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原本并不是要九皇子表明什么立场的,但是九皇子一句“臣弟”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九皇子的确是大皇兄最疼爱的,也确实是几个孩子里看起来最懂事、最内敛的,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五皇子的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登上那个大位,可到底还是应承了九皇子的那句“臣弟”。
皇子们如今都是有自己的府邸的,五皇子不过是挥挥手,便自然由人带队将九皇子押到他的府邸去了。
自九皇子之后,被拉到五皇子面前的人,便是太子了。
太子的情形,简直比九皇子还要糟糕一些。他蓬头垢面的,纯色的常服上,胸前是一大滩的血迹,一只脚上的靴子已经破了,另一只脚上,甚至还没有靴子,被人连拖带拽地一路,已经破了出了血。
衣摆和裤子上,俱是有可疑的水渍,虽然太子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但五皇子可以确定,那的确只是水而已。
“你们在哪找到的?”
太子不说话,仿佛五皇子问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他连眼神都是涣散的。
“回王上,属下在一口井里找到的!”
五皇子摆摆手,让人下去了,太子那边却是愤愤地道:“王上?这么快就称王了?孤倒是不知道是谁封了你做的这个王?!”
是谁呢?五皇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算是这些人拥立的吧?
因而他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问他:“大皇兄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子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且这表情还不少,变化也奇快,没等五皇子分辨出来这是什么情感,大皇子脸上的表情便就消失了。
说起来,大皇兄虽然是庶长子,但向来就是个清风明月的性子,也向来是无意朝堂的,只不过刑部是个特殊的地方,他做个甩手掌柜,实在是良心上过意不去。
但饶是如此,他也从未搞过什么拉帮结派的事情,也从来没有站队哪个皇子。
他依旧是弟、妹们心中那个好哥哥,甚至某种程度上,替代了原本该由父皇给予的那份爱。
其实早在大皇子中毒之后,五皇子就有机会直接打到梁国去的,只是那理由必是“梁国人毒杀大启皇子”,这样就算是直接给大皇子的死因盖棺定论了。
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让这么好的大皇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所以他足足又等了一年,才终于带人冲到了陵江的那一头,只是皇姐没接成,带去的人,也都没能带回来。
真正能做这事的人,其实无外乎就是在抢夺大位的几个皇子,他知道不是自己,那就只有太子,四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了。
九皇子不会做这事,雪贵嫔还有可能,但大皇子原本就是雪贵嫔安插进来搅局的人,必然不会这么早就让他下场了的。
七皇子那边也一向是与世无争的,人家养在太后的身边,平日里连和众人见面的时候都少。
那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了。
可五皇子想了这么多年,也始终没个答案。如今问了出来,眼前的这位太子爷,也并不回答。
正在这时,一队黑衣女子护着一位老太太走了进来。老人的步伐不比年轻人轻快,可也自有一番威慑力,身边的那些年轻女子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
看来,皇上的暗卫,是被交给了太后了。如此,眼下京中兵力空虚,若是不想再打一仗,那太后的意思,便很大程度地能决定谁能做这个皇帝。
五皇子在心中快速地衡量着,太子是嫡长子,必然天生地也在安家那边有些分量,四皇子在南盛那边,被缠着回不来,安家侍婢是要在朝中选一个他们能接受的皇子的。
而那个皇子,必然不可能是他。
他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太后冲上来,狠狠甩了一个巴掌在脸上:“看看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带着人来打自己家里了!你看看外面,现在乱成什么样了!”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都有点跳脚的意思了。
五皇子却没有回答。
大皇子没了,一直没有发丧,草草便葬了,父皇更是停棺到如今也没人管,一直供奉在塔里。名义上是给人参拜的机会,实际上是大家都提防着别人继位。
那你们又是在干什么?
五皇子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眼前的这个皇祖母,让他觉得很是陌生。
印象里的皇祖母,避世得很,温和得很,好像对每一个小辈都很宠溺,宫人们也总是说,太后娘娘做皇后的时候,做太子妃的时候,入宫的时候,都多么的端庄,和善,体贴,和先皇的关系如何好,多会教养孩子……
可是现在看来,她应该既没有多爱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多爱大皇兄。
她爱的不过是皇家的权势,不过是太后的高高在上,并愿意为之伪装一个母仪天下的样子。
这样的事情,在皇家看起来并不稀奇,五皇子知道,像自己母妃这样的人,才是异类。
而如同钱美人对大皇子那样,本来就是个好脾气,又慢慢学着当一个母亲的,便已经算是好的了。安妃控制四皇子,太后控制七皇子,雪贵嫔控制九皇子,各自有各自的目标,而皇子们,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只不过常年累月地相处下来,都免不了生出些感情来,剪不断理还乱地拉扯着,反而都舍不得了。
但也仅此而已。
五皇子垂着头,低低地应道:“孙儿此番,是为救驾,雪贵嫔祸国,太子久不能登基,孙儿故来勤王护驾。南盛边事久久不定,孙儿愿带兵前往。”
这一句话,便是他愿意放弃此处的一切了。
不是他多伟大,而是他实在是太想查明大皇兄的事情了,若是再来两次兵乱,他可就真的无从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