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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柔伊换了淡蓝色的POLO上衣和牛仔裤，脚踩人字拖下楼，迎面而来便是陈功厉。
“我想着你不下来，我就上去。”陈功厉面无表情道。
绝，真绝！不达目的不罢休，这就是他的本性。
“有何指教？”何柔伊交叉手臂，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想你。”陈功厉轻飘飘道，“你信吗？”
何柔伊撇开脸，不愿直视他。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管他真心假意，他的话她通通不信。
“我公司还有事情要忙，你长话短说，别耽误我的时间。”
“果然现在是成功女性了。”陈功厉讽刺道，“寸秒寸金。”
“说！”
“我就想和你闲聊几句。”
不知为何，何柔伊竟动了恻隐之心。可能是因为陈功厉那巴巴的眼神和哈巴狗神似，亦是因为他握住了她的手，不容她拒绝。
他们漫步在夜色中，相视无语，周围的宁静将他们裹挟，令他们越发不敢出声。
陈功厉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像随风飘下的一片树叶，“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见见你。”
何柔伊没有接话，心里暗骂，那这些年你又去哪了。
“我不敢想象，你一个人在国外是如何生活的，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梦，却变成你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我过得很好，陈老板你不必担心，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更好。”虚伪的话她一句都不想听。
“我过得不好。”陈功厉慢吞吞说道，声音混浊，低沉，压抑，就像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陈功厉闭上眼睛，一幕幕浮上心头，他想要找寻这些年的幸福快乐，却发现无迹可寻。这些年他只懂得闷头工作，一刻不肯停歇。他永远记得哥哥临终嘱托，一定要替父亲报仇。
何柔伊抬头看他，他的侧脸依然和年少时一样，刚毅，瘦削。
他说得过得不好，到底是哪种不好？她此番回国，目之所见，皆是他商业精英的形象，高大伟岸，意气风发。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这微妙的平静。何柔伊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立彬哥。
“喂，立彬哥？”
“你那边怎么样了，没有大问题吧？”
“我们还没查清楚投的星锐FOF产品底层具体有哪些，领导让我们明天继续跟踪。”
“明白。我打电话来是提醒你，星锐FOF的确出事了，他们投的某个管理人跑路了，涉事金额估计不小。不知道你们投的有没有踩雷。”那边语重心长，将残酷的事实摆在台面上，而此时除了祈祷上天他们没有踩到雷外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谢谢提醒。”何柔伊虽然早有准备，可真的确认出事了心里还是免不了咯噔，“多大？”
“我也不确定，但这事不小，你懂得。”
“你们在聊什么？”陈功厉横插一句，故意似的。
“谁？”蔡立彬立马警觉，“阿柔，谁在你旁边？”
“工作的事情明天上班再聊。”陈功厉不依不挠。
何柔伊真想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免得他再乱说话。
“好了，立彬哥，谢谢你，我这边有新进展再和你说。”何柔伊挂掉电话。
“你净给我添乱！”何柔伊怒斥道。
陈功厉脸皮一贯厚，嬉皮笑脸道，“今天是周日，还在放假，烦心事先别想。”
何柔伊甩开他的手，加快了几步，走到前面，和他隔着一个影子的距离。
“我刚刚听你说FOF，我是不太懂金融，但我有个好朋友在金融行业摸爬滚打多年，很资深了。你要不要见见？”
“你有这么厉害的朋友？”何柔伊嘲笑道，“我还以为要你找个打架专家会比较容易。”
“别小瞧我，我的朋友散遍五湖四海，各行各业。”
何柔伊驻足竖起了耳朵，假装不经意问道，“你朋友是谁？”
“提他名字你肯定没听过，他也不算什么出名人物。”陈功厉连忙赶上，“我让他去你公司坐坐，上门拜访你们。”
“倒也不赖。”何柔伊表示赞同。
“那个臭小子整天游山玩水，我先发信息问问他在哪里。”陈功厉摸了摸裤子口袋，打算给臭小子来个问候。
何柔伊左看看，右瞧瞧他的脸，惊叹道，“你这性子和大学时候一样！”哪似先前冷若冰霜的模样。
距离离得近了，陈功厉脸红得往后大退一步，“你也和大学时候一样，不讲男女之别。”
“我就是不讲，怎样？”何柔伊一只胳膊搭在陈功厉肩膀上，眼珠子牢牢钉在他的脸上。
