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船 第6章 第6章

三日后是个晴天，艳阳高照，晒得几乎叫人以为自己快要融化。不过只是从地下车库走到机场内部的片刻工夫，方吟舟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今天她到得稍稍晚些，其余五人早在机场内等候，远远看见她推着箱子过来，便纷纷挥着手示意，方吟舟也胡乱回了两下，小跑着到了跟前，才笑着说：“久等啦。”

她们这几天在群聊里聊得愉快，有唐觅晴和许皓明牵头找话题、方吟舟搭线，另三人便也能插得上几句话，虽然暂时远远算不上熟识，但比初次见面已经好上太多。连封嘉筠都不像先前那样局促，他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差不多该去安检了。”

她们都是群全国各地遍地飞的，对这套流程自然驾轻就熟。方吟舟先去托运了行李，再回来时，落得便有些晚了。旁人先去了登机口等候，只留下林静白等她，她一眼就瞧见了这么个鹤立鸡群的，于是迎上去，亲切唤：“静白。”

林静白不自觉红了红脸，所幸有口罩遮着，没让方吟舟瞧出端倪。她掩饰般将口罩往上提了提，只低低应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了。

林静白并不是个完全不擅长和别人独处的人，但有镜头如影随形，旁边并肩走着的又是她粉了十几年的方吟舟，倘若要她半点手足无措也无，那也实在太难为她了。

可就这么短短几秒的沉默，已足够叫她如芒在背。林静白心中思绪发散，胡乱纠缠出一些难说清也难道明的无谓预设来，搅得她心烦又意乱，险些没能听见方吟舟唤她。

但方吟舟有好耐性，等林静白被唤回了神，才重新问：“我听说L. A. C要出新专，方便透露一下什么时候正式发行吗？”

她的语气乍听起来有些夸张，细听上去却带着肯定：“我前几天听了你们的首专，反复循环好几天了，根本停不下来，既觉得出得已经足够多，又觉得总是不够听。”

方吟舟那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所以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她的眸子璨然，有口罩遮着口鼻，便更显这一双眸子明艳。甫一对视，林静白便觉得自己像是要被这双深情的眼一眼望进心里，更何况如今她眼中盛着满满的期待，更叫人觉得摄人心魄。林静白招架不住，只能惶惶然偏过头去，言语间却还绷着克制，她说：“下半年应该会发吧。”

林静白说：“其实都已经录好了，主要还是得等后期和公司安排……”

她说得有些磕磕绊绊，方吟舟也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又经过了片刻的沉默，林静白才鼓足勇气，主动开口道：“那天我说我从小……我其实一直是你的粉丝，按粉龄算，也许已经有了十几年。只是当时太激动，一时说错了话，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方吟舟本来也没怎么在意，于是摆摆手说：“才多大点事儿，不用太放在心上。”

她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假作为难般自恋道：“谁叫我的魅力这么大呢，这也是出道早的困扰啊。”

说话间，她们两人也已经走到了登机口附近，另外四人已经找了联排的座位乖巧坐好，这会儿一见方吟舟，唐觅晴就汇报道：“飞机好像要延误半小时。”

她拍了拍旁边专为方吟舟占好的座位，满脸期待道：“舟舟来这里坐啊。”

方吟舟并不推拒，她背着包坦然落座，正坐在无人中间，夏以芮也招呼林静白在身旁坐下，便听见方吟舟起了个话头：“说起来，你们都有什么忌口的吗？”

她说：“我按节目组给的地址搜了搜，民宿附近好像有个挺大型的菜市场。虽然预算给得挺宽裕，但毕竟还要预留一点买景点门票的钱，有几顿饭可能得自己做。”

经过了当天片刻的错愕和不虞，方吟舟已经对“导游”这个角色适应良好，她提前做了大致的攻略，只等节目组下发任务，再根据任务要求调整行程。好在大家也如她想象中配合，她才刚掏出口袋里的小笔记本和一指长的中性笔，唐觅晴和许皓明已经报出了几个名词，方吟舟依次记下，又侧眸去看夏以芮，夏以芮犹豫了一下，说：“我不吃香菜……”

封嘉筠顺势附和：“我也不太喜欢香菜的味道。”

唐觅晴瞪大了眼，忍不住说：“我超喜欢吃香菜的。”

方吟舟心道，六人团的第一次分歧，居然是从“吃不吃香菜”开始的。

她低头记了一笔，拍板道：“反正是出锅前才加的，分两盘就行。”

然后她问：“静白呢？”

方吟舟的称呼熟稔，仿佛她们已经认识了许久似的，林静白每每被唤，都会不自觉愣一愣，才回答：“我没什么忌口的。”

答完这句，她稍稍一顿，又觉得自己回答得太过生硬，于是试图找补回一句：“松城靠海，听说海鲜很便宜，还有许多没见过的新鲜水果，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尝尝……”

林静白说这话时，心里其实有些七上八下，唯恐被认为是要求太多，却见唐觅晴一双眼亮晶晶的，猛点头附和，其余三人也加了票，压力又一次给到了方吟舟这里。方吟舟顶着这五束期待的目光，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也没说不让嘛。”

她说：“到时候大家肯定是一起去逛，有什么喜欢的、想买的就自己提出来，一起商量就是了。”

方吟舟给这次旅程定了基调，只听她轻松道：“璇姐都说了，我们就是一起出来玩的，别有压力。”

这个话题很快结束，她们六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终于到了登机的时刻。鹭鸣大手笔，给她们订了商务舱。林静白和方吟舟的座位被安排在一起，方吟舟靠窗，便先放了行李落座。等林静白坐定，她才抬手递出一条口香糖去，友善地询问：“要吗？”

方吟舟说：“起飞的时候嚼一片，耳朵会稍微舒服一点。”

既然给了林静白，就不能厚此薄彼，一条口香糖很快分净，她自己又从包里翻拣出一条新的捏在手里。那边林静白也忙忙碌碌，她取出早准备好的颈枕和眼罩戴好，一扭头，便对上了方吟舟饶有兴致的打量目光。

林静白迟疑地顿住了动作，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方吟舟于是解释：“只是觉得静白准备得很齐全。”

她说：“而且看起来很舒服。”

林静白像是纠结了一下，然后稍稍往前递了递，试探性问：“你要试试吗？”

方吟舟心道，这姑娘好像太“乖”了一点。

她多少是有些偶像包袱的，这会儿摄像机虽然没开着，但到底还是在公共场合，她实在没法说服自己套上这么个柔软的颈枕，何况她本来也没想夺人所好，所以没伸手去接，只是笑着说：“我怕妆花了。”

林静白便缩回手，仔细套好颈枕戴好眼罩，准备等起飞后补个眠，方吟舟也收回了视线，只在手机上点点戳戳，想在起飞前最后确定一遍高忆梅的叮嘱。唐觅晴和夏以芮坐在她们后排，夏以芮正在向经纪人汇报行程，唐觅晴倒有些雀跃，她轻轻叩了叩椅背，掩不住语气中的好奇，她问：“说起来，舟舟之前有出去旅游过吗？”

方吟舟在坤星时行程一向很满，即便如此，她也没怎么落下功课，听说中考考进了重点高中，高考也过了一本线，很多粉丝都心疼她从小就活在聚光灯下，没有童年。但方吟舟本人倒不觉得自己过得辛苦，听见唐觅晴这么一问，也没往深里想，随口答：“留学的时候在周边玩过几次，不过还从来没跟朋友一起旅游过。”

她轻而易举便将她们五人划分到了“朋友”的行列，林静白望过去，只看见她眉眼飞扬地：“我还挺期待的。”