直在做这一件事情，她制作过的标本全都收好在她的老家，没有进行售卖。”怪物听到机器人说，“我们可以去看看那些生物标本。”

“我也可以分析出来，是什么支撑着林女士。”

怪物的心理底色是不安和封闭，不同于从小在原生家庭侵染和同化下的妥协，它心理问题的产生原因主要受灵魂们经历和事故影响，高度统一相似的结局和环境让怪物用心理写下了“被伤害公式”，所以它会抗拒打开自己，从而避免被伤害。

温邂第一步就是要毁掉这个公式，再帮怪物建立新的心理防线。

此时，青年终于控不住抬头看向那只怪物。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窗外透出了些许晨曦的微光，从边际浮起一丝金色，晕染了周边的黑夜。

房间内只点了一盏台灯，远远怪物垂下头，几乎与后面的深色墙体融为一体。

怪物就在光亮照不见的地方，静静的，答非所问，“机器人也会好奇吗？”

一片沉默。

“如果直接回答的话，是的，”温邂说，“不过真正的原因是我的分析能力也会在某些时候出现错误，所以学习程序会让我在未知面前主动展开探索。”

怪物没有说话。

郁昙不知道该怎样定义温邂的行为和思维，但去猜测一个机器人的目的是种可笑的行为。

就连怪物都知道机器人没有感情，它似乎不用去像猜测人类一样猜测对方。

“好。”

就连它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同意。

得到回答，面前的机器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请等待一下，我需要做些伪装。”

温邂按下开关，明亮灯光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对于怪物来说过度曝光的场景里，除了怪物无所遁形之外，机器人也暴露了他更细节的模样。

青年看上去实在太过修长，比例完美到超乎人类的范畴，外观和皮肤无限接近于人类，但是在强光的照射下，还是暴露出了不太明显的破绽。

从脖子延伸到尾椎骨的粘合线、眼睛里的死板和空洞。

如果按人类审美，他的脸美丽到让人惊诧，但是这种美丽毫无生气，看久了容易产生恐怖谷效应，并不真实。

温邂穿好了衣服，里面的衣服偏宽松休闲，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外套，为了掩盖眼睛的破绽，他戴上了很常见的圆框眼镜。

黑影走到他身边，视线恰好落在对方对方后颈的浅色粘合痕迹上。

郁昙静静地看着那道痕迹，没有任何反应，跟着青年走出了房间。

书房外是机械室，一些重金属零件被整齐摆放在陈列架上，还有一些镶嵌在了墙体中间。

温邂将一部分零件和工具收进了背包里，方便组装和拆解。

他处理得很快，离开时直接关闭了电闸，离开房子之后，怪物发现这栋房子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山林里面，偶尔有几声蝉鸣和某些动物的叫声，无端生出几分不存于世的古怪错觉

温邂转过头，温和地问，“到达那里的总时间是一天，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郁昙下意识想到自己刚来这里时所处的黑色空间，望不见边的辽阔与空寂，没有声音，没有威胁。

“我不知道怎么休息。”

温邂闻言，回想了一下自己把怪物抓出来的过程，下一秒，郁昙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抓取感控制住，力道很轻，但是怪物却感受到了莫名的情绪。

很淡，很轻。

像是难过。

为什么难过？

很快，黑色空间出现了一只影子般的怪物，与此同时怪物附近亮起了一道光芒，与整个空间相比实在微弱，但十分柔和，将怪物照得温暖。

它听见了一道声音。

“这个空间是我的数据库，我开放了权限，以后你可以直接进出。”

怪物没有说话，那道清澈的声音很快消失，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空间。

相比较第一次的环境，这里多了一道光，直直打下来，在影子身上留下一大片浅色的痕迹。

原本只会吞噬光芒的怪物，在这里如同有了实体，真实存在一样，被光照到的地方晕染成了橘棕，仿佛也带上了滚烫的温度。

掉落的空白画册还躺在原先的地方，可在郁昙将视线停在上面时，已经毫无痕迹的第一页画上了一个简笔画的机器人。

那个机器人的模样虽然是简笔，但还是能看出基本的特征。

它的外形参考了人类，但是身体方正，关节稀少，安静不动的样子像是某种乐高玩具。

后面的空白页里画着堆成山的报废品，其中那个破损的机器人卡在里面，直到很久，画面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老人。