“陈功厉，你到底要装傻到什么时候，我喜欢你！”大学时的何柔伊将他堵在学校钟表楼的墙体下，滴答声在他们上方响起，宛若心跳声。
“你知不知道，表白应该由男生来说，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何柔伊便用食指封住他的嘴巴。
“别说我不爱听的话，我只想听你说那句。”何柔伊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他窘迫无奈，低眉垂眼，半天憋出一句话，“我的意思是，喜欢应该由我来说。”
食指缓缓放下，何柔伊白嫩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红晕，两只圆圆亮亮的眼睛，好像两盏小灯笼。
“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她高兴得又蹦又跳。
一晃数年。
“陈功厉，你到底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何柔伊抿着嘴，胳膊仍未放下。
“什么？”
“今夜为何出现在这，为何要见我？”
“我……”
“陈功厉，我们不可能旧情复燃，请你放弃这虚无的念想。”何柔伊斩钉截铁道。
陈功厉还想解释，却发现无话可说。一句话判定了生死。他和她之间，已无可能。
“我欢迎老同学回国，怎么了，这都不行吗？”他甩开她的胳膊，疾步向前。
“那就好。”何柔伊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拧到了一起，赌气道，“我怕我太迷人，你对我旧情难忘。希望是我多虑了。”
“何柔伊，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女人。”陈功厉头上冒着热气，怒气逐渐凝结。
“我爱你，此生不渝。”
“我也爱你，至死方休。”
誓言历历在目，可惜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
“以后各走各路！”何柔伊在他身后大声呵斥道。他还是没有回头。
两个同样要强的人在一起，两方都不愿意为对方低头，便很容易互捅刀子，互相伤害。
这样的场景在过去不断上演，只是那时的两人心中充满了爱，和对两人爱情的无比坚定，所以他们从未想过分手，再苦再难也得把这条荆棘之路走完。
“爱面子！”陈功厉忍不住自我吐槽，给自己一巴掌。他转过身去，身后早已空空如也。
意料之中，何柔伊并没有跟上来。
两个太过自尊自爱的人，是不懂得如何爱他人的。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很快，电话被接起。
“喂，我的老大，有何吩咐？”
“在哪里玩耍？”
“老大，你这问的就不对了，讲得我好像不务正业一样。我可是老老实实和你呆在同一个城市，等着明天上班报道呢。”
“你真要来我这？”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可听说你搞了家私募，做合伙人呢。”
“那是我的副业。”那边恬不知耻道，“你才是我的主业，我的老大。”
“正经点。明天你不用来报道了，先去帮我处理一件事。”
“哦？什么大事？”那边好奇道。
“去见一个人。”
“我不去。我明天要去见你。“那边委屈道，”老大，你不想见我就直说，不必忽悠我去见人。”
“大事。我这是对你委以重用。好好表现，这件事决定你能否进驻臣倾集团。”
“好吧。那我明天要去见谁？让我来猜猜……”那边不怀好意道，“我猜是个女人。”
“闭嘴！”
“老大，我猜中了吧！我会好好表现，保证她对你情根深种……”
陈功厉果断挂掉电话。徐嘉烨这个混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油嘴滑舌，不成体统。
徐嘉烨出身贫寒，有如今这番成就，多亏了当年陈剑的资助，上了名牌大学，又送出国进修，回国后进了券商从事投资行业。
陈剑虽目不识丁，却深知读书才是出路，资助了一批像徐嘉烨这样的穷困学生。
陈剑死后，徐嘉烨找上门来，不管不顾就要报答姓陈一家。也就是那时，陈功倾和徐嘉烨相识，成了好兄弟。
“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今生今世，我愿意为你们做牛做马。”喝醉后的徐嘉烨口吐狂言，对陈功厉一顿输出。
“你是你哥的宝贝弟弟，也就是我徐嘉烨的宝贝弟弟。但我不叫你弟弟，你是我的老大，一辈子的老大。”徐嘉烨仿佛想要弥补些什么，这么多年黏着陈功厉，听他调遣。
徐嘉烨是陈剑资助的所有孩子中最知恩图报的一个，可陈功厉还是不免觉得有些烦，“嘉烨哥，该做的你都做了，不欠我们陈家什么了。”
“不，功倾需要我。”徐嘉烨落寞道。
徐嘉烨时常在陈功厉的脸上看到他哥哥的影子。他必须保护好陈家现如今的独苗，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职责。
他不能再失去一位陈氏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