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灯火通明 第2章 梨涡少年

认识你的时候，我年纪尚小。

那年我们三校联合举办运动会，我是我们年级举牌子的那个人，当时的我纤瘦，一头及臀的长发，齐刘海。不客气地讲，那时候的我，有着少女初长成的、如枝条刚刚抽出嫩芽般漂亮。

运动会结束，我和你们班上叫小雨的女孩认识，她去我家里找我，说有一个男孩很想认识我，问我下一次可不可以把他带来。我说可以呀，所以下一次小雨再来我家时，我见到了你。

你们一行人骑自行车来到我家，小雨在门口喊我的名字。

我走出来，发现有五六个男男女女，小雨向我指了一下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向你看过去。

你没有从自行车上下来，就对我笑了一下。

那一下没把我帅晕。

真的，你太好看了，还有梨涡。

比起其他人，你已经是少年的模样，只是眉眼间还残存三分童真。

你只是笑了一下，也没和我说话。

我当时觉得你好腼腆。

却又奇怪地想，既然腼腆怎么会和这群风风火火的人玩到一起呢。

那个暑假你常来我家玩。

但每次都是和一大群人一起，在我家门口略停留一会，并不进门，也不怎么同我讲话。

你唯一一次进到我家，是因为那次我说什么也不想出去见人。

当时我刚刚以三百元的价格卖掉了及臀的长发，成了一个头发还没有你长的“假小子”。

你和他们一起进屋看看我变什么样了。

我捂着头哭，说变得好丑。

你笑得露出梨涡，说还行，没丑到哪里去。

我白你一眼说，得了吧。

也是在那天，你出去之后，小雨告诉我说她很喜欢你，想和你恋爱的那种喜欢。

我当时非常诧异，因为年纪还小，“恋爱”这个词对我来说就是禁忌品，特别危险又奇妙。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雨接着说，可他喜欢你。

我更加震惊，大声说，怎么可能，都没见过几次。

小雨说，你没发现嘛，他每次都不好意思和你说话，我问过他，他说就是喜欢你。

小雨很伤心。

可是诚实来讲，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虚荣的开心。

但也有些不解，更多的是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等下一次你来找我时，我把你喊到一边，说我们聊聊吧。

你真的脸都红了，问我要聊什么。

我说，小雨挺好的，你以后要对她好一点。

对，没错，我就是给他说了那么一句傻.逼的话。

因为当时中二年纪，青春疼痛嘛，很流行这种做法。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后来不再来我家玩。

上了初中之后，小雨和我一个学校，而你去了另一个。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没有交集。

我也很少再想起你。

大概两年后，小雨和一个学长恋爱了，我们的路变得有些不一样，我的目标是考上最好的高中，小雨更喜欢流连KTV和台球馆，那时我更不会想到后来还会和你有什么交集。

我快要毕业那年。

你突然到我学校来玩，小雨把我喊出去，说你来了。

当时我留齐耳短发，发胖很多，没有初见时那么轻灵漂亮了。而你却长得更高，更帅，笑起来的时候像在放电，梨涡还是那么甜。

那天放学，你送我回家，我们聊了一路。

当时我以为不过是一次很稀松平常的傍晚。

后来却发现你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校门口，然后和我一起回家。

渐渐地，有人向我打听你。

她们都夸你帅。

说实话，我至今认为，后来我遇到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可以在颜值上战胜你。

有一天傍晚，你送我回家之后，和我约好周末来我家找我。

我永远忘不掉那天的事。

你来家里找我，我们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大姐却觉得我和男孩走那么近很不应该，就故意让我带弟弟去拉屎，让我当着你的面给弟弟擦屁股，最后你在尴尬中提前离开。

我难过好久，至今打出这几行字，都觉得指尖发疼。

我以为你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毕竟我当时那么糗。

不仅是我自己糗，还把我家庭的现状掀开一角，给你瞧。

可没过多久，你还是来学校找我，买了好吃的，打扮得帅帅的，送我回家。

我们聊了很多心事。

你也说你的家庭，说起你的后妈，和你不为人知的迷惘。

又安慰我那天的事，你说你看到我身上“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倔强，你说我可以在你面前尴尬无措，你不会怪我，也不会看低我。你鼓励我让我考个好学校，你说没有什么困境是靠自己走不出来的。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好色还是觉得你人不错，抑或是你认真地给我写了信，所以当你对我表白的时候，我答应了下来。

那个夏天好炎热，任何青春小说都描绘不出那个夏天的蝉鸣，阳光和绿茵。

其实碍于年龄和家庭学校的原因，我们并不能常见面，我印象最深的一次约会，也是唯一一次约会，是我们一起去公园玩的那天。

当时在一个人工池子里，我看到几块漂亮的石头，你穿着白色板鞋黑色长裤，多么不方便下水啊，还是直接就踏进池子里。

那哗啦一下的水声，我想也是心动的声音吧。

而你第一次送我礼物，就是三块心形石头。

你在水里捞了好久，捡起一块问我好看吗，我说不喜欢，你就毫不犹豫丢掉，继续弯腰寻找。

所以那三块石头，虽然没什么价值，但又十分珍贵。

后来李晨的心形石头频繁被提及的时候，我经常会想到你。

我不明白那有什么好值得嘲笑的。

你给了我最好的礼物，这么多年，我至今保存。

而那天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

你大概不懂我的压力。

我被家庭撕扯着，被学习撕扯着，被“早恋是不对的”这个罪名撕扯着，心一直很乱，从前你来找我，我会很快答应，但从确认关系之后，你再要来找我，我便从来都不让。

那天下着雨，高中即将开学的日子。

我去找我的一个姐姐玩，好不容易拿到手机可以登录Q.Q。

在Q.Q上，我向你说了一些话，你很快回复着。

当我问道：你觉得你还有女朋友吗。

你回复：有和没有一个样。

我伤心又愧疚，回你：那你以后没有了。

发送完毕，连等你的回复都没有，果断地把你删除。

虽然这么决绝，但事实上，后来我等了好久，你没有重新加我，我才退出了登录。

那天我就着濛濛细雨回家，一路上脑子很空。

我还没意识到，那是我们最后的交集。

一晃十年过去了。

偶尔我会想起你，我好喜欢你的梨涡，所以我常会想起你笑的样子。

路过那个公园，我会想起你努力找石头，并且在爬上岸后腼腆笑问可不可牵一下手的样子。

会想起那个把你唯一的联系方式删除的下雨天，想问问你怪不怪我，讨不讨厌我。

“心动”地发生，不讲究时间地点年纪真的是一件坏事。

我想，或许再晚个两三年，当我对“早恋”这件事没那么有负罪感的时候，我们大概能在一起很久很久吧。

亲爱的LP，多谢你年少时青涩而真挚的喜欢，我最大的遗憾不是和你分开，而是没能让你知道，我当时对你的喜欢，也很美好纯粹。

以至于很多年后想起你，心里仍在飘雨。

——周晚欲

24.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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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梨涡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