对方将销毁的机器人从废墟里面拖出，它被斩断的腰际连接着断裂的线，深深地嵌入废墟。

老人干脆放弃不知道掉到哪里的下半身，直接砍断连接线将它带走，而剧情也停在了这里。

郁昙没有反应，但是它已经意识到了，画面上报废的机器人，就是之前的温邂。

这是属于那个机器人的，曾经的故事。

…

林山凤一连开车开了几天，终于从八百公里外的偏远地区赶回自己的老家。

自从奶奶去世以后，她除了回来放遗体标本之外就没有怎么回来，距离上次还是五年前。

她下车，从车厢里搬下推车，然后拿出了手机。

几天前有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短信，坦诚而礼貌地向她表达了来意。

他说他关注林山凤好几年，试图找到她走上这条路的初衷时，发现了她早年求职留下来的电话信息。

那个人对此真诚道歉，并说明自己没有恶意以后，他提出想来拜访她。

对方的言辞实在真诚，字里行间都表达了他对生命的敬畏与喜爱，以及对林山凤的尊敬。

她看完这条短信，心里的一口浊气仿佛都消散干净，对方简直就像是她未曾谋面的拥有共同三观和理念的多年挚友。

林山凤很愉快地同意了。

现在算起来时间，他应该也快到了。

正想着，一道年轻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对方穿着朴素简单的黑色外套，白色和灰色的裤子，俨然一个年轻大学生。

人类总是对美好的事物格外有宽容心，林山凤讶异对方的青涩，也对对方拘谨却认真的态度格外怜爱。

“是你前几天给我发消息吧？”林山凤笑眯眯，拍了拍手，接着伸向青年，“我叫林山凤。”

温邂腼腆地伸出手，轻轻地回握了一下对方，“我叫温邂，崇拜您已久，谢谢您的慷慨。”

林山凤好笑地拍了拍他，“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样子，来，帮我把它们全部抬下来吧，晚点我再带你来参观它们。”

温邂神情肉眼可见的愉悦和兴奋，内敛地微笑，主动去搬那些笨重的箱子，动作迅速但是手脚温柔，十分细心。

林山凤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孩，跟着一起搬了起来。

过了两三个小时，这些东西终于被搬到了某个房间里。

本来林山凤要请温邂吃饭，但被温邂诚恳地拒绝了，因为实在坚持，林山凤也不打算为难。

她弄好一切后，将温邂带进了地下室。那些箱子早就被机器吊了下去，只需要摆放一下就好。

温邂也看见了放着标本的地下室的样子。

空间比他想象的大，青年浅浅计算了一下，这里放着四千多件标本，塞的满满当当，不过还有一部分剩余的空间。

他们一起将箱子里的动物标本整理出来，林山凤在摆放的时候看着面前被泡在溶液里的各种生物的尸体，开始讲述了她的曾经。

林山凤从小和奶奶以及一头老牛生活在一起，她们的行动能力都比较欠缺，当时只有几岁的林山凤撑起了一切。

她一边上学一边干农活，日子紧巴巴地过着，而她的爸妈都不回来，把她和奶奶独自丢在老家，因此林山风与奶奶和老牛的感情很深。

后面奶奶重病，老牛驮着奶奶到了镇里的诊所，但是老牛那个时候已经坚持不住了，却硬生生背着奶奶撑了两个小时。

奶奶被人下下来的时候，老牛也死了，临终前，林山凤从老牛浑浊的眼睛里看见了不舍，它流着泪，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

这头老牛最后抵了奶奶的救命钱，林山凤却再也没有忘记老牛的眼神。

那是一个比人类情感还要丰富的眼神，丰富到林山凤难以认为老牛只是一个动物。

那是第一次转折，第二次转折就是她在照顾一位瘫痪在床的老人的时候。

老人的孙女是兽医，不过这种猫在很早的时候就被孙女送给了老人，如今一人一猫互相陪伴了七八年。

后来老人受儿女的刺激瘫痪，只有孙女经常看她，不过宠物诊所实在忙不开，于是就请了一名护工照顾。

林山凤接触老人的时候，那只温顺的猫咪就乖巧地趴在老人的身上，阖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

“我也是在工作一段时间后，才知道的猫咪的名字。”

她温柔地笑着。

“那个婆婆告诉我，它的名字叫睡睡。”

也是很久一段时间之后，林山凤才知道孙女小名叫眠眠，而老人爱屋及乌，给猫咪给予了等同地位的名字。

林山凤讲到这里停顿了一瞬，温邂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情绪，很快捕捉到了其中夹杂的遗憾与羡慕，下意识地观察怪物的反应。

郁昙就站在温邂不远处，不甚清晰的五官没有任何可供解读的内容，只游离、空洞地听着。

而此时，陷入回忆的林山凤终于反应了过来，半叹半悲地说。

“我一直以为猫咪是孙女的替代品，”

“后来才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